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五节沧海一别
过了五天,欧阳大哥他们也是一个个苏醒。就连伤的最重的副队,也是醒了过来,除了大头左腿骨折,大哥内伤挺重以外,别的倒还真没什么大事(其实说到底,当时谁有我伤的重,真气被抽干,双腿也是断掉,但谁叫咱命大呢?)。三哥右手残废的消息,众人也是知晓。
“凝冬啊,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这也算是个试炼吧,只要挺过去就好。”欧阳安抚道。“少了只手,不还有另一只吗,不伤心。”副队指了指自己的瞎眼。大头笑道:“嗨,人长得恁么对称,没啥好难过的。兄弟们说什么也不会因为你少了只手就不管你的。咱们是一辈子兄弟,是吧大家!”“对,只要我们抱成一团,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张二道。
“谢谢,谢谢各位。只是……”三哥低着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原来只知道家里人是在左右我,操纵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但是,现在我似乎理解他们的苦心了。”欧阳双手扶住他的双肩:“想通了?”“嗯……”三哥微微的动了动嘴唇,“看到黄……看到那河蛟,我觉得自己是那样无力,只能虚张声势。好在吓退了那畜生,否则大概要随你们一起上路了。”
“哈哈哈哈,”欧阳天光笑了起来,“凝冬啊,我真不知道这遭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啊!”
“怎么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大头嚷道。
“不关己,不问。”多尔朵说。张二只是笑笑。虽然我是和大头同问,但看了眼情绪不高的三哥,话到了嗓子眼也是咽了下去。
“这样,我们即日启程去沧海城,买些伤药,找个大夫,一来给大头接骨,二来看看凝冬的手,还有没有希望。”众人均是点头,便纷纷去收拾行装了。
这会我倒是乐得清闲,光杆一根,身无长物,还真是没什么好收拾的。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古剑,这东西倒也没什么剑鞘背带什么的,总不能让我一直拿在手里吧,这要是到了沧海城,岂不是要被当成强盗土匪?心意到此,只见那古剑上竟然发出了淡淡的红光,转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烟雾,随即消散在了空气中。“嘿,”我乐了,“说不好,这还真是个宝贝。”随即想到,当初阳伯也是双手一撮便是召唤出了一柄光焰熊熊的宝剑,怕这古剑也是同等宝物吧。
收起了那古剑,我向着三哥的帐篷走去,想着看能不能帮把手。进了帐篷,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进了后厨。只见帐篷东南角放着一个刀架,尖的,细的,长的,断的,粗的,大的;剔肉的,斩骨的,切菜的竟然正正摆了一刀架,粗略看来,少说也有三四十把。东边放着一个菜板,菜板前面还放着一个大盒子,盒盖开着,只见里面分成了眼花缭乱的各种小格,每一种小格中都放着一味作料。从盐,花椒,胡椒,辣椒粉,到酱油,料酒,淀粉糊,什么丁香肉桂八角这些做肉常用的作料更是占了好几个格子,见过的没见过的调料看得人目不暇接,世间作料几乎无所不有。菜板上面也是挂着着一个架子,上面也是挂满了铲子,勺子,叉子什么的。西面也有个架子,上面摆的则是各种各样的锅,汤锅,炒锅,饼铛,铁鏊子……
我登时无语了,这荒郊野岭的,用的着吗?同时,也是为三哥对烹饪的痴迷有了更加切身鲜明加深刻的认识。
“三哥,我帮你?”我轻声问道,只见三哥背对着我坐在地上,似乎并没有收拾什么。听见我的声音,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子?身子怎么样了,是不是饿了,我去做饭。”“哎,不用,不用,我就是怕你收拾东西不方便,过来帮忙的。”“哦,没事的,放心吧,一只手足够使的了。”三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呢,内伤回复的怎么样了?真气还能凝聚起来吗?”“嗨,别提了,这辈子算是和修道无缘了。”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种东西,我还真是庆幸脱离苦海了呢。”
说话间,三哥一把抱住了我。“三哥……”“顺子,我以你为傲!”“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其实,这次,大家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虽说我废了右手,但你可是被废了道基啊。可你一声也不吭,大家到现在也是不知道……”“嗨,就我那点修为,废了和没废一样,反正也不指着这东西吃饭。”“呵呵,也是,我忘了你是天生神力。行了,我看也该到饭点了,我去做饭。”说着去取锅拿调料。“三哥?”“怎么,有事?”“这些真不用收拾吗?”我指着那摆了半个帐篷的刀具厨具。三哥脸色黯了下来,低头微微道:“不用……”“哦。”我应了一声。
三哥拿了汤锅,炒锅,锅里放着一柄尖刀,菜刀,作料盒,腰上挂着菜板,走了出去。这会我才发现,方才三哥面前放着一把剑,那柄奇怪的没有剑格的剑。包剑的麻布整整齐齐,包的也是严严实实,麻绳也是打着精致的绳结,后面还加了一条背带,明显是精心收拾过。我心里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只是一闪念。
吃饭时,大家拿着石碗,一个个似乎都吃得格外满足,似乎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了。而越是这样,三哥的脸色越显得窘迫,红着脸,低着头,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
