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见笑江湖

第五十三回

    山洞里,火堆烤得哔哔啵啵响,照得甚是光亮,洞里没什么东西,就一张石床,铺着松软的稻草,上头躺着两个人,睡得甚是香甜,火上吊着一锅杂菜粥,正扑通扑通地滚着,散发着浓浓菜肴香。

    一个老人站在洞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出了神,遥望着远方,挺拔的身影在地下拉得长长的,随洞内的火光闪耀晃动着。

    此人便是名震武林三十余年,被江湖中人尊称为武神的‘峰隐老人’前辈,他曾在三十年前的驱魔大战里,一人独战七阴魔使中的斩神使祝可锋,大战百余回后斩下了他一只手,逼得祝可锋跳崖自尽。也曾与武林好手合攻轩辕使千仇观,率先一剑刺穿他心脏,为武林众人报了大仇,其后又与少林寺掌门方丈无尘,在武当山比试武功,两人不过比画了三招,无尘方丈便双手合十道:‘封施主好高妙的功夫,就此三招老衲心服了,不敢再献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所以即使人人口里说的是少林武当,但实际上武林领袖却是原名封尹的他,经历驱魔大战后,他不停追踪生死不明的魔教余孽,伸张正义,却在十八年前不知为何事,突然退隐山峰,不问世事,终日隐居在北方素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美誉的白皑峰上,起初日日有人求见,但这白皑峰之高耸险峻,若无凌云飞纵之术,绝无攀登之可能,所以求见之人渐渐稀少,即使能登上白皑峰去的,也照样吃了闭门羹,不久后武林人士便为他起了个尊称别号‘峰隐老人’,便不再去打扰他清修了。

    由于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不少掌门派主及武林好手,皆希望请到武神‘峰隐老人’前辈参与盛会,再次率众打倒邪派,统帅群雄,于是这几个月来,不断有人到白皑峰去叨扰当说客,所以峰隐老人便离开白皑峰,避开闲杂人士,四处游历名山,行踪飘忽,这几日恰好来到杭州城郊的绍赤山小住,却没想到在这山上竟有武林高手挟持两人,于是便去看看,顺手搭救下来。

    ‘难道雷战还没死么?那丫头的武功分明是雷战那路,可瞧那丫头的年纪约莫二十四岁,当年雷战的妻儿皆亡,怎么还有后人呢?……唉,难道,我还要一错再错吗?当年她以死相报,我已发愿不再淌这混水,如今雷战后人再现,然则这全是天意么?’峰隐老人喃喃自语,一下深沉,一下哀痛,眼前忽然浮现‘她’死前绝望的模样,双目不禁含着热泪,缓缓流了下来。

    过了半晌,他擦去泪痕,脚步沉重地走进山洞,走到那石床旁,伸掌朝床上两人身上轻轻拍去,小聂子和向见磊被他掌力一,快手快脚地抹净了身体,换上了干净衣服,这才坐到小聂子旁边,端起粥小口小口喝,小聂子一碗却早已吃空,又盛了一碗,只觉这粥还真是香甜可口,简直是有生以来喝过最棒的粥。他这时有些饱意,才瞧了瞧这杂菜的料,呦喝!竟是人参须、当归、黄耆、柴胡、陈皮、茯苓等补中益气的药材,这老前辈倒真是好,不愧为人人崇敬的大英雄,连给落难的人吃的粥也是如此用心周到。

    他第二碗又快吃完时,丹田内似乎有股冰冷之气冲了上来,他忽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一股冰寒之极的冷流,突然往他全身上下筋脉四肢百骸乱窜游走,奇寒彻骨,小聂子登时碗也拿不住了,牙关上上下下相击,格格作响,冷的直哆嗦打颤,全身发癫,向见磊见状可真是吓坏了,立刻抚着小聂子的背,手底竟一片冰凉。

