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会议桌的北角,围坐了四个人。四人都是那么从容自若、意态悠闲,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非凡的气度。其中三人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还有一位相貌威严刚毅、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他们中间,他便是叶氏家族的最高首脑人物——叶家当代的大家长——叶宏。
知道叶宏的人不多,但不认识叶氏三兄弟的人一定很少,因为叶楚辉、叶楚平、叶楚真三人的名字就是财富的象征。自从三十年前,叶宏力排众议,代领叶家走出深山绝岭之后,这三人便担当起经营商贸的重任,并且终于不负叶家上下数百人的厚望,成功在东南亚立足。时至今日,叶氏集团已成为亚洲首屈一指的跨国集团,名下企业遍及中国、东南亚、日本、韩国,在欧美市场也有一席之地,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只能用深不见底来形容。
会议室墙上的钟走到八点整。墙上的视频会议通讯屏,发出“嘟嘟”的声音。叶宏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通讯屏亮了起来,三名年轻人出现画面里。
叶宏慈和一笑,并无一般大家族长辈的威严,“辛苦你们了,小南,你们那边结果如何?”
眉宇间颇具英气的年轻人把头微垂,似有些惭愧,“我和四弟、七弟、九妹,查遍了福建全省,但是没能找到二爷爷。对不起,爷爷。”
叶宏微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不要介意这件事,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看你们的样子,一定相当累啦!放你们两星期的假,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小同和小宇要正常上课啊!”
三人都露出喜色,因为叶宏说放假,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随便的玩,而费用则由家里出。以叶家教导之严,他们平时很少有这样机会,当然心中暗暗高兴。
叶宏关闭了通讯器,在之后的时间里,画面切换了五次,虽然是传来消息的人不同,但答案只有一个,“没找到。”
会议室里一时沉静下来,良久,叶楚辉开口道:“爸,以小南他们的能力,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只怕二叔是到国外去了。”
叶宏摇了摇头,“不会,十年前,他亲口告诉我,有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发现。而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在境内。唉!想不到以我们叶家的能力,竟然找了整整十年都找不到他。楚平,你有什么看法?”
叶楚平眉头微皱,继而展开,“我觉得还是我们先前讨论的那几种可能。第一、二叔功力大进,悟彻大道,不想被俗事缠身,所以一直不曾露面,那么以他的修为,如果不想出现,我们想找也找不到;第二、二叔当年的发现可能只是涉及到某条线索,既然连他都认为是惊天大发现,那一定很难寻找。所以他可能是沿着这条线索一直查了下去,以至到了异地,而且以二叔的性格,不找出真相他是不会联络我们的。第三、二叔可能是寻得了洞天福地,便留在那里了。至于第四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以二叔的实力,绝没有人能威胁他的安全。”
叶宏点点头,眉头依然深锁,与他们叶家敌对的人虽然不多,但势力都不容小觑。
叶楚航出言安慰道,“二哥说得不错,这些年天下太平,正道强胜。我实在想不不出有任何势力能危及二叔。”
叶宏眼中精光一闪,“我本以为来到黄山之后,可以借助此地清灵之气,提升我刚刚修得的‘天视’功力,便有望寻到你们的二叔的踪迹,怎料黄山竟变成这副模样,灵气损失殆尽……唉!”他摇了摇头,失望的心情溢于言表。
大厅里静了下来,在坐几人显然都对人类破坏自然的行为颇为不满。
叶宏眼神变得悠远,他忆起以前生活在深山里的日子。不过只是一瞬,之后他便在脑海里排除了那种只求安逸的想法,“楚平,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各大企业运作正常,年轻一辈也都在安静地读书,只是三弟的外孙女……”
叶楚航把话接了下去,“就是我最小的孙女——月雨,她正准备随她父亲到罗布泊荒漠去。”
叶宏不置可否,示意他们说说看法。
“他胆子倒是不小,去那种地方还敢带上女儿?唉!这些考古学家专挑渺无人烟的地方去,我看他这次又是要月雨帮他的忙了。”叶楚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仍然十分惊讶,据他的了解,凌海峰是绝不会带让雨涉足险地的。半年前他去看月雨的时候,想要带她出去走走,凌海峰都面露难色,怎么才过不久其态度就变化这么大?真让人费解。
叶楚平对此事也颇为担心,“在我们叶家的后人之中,月雨是唯一天生即有‘地听’能力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实在不容有失。”
从他们叶家的祖先带领族人隐居深山开始,不少族人受到大自然的启发,终其一生发掘人体潜能。渐渐地演生出许多种功法。后来经多数人世代潜修,叶家众人的体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自身受益甚且泽及后人,后代往往天生异禀。但几千年来,极少出现天生拥有“地听”能力的人,虽然这种能力只属低段,但有了这层能力,即可直接修习最高段的“天视”,而且往往只需几年便抵得上他人数十载潜心苦修。
叶宏不同意地摇了摇头,“若是不经风雨,也难成大器,凌海峰平时太宠着她了,这一次就当作是给她的历练好了,你们不要插手,再说这丫头十几岁了还不敢面对负面情绪,合该锻炼锻炼,精神力再强也不能这么用啊!”说到这里,他心中突发奇想,“把训练后辈体能的场所设在罗布泊,说不定能收奇效。”不过这话自然不能立即说出来,否则不遭到反对才怪,谁肯把自己的宝贝孩子送到那么可怕的地方去?他必须等待一个好时机。
提到月雨这个可能是叶家后起之秀的小女孩,四人都谈兴大起,不由聊起她的童年趣事。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月雨不是因为凌海峰需要帮忙才去罗布泊,而是因为不久前的一场怪梦。他们更不知道月雨在心灵方面有了相当重大的突破,更在凌海峰的影响下迅速成长。还有着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月雨从小就开始做着奇怪的梦,而这种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与他们叶家的某位祖先非常相似。
也许是叶家的四位当家人,在经历多年的风平浪静之后,已有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他们对月雨作出了非常错误的判断。
远在上海的月雨,并不知自己那一家族亲人,都在关注着她。她只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将是她人生的一大挑战,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穿什么衣服去新疆呢?