“走,我们动身,去沧海城。”欧阳大哥大喊一声,似给众人鼓劲。大家背上大包小包,都准备出发。唯独两个人手里空着,一个是大头(行李在我背上呢),另一个就是宣凝冬,除了背着一柄剑,也是两手空空。“三哥,那……”“就留在这吧,有缘的话,我回头来取。”三哥打断了我,避开众人惊异的目光,淡淡的说。
行路两天,一众人终于到了沧海城。像丘阳城一样,沧海虽是个大市镇,但没有城墙,没有城楼。只是在进城的主路上,有城里的卫兵,但也并非检查过客,只是站岗,维持秩序。
“就在这儿吧。”众人在一家名为鲜阳居的客栈停下了脚步。“张二去城里小阳阁请大夫,带着这个。”欧阳说着递给了张二一张纸符,“你们跟着小二上楼去安顿下来好了,我去叫吃的。”
到了定下的房间,却是令人十分意外。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天字房号,里面琴棋书画,笔墨丹青一应俱全。典雅的紫檀坐榻,精美的雕文花架,紫金纱帘,鸭绒被褥,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群没完成赏金的猎人能住的起的地方。而且小二也是殷勤的要命,作揖扇风,端茶倒水,一句“要什么全听您一句话”时时刻刻挂着嘴边。
不稍一会,饭菜全都送到房间里来了。看着一个个精美的青花瓷碟,紫砂汤煲,我是完全被弄晕了,大哥办事靠不靠谱啊,这得花多少钱啊!别没钱买单,把众人都扣下才好。
过了一会,听得屋外走廊上脚步阵阵,似是来了好一群人。我也好奇的走到门口向外看。只见为首的是一位衣着蓝底金边宽袖对襟袍,端庄慈祥的白发老者。后面跟着一群衣着窄袖蓝衣手捧药罐的年轻人,而那老者一旁却是张二,看样子像是引路。一行人上楼后,径直走到了大头和三哥合住的大厢房中。我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什么人!”我刚到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蓝衣青年便厉声喝道,弄得我一阵尴尬。“无礼,退下!”屋里,欧阳大哥招呼我进来,“来,进来。”我傻傻的走进屋子,只见一众人都在这儿了,那金衣老者做在榻上,仔细的端详三哥冻得黑紫色的右手。
“云大夫,怎么样。”张二关切的问。“云师叔,这,这手还有可能复原吗?”“筋脉伤尽,血肉冻结,就算是医仙清云子,怕也是难有回天之力啊。只是我很好奇,如此严重的冻伤确实罕见,究竟是何等寒物将手上筋脉伤成这样。”“说来,只因一条清源河蛟。”欧阳道。“哦?清源河蛟?难不成那河蛟修成正果,得道成仙了?天光,你还是那么喜欢捉弄我老头子啊。”“二叔明鉴,我说的确实是事实。”“你不用糊弄我。如此严重的冻伤,虽说少见,但凭老夫的阅历,倒也不是没见过……”“欧阳大哥说的是实话。”宣凝冬突然打断了那金衣老者。老人抬头,看着三个的双眼,嘴角也是微微一翘:“啊,就是人老了,具体什么情况还真记不清了。”
重新包起三个的右手,众人便开始准备给大头接骨。
那金衣老者怕是真有些来头,医术堪称高深莫测,而且看样子和欧阳大哥关系也是颇深。三两下,连揉带捏,又用真气催了一催,转眼间,大头竟然可以下地活动了。
“谢谢云大夫,谢谢云大夫。”乐的大头合不拢嘴。金衣老者笑着摆了摆手,随即招呼了一下那几个蓝衣青年,从药罐中取了三两包药材:“捣碎,敷上,一天一次。五天之后,便可伤势痊愈。”张二接过药材,大头也是躬身行礼:“多谢云大夫。”看着这么个虬髯大汉恭敬行礼,还真是世间极滑稽的事。
闲谈一时,众人便下到了客栈门口“那,我和大头就告辞了。”张二收好药材,“几年来,谢谢各位的照顾了,以后……”
“嗨,你小子听说话就是难受,磨磨唧唧个啥劲啊。各位,大恩不言谢,什么时候用的着大头的就到沧海城外小赵村里找我。别的我大头干不了,掉头替死什么的尽管来找我好了。”欧阳大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我们又不是永别了,不过是暂时分开罢了。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张二和大头躬身行礼。众人目送两人消失在沧海街头。
“凝冬,你也要走吗?”“三哥……”“嗯。只是家里人不愿见外人,恕我不能带大家前往了。”“说什么傻话,你路上没事就好,我们是担心你一个人赶路不方便。”“谢谢大哥关心了,若是有缘,他日再见吧。顺子,”三哥转过头来,“三哥以你为傲。信三哥一句话,什么时候,力量永远是你最需要的,或许没有亲身体会的人不会有这样的觉悟,但当你知道以后,往往会后悔。”“记下了,三哥。”宣凝冬笑了:“大家生死一场,这个缘分不会断的。他日定会再见。各位,后会有期了。”言罢,径直走进了街上熙攘的人群,但更像是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哎?怎么一直没见副队?”我疑惑的看着四周。“他说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离别了,城外的时候便是留下一张纸条,说是会北原了。”“是吗……”
只觉得有些落寞,转眼间,一众人便是各奔东西了。只觉得一阵伤感,为什么又是离别?或许,这辈子都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呢?
“大哥,那我也告辞了。”欧阳一听问道:“告辞,去哪儿?”“有故人在朝阳阁,我想去拜见一下。”欧阳笑道:“那何必告辞呢?咱们可是同路啊。”“啊?”
欧阳天光的神色显得十分复杂,这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感情,欢喜?感伤?还是无奈?“二十年了,终于还是回来了吗?”欧阳喃喃道。
客栈二楼金衣老者微笑着看着楼下的我们。“师父,还要不要去通知金阳阁主和欧阳师伯啊?”老人笑了笑:“不禀也罢,看欧阳灵那老小子能乐成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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