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见笑江湖

第四十五回 巧访秀荷

    马车驶过庆南大街,扬起漫天尘烟,路人纷纷闪避。

    出了南门后走堤边大道,沿途树木扶疏,春guang明媚多姿,他们一行人边欣赏沿途风景,李贞贤边跟他们解说道:‘这杭州最着名的便是这西湖的景色了,唐朝白居易和北宋苏东坡为官杭州时,在西湖修的捍湖堤——白堤和苏堤,就像两条飘逸彩带,落在西湖的东西两侧。而湘君祠和岁兰亭便建在湖边堤上,合称芝兰别院,正好在易府秀芳园以及褚家堂东琼花园中间,景色最是宜人。我爹当时本买不下这块地,因为易府和褚家不肯让步,直到是听说要建的是湘君祠和岁兰亭,才欣然答允。’

    小聂子问道:‘为何一听说是建湘君祠和岁兰亭他们就肯让步了呢?’

    李贞贤微笑道:‘因为君姨和兰姨都是响当当的侠女,而君姨更是行侠仗义,屡次帮助杭州的百姓对抗酷吏,不论是江湖上或地方上的人,都敬佩君姨的为人,再加上君姨本身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惜红颜薄命,易府和褚家都相当怀念她,自然是玉成了这件事了。’

    向见磊和小聂子均点头叹息,这样不让须眉的美丽侠女,却英年早逝留下叫人惋惜的余叹。

    宫初雪说道:‘啊,是‘无双剑’纪湘君对不对?我也曾听我爹说过,她当年剑术惊人,堪称无敌手,连‘七魄神君’侯渊棠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小聂子咦了一声道:‘这么有名的人物我怎么都没听过呀?’

    宫初雪抢着说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我也只是听过我爹跟他那帮朋友闲聊时说起的。’

    李贞贤点头道:‘是啊,当年的江湖三大美女,如今几乎全淡出江湖了。第一是‘无双剑’纪湘君,双十年华时就香消玉殒了;第二就是‘绝音公主’欢岁兰,嫁到苏州后就再也不管江湖事了;第三是‘风飘飘’琴雪柔,嫁给令狐堡主后也隐居起来了。唉,看来江湖真不是个好地方,个个美女最后都选择离开。’

    向见磊瞪大眼睛说道:‘咦?难道我娘是欢岁兰?我竟然都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换宫初雪第一次惊讶地看向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聂子不理他们大惊小怪的反应,却问李贞贤另一个问题:‘既然纪湘君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呀?’

    ‘这……这事我也不知道。’李贞贤搔搔头说道。

    宫初雪也跟着答腔说:‘对啊,这是武林第一悬案呢!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她死在哪里,只知道她就是离开人世了。’

    小聂子失笑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死法也行?’

    向见磊眉头微皱,轻声说道:‘子屏,对往生者要尊敬一点才好。’

    这时,四人已进入西湖区域,波光粼粼的湖面,点缀着各种画舫、游艇。青山绿树,倒映湖中,恍如身入仙境。他们便停下说话,张大眼观赏湖边景色。

    湖边堤上,游人姗姗,湖上画舫,有长约二十余丈、十来丈大小不同的各种式样,分别可容纳百来人、五十来人、二三十人不等。精工巧造是画舫的共通点,舫上四周雕梁画栋,行如平地。放眼望去,一艘艘华丽、精致的大小画舫,旗帜飘扬,煞是美丽壮观。

    李贞贤举目四望,忽然说道:‘咦,秀荷妹子也来啦。’他转向其他三人道:‘我一个妹子也来了,我想去打个招呼,不如就在此下马车,我叫车夫到‘芝兰别院’等着。’

    向聂两人皆无异议,而宫初雪则是全看小聂子,所以他们便下了马车,走到西湖堤边。

    由于向见磊和小聂子,一个文俊秀朗,一个风liu潇洒,走在路上,不少人往他们俩身上看去,尤其是年轻姑娘们,更是喜不自胜地故意往他们身边经过,一边偷瞧他们,而宫初雪一见到这么多竞争者,便立即跟上小聂子的脚步,勾抱着他的手臂,得意地看着许多怀春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贞贤走到一个停放在岸边的画舫,指着说:‘这是我妹子的船,我去跟她打声招呼,你们可要一起么?’