在新疆,罗布泊的天气之可怖,是众所周知的。夏天,它的白天平均温度五十摄氏度,地表温度七十,即使在冬季,仍然热得吓人,白天平均温度接近四十度,地表温度六十,天气炎热似火,到了晚上,热力却迅速散失,温度会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寒风彻骨。没有人能适应这般恶劣的气候,但每年总有一段时间,有着相对来说最好的天气,那就是秋末。
凌海峰率领的考古小队进入罗布泊的时间,就选在了秋末。
9月20号,在新疆南湖镇休整了三天的考古小队,正式进入了罗布泊地区。
虽然一路颠簸,月雨仍是满怀着兴奋之情,透过车窗望向北方,因为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今天的目的地了。
伴在她身畔的琳娜,通过车子的后视镜,观察着后面车队的情况,进入罗布泊之后,她便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加州沙漠里受训的日子。那时候,她面对过响尾蛇的突袭而毫发无损,但在这里却完全不同。罗布泊最可怕的,便是除了风沙什么都没有,那种独立天地之间的孤寂,更让人心寒。
琳娜回忆着各种沙漠生存技巧的时候,月雨推了推她。
“琳娜姐,我们到了,你快看,好美!”
琳娜依言向月雨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屏住了呼吸,从她们所在的这处山坡向下俯视,入目的是一片极其壮丽的雅丹地貌,波浪般起伏的地势,布满了一片片金色贝壳般的突起,远远望去宛如黄金的海洋。
兼作司机的人向导,把车停了下来,他是在凌海峰的授意下,为了让众人能够看到这片震憾人心的景像,特意引领着车队驶上这片高地。
琳娜喃喃道:“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风景,一定是终生难忘的。”
月雨赞同的点点头,若非亲眼所见,有谁能相信,在这片死亡之地,竟有着如此美丽的景色?
坐在后排的凌海峰看到她两人的娇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我们下车看看。”说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太阳西斜,气温渐低。琳娜帮月雨紧了紧衣领后,拉着她的手,也下了车。
三人靠着车旁边站稳之后,一阵长风吹过,让人身心俱都为之一爽。此时后面的车辆也都相继停下,人影错动,显然众人都被前面的风景所吸引,不时传来惊叹声。
凌海手指着东北方的地段,说道:“那边再走不远,就能看到楼兰古城的遗址了,到达之后我们可以先参观一下。听说已经有一支地质勘探队伍驻扎在那里。不过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是西行一百二十公理的沙漠区。在那边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看到野骆驼群或者黄羊群。”
琳娜大感奇怪,“不是说罗布泊是生命禁区?为何还有成群的动物?”
凌海峰答道:“是最近才出现的,可能是洪水的缘故,不过地质学家则认为这些现象是罗布泊腹地有地下水源的根据。现在新疆政府正从天山引水入塔里木河,一旦成功,河水将再度流入罗布泊洼地,那么罗布泊恢复昔日的风光,也并非不可能。到时候再种植大片的树林挡住东北方吹来的流沙,则对面的雅丹地貌也将不复存在,很可能会变成一片绿洲。”
考古学家对未来的憧憬,没能感染到琳娜的情绪,她想到的是现实问题,据她所知,在这种凹凸不平的地方,汽车是很难前进的,她实在已经受够了颠簸。
“我们的车怎么办?能开过去吗?”
凌海峰呵呵一笑,“当然可以的,你仔细看看一那片金色之中还有什么?”
琳娜依言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讶色,“下面竟然有路!”