    小聂子勉强打起坐,盘腿运功,想将这股寒气给逼出,向见磊不知情由,急得拉着小聂子的手,没想到这股寒气竟传到向见磊身上去了,这时换向见磊浑身如浸在冰水里,透骨生寒,冻得满身鸡皮疙瘩,顷刻间好似全身都要冻僵了,冷汗直冒,小聂子这才能开口道:‘是鬼姬那一掌,她的化……骨……阴……’下边那个‘劲’还说不出口,那股寒流又跑回小聂子身体里,小聂子只觉五脏六腑就要爆开,全身血液就要凝结,那股寒阴真气又流到向见磊体内,这下换向见磊全身冻得说不出话来,直打寒颤,俩人身边都有丝丝冷雾冰气,那火堆也渐渐小了,似乎也抵不住突如其来的寒冷。

    小聂子这会儿又开口了:‘你放开我的手……我……试试……’下面‘逼出体外’又来不及讲,那股寒气又流进他体内。向见磊立刻回道:‘我想放,可我就是放……不……了……’他本想要补一个‘啊’的,谁知那寒气又回到他体内,便没办法再说了。

    就这样俩人只好以很困难的方式对话。只听小聂子说:‘这鬼阴劲太歹……毒……’又漏了一个‘了’。向见磊道:‘怎么会流来流……去……’小聂子又道:‘你不是会吸人……内……’向见磊答道:‘是啊,那又怎么会传……给……’小聂子又道:‘去问你家……老……’向见磊疑惑问道:‘你说老什……么……’小聂子道:‘你老母……’向见磊以为小聂子骂他,便皱眉道:‘你骂我做什……么……’小聂子好气又好笑道:‘我说问你……老……母……’向见磊这下更奇怪了,又问:‘为何你骂我要……问……我……’小聂子简直快被他笑炸了,只好道:‘问你老母怎么有……你……这……’向见磊想了想,回道:‘还要问我爹……才……对……’

    这时,外边突然爆出一阵笑声,原来峰隐老人并未远去,只不过在附近练功,顺便监视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什么来历,想不到这两人说话起初还算正常,后来竟变成说一半又抖着音尾,对话又是牛头不对马嘴,他一时听上瘾,忍不住在这时笑了出来。他已十几年没这样开心笑过了,听到自己的笑声,也是吓了一跳,他立刻收敛住笑容,走进山洞里去瞧瞧这对活宝在搞什么鬼。

    小聂子见他进来大喜叫道:‘老前辈快……来……帮……’峰隐一见他俩这个样,没等小聂子说到第七个字,就已闪电出手,两掌各抵两人后心,送进精纯深厚的玄天真气,助他们冲破那道阴寒真气。但当他一送出真气时,即感到向见磊身上有另一股具有粘劲的真气在气海中流动,峰隐颇觉奇怪,但也不加细想,他先把那股阴劲牵引住,再一股劲往他俩手臂推出。小聂子和向见磊只觉手臂一震,两股白气就突然从他们手掌发出,刚好击到了吊在火堆上的那锅粥,只听得噗嘶一声,那锅粥整个都给结冻住了,锅面还冻了一层霜。

    小聂子和向见磊立刻软倒,没了力气,好似跑了几千里路般疲累。峰隐又搭上了他们的脉门,送进玄天真气,他们才觉得浑身注满了力气,四肢都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受用。

    峰隐放开了他们的手,看他们脸上都恢复红润血色,才问道:‘你们两人是什么来历?不准撒谎,老实道来。’

    小聂子知道这老前辈可不是好惹的,说出实话对他也没坏处,不如坦白招来,说道:‘我便是小聂子,目前正被鬼神教和黑龙寨追杀……’他娓娓道来如何偷得两颗八璧琥珀,又如何遇到向见磊,俩人怎么一起逃难,又误入‘鸳鸯侠盗’和鬼姬的恩怨中,接着又怎么遇到星月宫的人,以及到极音门学艺等等,说的一丝不漏,加上他口齿灵便,语音爽脆,说起事来活灵活现,就是没十分精采,也被他说成了一百分。其中漏去了比较不好的事如:陷害向见磊、捉弄秦狗子、轻薄夏芸儿、偷看凶婆娘洗澡等等不说,其余的算是说得很详细了,没一句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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