    小聂子、向见磊和宫初雪仰头望着这艘美丽画舫,一条画着百朵荷花的旗帜,正随风飘扬。

    ‘你妹子美吗?’小聂子最关心这个问题。

    李贞贤哈哈一笑道:‘她呀,正是被喻为四大绝色之一的易家大小姐——易秀荷,你说美不美?’

    小聂子一听,双眼登时一亮,大喜说道:‘那事不宜迟,快走吧。’挣脱宫初雪的八爪章鱼手,马上往前冲。

    ‘你这色鬼!’宫初雪气呼呼地边骂边跟。

    向见磊则是押后,跟着李贞贤走上画舫,通报上去后不久,一个俏丽的婢女便来领他们去见易大小姐。这画舫约有三层,造饰极为精巧,朴素而大方,主要是以各色荷花来做装饰,相当雅致。

    他们四人走上小梯,一间相当宽敞的待客厅,便出现在眼前,婢女请他们入座后,端上数道巧致茶点,和一壶上等雪窦茶招待他们,婢女随后退下请小姐去了。

    向见磊端茶轻啜了一口,赞道:‘四明雪窦山所产之茶,味清香澹,别饶高格,为浙中之隽品。’

    宫初雪不以为然地撇他一眼,只觉他真是啰哩啰唆的,又怨小聂子不理她,故意赌气不吃点心不喝茶。小聂子则是大口吃着糕点,觉得真是美味极了。

    ‘让各位久候了,秀荷真是不好意思哩。’

    一个轻松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只见一位身穿浅藕色宫裙的美丽佳人款款走来,她个子高挑身段优雅,在南方女子来说算是相当傲视群雌的了,她落落大方的态度,那充满着睿智的眸子又晶又亮向众人望去,小巧的脸孔秀丽无方,白皙透净,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xiu长笔直的美腿,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实在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如果说苏胭晓是优雅可人的百合,那么易秀荷便是慧黠秀丽的荷花了。

    她像是早已习惯被众人注目,仍然自在悠闲地坐下,水波流转的双瞳,扫视向见磊、小聂子和宫初雪三人,最后停在李贞贤身上。

    ‘秀荷妹子,他们是我刚结识的朋友,今日一同来游西湖,没想到刚好遇到秀荷妹子你,所以便来打个招呼了。’李贞贤平日说话也不见得文雅到哪里去,一见到易秀荷,竟然变得这么温文有礼。

    易秀荷微点个头向他们说些寒喧的场面话,即使只是很普通的话语,但一出自她之口,就变得如沐春风,自然亲切了,易秀荷不只有千金小姐的风范,还十分善解人意,笑语盈盈,应对得体大方,就连原本态度不是十分友善的宫初雪,也开始喜欢这个美丽的千金小姐了。

    五人闲聊了一会儿,易秀荷突然微笑说道:‘这可能是秀荷最后一次游西湖了。’

    李贞贤大惊问道:‘什么!?秀荷妹子,你生病了吗?’

    易秀荷轻笑道:‘贤大哥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你没听说吗?我爹可是已告诉李伯伯了呢。’

    李贞贤脸一红,不好意思说道:‘愚兄这几日都没见到我爹,所以不知道。’

    小聂子故意糗他道:‘李兄最近忙得很,连我都只能在一些特殊地方才见得到他哩。’

    易秀荷精灵剔透,美眸一转,便知小聂子说的意思。她盈盈一笑道:‘原来贤大哥在忙那些事呀,上次李伯伯还没教训够吗?呵,不笑你啦!其实秀荷是要嫁去京城啦。’

    ‘咦——?’李贞贤、小聂子、向见磊和宫初雪都十分惊讶,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美女就要出嫁了,但从她眉宇间却完全看不出来将为人妻的喜悦。

    易秀荷淡淡道:‘不瞒你们说,秀荷未来夫婿便是律亲王,不过并非正室,只是偏房罢了。’

    向见磊皱起了俊眉奇怪道:‘律亲王便是七王爷,听说他向来风liu成性,爱妾成群,秀荷小姐怎会答应这门亲事呢?’

