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你想说什么?兰狄斯?今天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左翼战局的位置重要,也许我们还不能赢得如此轻松呢。”
“恩,该怎么说好呢。。。。其实。。。”
“哦?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可能是。。。离开的时间该到了。。”
在寂静无云的深夜,一阵豪爽的笑声从广阔辽远的草原上远远传来。随着初秋的微风洒向四方。
白日那场大战的痕迹已被黑暗所笼罩。曾经的怒喝、嘶鸣的马匹、交错的金戈,现在悉数化为了草丛中无机的残骸,静静等待时间的惩罚。半折的枪戟倒插在染满鲜血的土地上,盔甲碎裂的士兵尸体横卧在一起,用那早已无神的目光遥望着空洞的天际,丝毫听不见那在大地另一侧,胜利一方营地中传出的阵阵欢声笑语。能陪伴着他们度过着最后夜晚的,除了半掩在浮云中的残月。就只有一名落寞的年轻人身影。与白日那种不羁的散漫不同,现在从他的双眼中,能看到的只有孤单与回忆而已。
“寒冷的滋味很难受吧?只能呆呆地看着月亮,连望望四周都不可能的时日应该很不好过呢。”
年轻人看着这些丧失了生命的机体,喃喃自语道。
“战争就是这个样子。有因为胜利而高歌欢庆的一方,就有因为失败而必须寂然无声的一方。所以说你们也不必再无声地去怨恨什么人了。说不定那天,那些将你们送入地狱的家伙也会被以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一道去幽冥之黄泉报到呢。”
说着,那名年轻人悠然地举起手中的酒壶。将宛如泪珠般的水线,遍洒到地上那些已经无法再开合的嘴唇中,直到最后一点也悉数流干为止。
“兰狄斯,你又躲开大家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哦。是妮丝迪。怎么?他们还在喝酒欢庆胜利吗?”
“是啊。但是我怎么也看不到你在。猜你会到这里来。”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不喜欢热闹啊,而这里应该是现在最冷清的地方了吧?”
又一阵风,自平原的西侧悄然吹来。草丛在风的抚o下轻轻摇摆,宛如缎子般从战士与女弓手的身畔划过。略显浓密的黑发在耳旁来回摇曳着,虽然周围还有那掩饰不住的血腥,兰狄斯依旧带着一脸悠闲的表情,抬起头看着天空,望向那一望无垠的浩瀚星海。
“怎么?觉得今天的月色很好么?”
“是啊,星星很美呢,妮丝迪。”
没有回头的青年点点头回答道。在他身后不远处,曾在今天白昼那场战斗中建立下莫大功勋的神射手妮丝迪正微抱双膝。陪伴他一同坐在这寂静的草原上。
“不用回去同他们一起庆祝吗?”
“恩,理由和你一样啊。都是些只知道喝酒后胡闹的粗鲁男人们,你让我如何待得下去?”
“真的吗?是怕被你哥哥抓到送回帐篷休息吧?”
“不知道~”
说着,女射手的眼中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她那张匀称白皙的面庞,在月光照耀下更显得分外妖娆。
“其实要是被你哥哥知道你来了这里也不好。白天的战场还没清理干净,不太安全啊。”
“没关系的,有你在这里呢。”
“是这样吗。。。”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兰狄斯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在低头看看那散落在地上的残缺武器后继续说道。
“好象我来到你们身边,已经有快2年的时间了吧?”
“可不是,一转眼就是2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大家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呵呵,也许吧。不过。。。”
兰狄斯苦笑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啊”
“?你说什么?”
“恩。。。我想说的是,可能我要离开黑狮一段时间了,妮丝迪。”
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兰狄斯抬起头看着女性弓手缓缓说道。从对方的目光中,他读到的是吃惊、失望、遗憾与一种说不出的突然感觉。
“是吗。。。你要走了?”
“是啊,因为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处理一下。”
“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可是我们大家和我哥哥都很需要你啊。”
“不,今天的战斗中你们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即使我不在,你们也会将生活过得很好的。”
“但那都是由于我们按照你战前制订的计划去严格执行的结果啊。你要不在的话我们就连从一开始该怎么去做都不知道!而且。。。”
说着,妮丝迪的声音忽然黯淡下去。看着她那在月光下窈窕单薄的身影,兰狄斯心中悄然泛起一股柔情。他走到对方身边,将女弓手修长的右手握起,一阵强烈的热流顿时传遍对方全身,令她心神为之摇曳。
“好了,妮丝迪。黑狮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才有今天这种局面的,在我没来之前你们不也过得很好吗?只要有你哥哥他在,有卡恩他们在你们一样可以完成应该完成的任务的。更何况我也并没有说就此一别就永远不回来了啊。如果一切顺利,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会回来,回到黑狮佣兵团,回到你们的身边的。所以。。。”
兰狄斯忽然停顿了一下,他轻轻举起对方的手,放到嘴边。在略做停顿后轻吻了一下。
“请不要为此感到难过,好吗?”
