小鱼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那是整幢房子最暗的地方，“呐，你不觉得，如果我在阳光下呆久了，会死的很惨吗？我啊，是带着诅咒出生的人呢！”这是小鱼选择那个地方的原因。莫莫依稀记得，那天小鱼说出这句话时，手上的小刀熟练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也拒绝了莫莫拿出来的绷带，任由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溅开鲜艳的花瓣。当时的莫莫真的吓坏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小鱼明媚的笑容下藏着的万千绝望。
“扣，扣”手敲在冰凉的门板上，刺骨的寒意渗进了莫莫的皮肤中。“小鱼，在吗？来吃饭吧，要凉了。”无人应答。“小鱼？睡着了？”有些不对劲，平常只要莫莫一敲门，小鱼就会很快的跑出来，绝对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我进来了哦。”轻轻转动把手，房内，小鱼背对着门口在专心的画着什么。听到有人开门，小鱼回头看了看，又回了头，继续涂抹着。“在画什么？日落？”小鱼对日落十分痴迷。又涂了几笔，小鱼一扔画笔，拉过莫莫，兴奋的说：“你看你看，这次的颜色很漂亮呢！”莫莫刚来到画板前，一种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皱了皱眉，扯过一旁的绷带，轻车熟路的捆上了小鱼的手腕，那里，还在不断冒着血珠。“诶呀又没事，别这样大惊小怪的。”小鱼不在意地甩了甩手，随后凑近莫莫，小声说：“动脉血要比静脉血好看很多呢，早知道这样就早点用了，害我之前画出这么多次品……”“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如果你早这样做的话，现在你已经在忘川河边了。”莫莫冷着脸，又用绷带把小鱼的手腕包了一层。“我跟你说哦，书上说动脉一割就会刷一下喷血，其实啊，只要用小刀很轻很轻的划一下，就只是有小血珠冒出来，再用水调一下就好了！”小鱼望着画板开心的解释，“你看看啦！”
莫莫将目光转向画板，心中一惊。纸上那一轮落日，红得妖异，却有一种醉人的美，逼真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很绚丽，很危险。
“是吧是吧，比以前那种紫幽幽的好看多了，这才是真正的日落啊…”小鱼着迷地抚着画纸，却突然停下，“啊、啊咧？不对，还不是最完美的啊，不行，要毁掉…”说着，就要撕掉画纸，“等等！”莫莫一把抓住小鱼的双手，“不用急，等会儿再说。走吧，夏泣还在等着我们呢，刚刚不是你来喊我吃饭的吗？自己又忘了吧？菜都要凉了。”话音未落，拉着小鱼就往楼下走。有些东西，只有在一个时刻可以得到，那就是死神降临之时，那些东西，需要你用命去换。这个道理，莫莫知道，小鱼知道；但不同的是，莫莫会却步，她选择珍惜现在，小鱼却甘愿用生命来换那些东西，哪怕得到后只能看一眼，不，哪怕一眼也看不到，她也甘心
【自以为很有勇气的人们，我看到了你们心中的愿望，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实现那些愿望，而代价是你的生命与灵魂，你敢吗？】
“两位还真能耗啊，赶紧吧，凉了我才不会重新给你们热呢。”夏泣很随意的靠在桌边，“你们，真是，麻烦。”小鱼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嘴嬉闹，反而抬头问了句：“如果我走了，你们会想我吗？”夏泣瞄了眼小鱼，没有说话，莫莫放下筷子，很严肃地告诉小鱼：“会，所以你别走，无论去哪儿，否则我莫筱染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小鱼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这一次，倒是夏泣认认真真地把小鱼打量了一番。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夜，深了。
乌云笼罩着大地，今夜又是无月之夜，白天精致的房子显得有几分阴沉。然而小楼二楼尽头仍透着几丝微光，那是小鱼的房间。
屋内，女孩借着微光完成了她人生中第一封，也可能是最后一封信。她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把信卷进了画纸中，又不放心的甩了甩，然后背上床边的一个小包，轻轻地走了出去。在楼梯转角的第一扇门前，小鱼停下了，将手中的画卷悄悄放在门边，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转身朝大门走去。经过大厅，小鱼看了眼日历，明天是愚人节了，不知道莫莫看见自己没了会是什么表情呢？自嘲地笑了笑，又摇摇头。自己…有什么资格再呆在这里，再待下去，迟早会被发现，长痛不如短痛，自己过去也许是最好的路。
“喂。”身后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谁？！”小鱼低声喝道，见鬼，难道已经找上门来了？夏泣一身睡衣，淡然地从阴暗处走出来，没等小鱼开口，已是一连串的问题，“你就这么走了？莫莫明天见不到你，你认为她会怎样？我想她今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小鱼沉默着转身，，“夏泣，我是注定存在与黑暗之中的，既然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么我就接受它。你，还有莫莫，还有挽回的余地，那边还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还有，”小鱼开始一步步缓缓向外面走去，“莫莫，已经有了…那个症状，阵营已经很清楚了，早晚会知道的，而你必须陪着她，当年…”“好吧我不干预你的一切选择。”夏泣很快的打断小鱼，“只是你最好想清楚，到最后你们还是会见面的，自己保重吧，再见。”夏泣走回大门，“不，再也别见了。”小鱼狠狠心，加快了速度，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心软放弃。她必须走，为了莫莫，为了孤儿院。
夏泣在阴影中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单薄身影，摇了摇头。走上楼梯，白色的画纸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小鱼在莫莫门前，说了声再见。“到底还是小孩子，”夏泣进了自己的房间，守了大半夜，困死了，“又一个，为了那个秘密选择堕入黑暗的人啊，还有多少？”
咔，门，关上了。
大厅又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
时钟的指针指向七点的时候，莫莫很准时的睁开了眼睛，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慌，像要出事似的。打开门，一卷画靠在门边，莫莫看了眼日历，4月1日，愚人节？不会是什么整人的礼物吧？小心地踢了踢画卷，一秒，两秒，没事。莫莫伸手解开画扣，是日落，那副美得惊艳的日落图，和一封信。心里的不安在加剧，才看了两行信，莫莫就慌了，匆匆跑向小鱼的房间，可是，早已是人去房空。
“小鱼？小鱼你别吓我！人呢？”
季墨瑜，失踪了，这是莫莫收到的，最伤心的愚人节礼物。
－end－
（日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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