    李贞贤叹了一口气道:‘是易伯伯做主的吧。’

    小聂子大叹可惜,一个青春年少的大美女,竟然就要嫁给一个大淫魔,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多君子到那儿去,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宫初雪则一脸沉思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易秀荷依然平淡道:‘秀荷也听闻过律亲王的不少风评,但爹爹既已做主,律亲王也答允,连日子都定下来了,秀荷想反对也早已来不及。’

    李贞贤道:‘唉,如果咱们不是汉人就好哩,我也知道这么说是犯忌的,但就是不吐不快。’

    易秀荷无奈一笑地看着他,向见磊则专注倾耳聆听,小聂子和宫初雪也露出注意的神色。

    他续道:‘大家都知道当今的皇族前身是北方的火罗族,统治咱们也有将近百年了,可是种族的问题依然存在,尤其是汉人被欺压最甚,虽然当今皇上是文成武德的明君,仍然有鞭长莫及之憾。就拿我们杭州来说吧,就因是汉人所以做生意的通关文件常被押住不办,除非拿出银两贿赂或有雄厚背景,否则差别待遇大得可是让人吐血咧!’

    易秀荷接着道:‘我爹易正雍是做盐铁买卖的,每次被课征的杂税不胜枚举,往往比其他人多了三四倍,要不就是货品被官府押住不给放行,或是频频刁难,若是为了让生意好做,而去招待巴结官员随扈,反而会使他们食髓知味,得寸进尺,一次比一次要求多。我爹这几日就是为了这些事与李伯伯商讨办法,没想到这次他们那些恶官竟要求秀荷作陪,爹爹便想若要牺牲女儿,不如就牺牲得彻底点儿,牺牲得有价值一点儿。’这美女说到此,神色渐渐黯然。

    她很快打起精神又道:‘所以爹爹请人脉广的李伯伯帮忙牵线,找上了最来者不拒的律亲王,律亲王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有了这个大靠山,我爹自然就不用怕那些奸官,行商办事也方便多了。’

    向见磊听罢,义愤填膺说道:‘真是欺人太甚了!明明早在天爵元年三月初十就已颁布修罗律令第两百三十七条,不准因种族之差而有歧视或对待不公等情事发生,违者严查办理,决不宽待。这些官员分明知法犯法,难道就没人可管束他们吗?这天下还有公理么?’

    李贞贤道:‘向老弟,你说的大家也都知道,但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近百年来地方上的管事者除了四方大将军外,哪个不是火罗族的人?他们自以为这样能讨好朝廷那班人,也正巧有人因此而升官,所以他们有油可揩,有乐可享何妨不为呢?’

    小聂子也道:‘其实自古以来这样的事很常见嘛,不只是商人有这种困扰,我们行走江湖的还不是也要去巴结势力大的,那边得势就哪边倒。今天你武功强,我就是你小弟;明天我打败你,你就任我宰割,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什么正义公理?全部是放屁!’

    宫初雪安慰易秀荷道:‘易姊姊,现在木已成舟,父母之命确是难以违抗,我大姊也要成亲了,对象也是我爹选的,她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只能答应。’她伸手握住易秀荷的手,诚挚道:‘希望那个律亲王会好好待姊姊,小雪相信像姊姊这么好的人,绝对不会不幸福的。’

    易秀荷微笑回握,虽然她对风liu的律亲王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会让自己快乐的。

    向见磊摇头说道:‘岂有此理,这怎么可以姑息呢?既然地方官员有违法令之情事发生,当然要上禀朝廷了,巡府不办就找巡按办,巡按不办就找总督办!总之决不能任那些恶官酷吏逍遥法外,消极的面对就是任人宰割,任他们蚕食鲸吞。这次牺牲的是易小姐,那下次呢?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受害?’他越说越激动,讲到后来竟站了起来侃侃而谈他的政治理想,为官的远大抱负。

    易秀荷、李贞贤和宫初雪都瞪大了眼,看着他一路从法治对国家的重要性,讲到朝廷任官选才的制度改革。对他这种有事没事就人来疯的怪僻,小聂子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一讲到有关政治、德性那类的,他就马上变成长舌公,话多得让人忍不住想打死他。

    过了一刻钟后,小聂子终于受不了地跳起来,一手捂住向见磊滔滔不绝的嘴,随口说声告辞,就把他给强硬拖走了。李贞贤和宫初雪也趁势起身向易秀荷道别,下船去与他们俩个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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