“。。。恩。。。好。。。”
强忍住心中那股酸楚的感觉,妮丝迪努力令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么,就请你多多保重,让我们来日再重逢吧。”
“这样才好啊。”
见对方终于恢复了常态,兰狄斯也松了一口气,平时随和、开朗的他其实并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更何况是现在这副索然的样子。
“对了。请帮我和卡恩他们,还有你哥哥道个别。就说。。。就说这次不好意思了,下回再见面的时候,我请他们喝酒赔罪。”
“恩。”
“还有我队上的那些家伙们,也要劳烦你去告诉一声,让那帮人以后自己照顾自己。再遇到什么麻烦可不会再有人帮他们出头了。”
“恩。”
“。。。那么。。。我也要走了。。。”
“现在就走吗?”
“是啊,很急的。”
“。。。”
“所以。。。你也该回去了。老站在这种地方,会着凉的。”
“恩。”
“多多保重啦,美丽的弓手小姐。”
“恩。。。”
说完,兰狄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向远方走去。看着那渐渐离开的背影一点点没入晚夜的黑暗。妮丝迪的眼中悄然泛起一丝晶莹的涟漪。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后,她才擦拭双眼,转身向另一侧那充满了光芒与欢笑声的驻营地走去。在那里,还有许多人正在庆祝着胜利。全然没有留意,在这寂静地方发生过的一段短暂却伤感的别离。
克罗索温特,今年30岁,黑狮佣兵团团长。在整个亚雷大陆的佣兵团团长中以性格坚韧,知人善任著称。在今天白天的战斗中,正是由于他的机敏与果断,领导着佣兵团取得了又一场恶战的胜利。但在庆祝的酒会中,这位深受部下所爱戴的佣兵团长却只是略做表示后,便示意众人随意玩闹,而自己却回到了专用帐篷中独自小酌,并清楚地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妮丝迪吗?”
将手中最后半杯醇厚的杜松子酒一饮而尽后,克罗索以一种既不急促也不缓慢的语气询问着。其表情之从容,似乎早就知道对方会来一样。
“是我,妮丝迪。哥哥,我进来了。”
“怎么?不与大家一起轻松一下,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来了?”
看着自己的妹妹随意走入,佣兵团团长带着淡然的笑意说道。他的长相很清秀,丝毫看不出是已经30岁的人。也许是由于,和这位佣兵团中公认最漂亮女性是兄妹的关系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克罗索团长大人?难道身为妹妹的我没事就不能到哥哥的房间里坐坐吗?”
“当然不是了。但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了?”
“只不过是觉得无聊才过来看看你的,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了吧?老和那些只知道胡闹的卤莽家伙们混在一起很没意思啊,更何况。。。”
“兰狄斯走了吗?”
静静地打断了妹妹的话头,黑狮佣兵团的团长克罗索,用他那一贯的口吻,指出了最根本的原因。然后,那双与妮丝迪一样清澈的湛蓝色眼眸,望向表情为之改变的妹妹。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这样了吧?只要你有什么郁闷或不开心的事,就总会跑到我的房间里故作高兴般说个不停。不是吗?”
“。。。。哎。。。不亏是哥哥啊,一下子就被你看透了。对,你说的不错,兰狄斯的确已经走了。”
既然被对方揭穿了外在的掩饰,妮丝迪的情绪马上就低沉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走的?”克罗索继续问道,并没有因为事情被他预料到而高兴。
“就在刚才,我来这里之前。是我送的他。”
“恩。。。果然如此。。。”
“你难道没什么感受吗?哥哥?离开这里的人可是兰狄斯啊!”
“我当然知道是他。。。”
似乎并没有注意对方那略有点生气的迷惑神色。佣兵团团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后一饮而尽。
“他很早以前就和我谈起过这件事,虽然当时我以黑狮谋略与策划还离不开他为名阻止过,但也答应他,只要在这场会战结束后就为他放行的。”
“为什么?难道不能再让他待一段时间吗?”
“哦?妮丝迪?你认为我真的阻止得了他吗?”
看着妹妹不满的样子,克罗索轻声反问道。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也令对方不得不承认,兄长所说的的确没错。
“是啊。那应该是没有用的。”
“。。。他早晚会离开的,妮丝迪,兰狄斯并不是一个会永远属于佣兵队内的人。尽管他平日里看上去一副懒散、悠闲且无拘无束的样子。与周围的战友们一道训练、玩闹。但我看的出,他其实一直在忍耐着。虽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凡是他在认真的时候所说的话,都是他必须要做的,没有一次会例外。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吧?妮丝迪?”
“。。。也许是吧。。。”
说着,女弓手带着忧郁的语气,在兄长的注视下坐在一边。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杜松子酒。
“也许我一直不太愿意去想,但自从2年前他来到这里以后我或许就在内心感觉到了。平时的他,无论是高兴、烦恼、思考还是行动都始终让人有一种摸不清的感觉。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认为我以后能把握住他的想法。但是现在看来,那似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扬起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妮丝迪那白皙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红晕。
“好了。妮丝迪,我能了解你的想法。但是在现在,那只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而已。。。。该怎么说呢。。。也许现在的兰狄斯就像风,恩,对。就像风一样漂浮,像风一样四处翱翔,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却并没有打算落在何方吧?”
整座帐篷内,在克罗索的话音落下后再度陷入沉寂中,只有外面那被吹拂的草丛,在不时地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妮丝迪的嘴角处,一道浅浅的微笑,才悄然浮现。
“像。。。。风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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