站在山坡上,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有一定密度的井格状道路。
凌海峰微微一笑,“本来在雅丹地貌上,汽上几乎无法行驶,但是由于中国的石油勘探部门,在罗布泊地区进行地震三维工作而用推土机开辟出了一条条较平坦的道路,若非有它们的存在,考古队要到楼兰古城,大概要骑骆驼去了。其实到沙漠地段工作比这里要容易一些,至少车子不那么颠了。”
一直没出声的月雨,听说要去沙漠地区,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
看够了雅丹风景之后,车队再度前行。这一次,所有人才真正尝到了颠簸之苦。
远看十分美丽的地势,严重阻碍着汽车的行进。虽然经南湖乡戈壁进入罗布泊之后,汽车就颠得厉害,但凭着世界最先进的汽车减震系统,众人并没有感觉到如何辛苦。此刻却大大不同了,看起来平坦的路上,有许多因地表干裂而露出缝隙,车轮虽不会陷下去,但经过之时总不免起伏摇晃,坐在车子里倒像是坐船一样,颠得人晕头转向。
很快的,众人都失去了欣赏风景的心情。当车队抵达楼兰古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就连凌海峰这样强壮的人也只想着好好睡一觉。
可惜天不从人愿,当他们在古楼兰的土城外支好围成环形的,每两人一组的帐篷之后,准备休息的时候,先前抵达的地质勘探队伍,前来拜访了。
凌海峰把来人让到帐篷里。
“凌先生,我是新疆地质勘探队的队长刘向,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真是对不起。”
“不要紧,不知刘队长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虽然我们不是考古工作者,但也知道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有价值。昨天我们刚到的时候,竟没有看到那棵存留最久的胡杨木,进而发现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据我的观察,它是被人整棵盗走了。”
以凌海峰的冷静,也要大吃一惊,“你是说有四千年历史的那棵古胡杨木被人偷走了?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很大,把附近几个帐篷里刚进入朦胧状态的人都吵醒了。
很快的,队员们都向凌海峰所在的帐篷靠拢过来,在听过刘向的描述之后,人人都露出愤怒的表情。那株胡杨木虽然早已枯萎,在生物学、考古学上都没有太大的用途,但它是整个楼兰历史的见证,有着无可比拟的象征意义,同时还是渴望来到楼兰参观的人们最想看到的古迹。现在它被人以卑劣的手段盗走了,怎不叫人愤慨?
刘向叙述了整个发现过程之后,起身告辞。
凌海峰挽留不住,只好送他离去。在回往营地的路上,想起关于胡杨树的描述,“生可逾千年,死可立千年,倒地后可经千年而不朽,三千年后变为梭梭柴,燃烧有火而无烟,变灰而洁白。”不由暗叹,其品格之高贵,实非某些利欲熏心的人类所能及。
他回到营地时,十几个帐篷围成的小圈里,队员们正紧裹着大衣等他,众人的心情虽然不好,但身体的疲累并未因而消除,不少人还打着哈欠。
凌海峰快步走上前去,歉意地笑了笑,“再耽误大家几分钟,接下来……算是我们来到楼兰之后的第一次会议吧,只讨论一件事情,也就是这次胡杨木被盗的事件。我的意见是,我们并非官方人员,不便插手此事,所以明日还是照常出发,以免错过好天气。”
杰克首先表示赞同,“若我们弄乱了现场反倒不好。”
于是陆续有人表态。
“偷盗者是很可恶,但我们管不到这些。”
“可是早点找出线索不是更好,等大风吹走了所有线索就晚了。”
“相信警方不到一天就会抵达这里,时不长啊!我们还是做自己的事吧。”
众人商讨了一会儿,在大多数人同意之下,通过了凌海峰的这项决定,于是来到古城后的第一次会议结束了,队员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帐篷。其间谁都没注意到,有两人的表情不太自然,正是先前在晚会上吵得最大声、后来又变得异常亲密地田木俊一和威尔逊。
两人脸上的神情在电筒余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冷。回到他们的帐篷之后,田木俊一熄了电筒,以只有威尔逊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怎么会这么巧的,刚好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听他的语气,他们竟然与偷盗者有着共同的目标。
“不关我的事,这么重要的秘密,我怎么会说给别人听?”威尔逊的语气里透出不满。
“不是的,我不是怀疑你,你想想当日我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旁边是不是有别人?”
“唉!当天要是不喝那么多酒就好了,现在什么都记不清楚。”
与威尔逊不同的,一向很冲动的田木俊一十分沉着。
“我记得,当时有一个人接近过我们。”
“你是说林志强吗?他只是插了一嘴就走了。”
“不,我说的不是他,是简舒,头发剪得很短的那个男人。”
“嗯……台湾来的那个?好像是有,不过他也没呆太久。”威尔逊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他好像一直在我们周围绕来绕去的。”
“就是如此,我无意中看到的,他在你身后绕过好几次,现在回想起来,他一定是在注意到我们说话声音突然小了,感到奇怪,有意偷听。”田木俊一越说越肯定,他为人虽然冲动,但绝非愚蠢之辈,当时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因为事关重大仍保持着一定的警觉性,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很快便凭着过人的智慧把发生过的事情整理出来。
威尔逊咒骂了一句,“混蛋,我们去控告他,唉!可是他做得出来就一定有办法掩饰,反倒是我们会成为最可疑的人。”
“是啊!这么大的秘密我们事先没告诉别人,现在才说出来,一定有人怀疑。简舒还可以推说我们才是主谋,到时候嫌疑最大的人返到是我们了。偷窃文物的罪名可是非同小可。”
田木俊一沉默了一会儿,“威尔逊?你还在听吗?”
“怎么?”威尔逊没好气地问道。
“对不起,我……我骗了你。”
“什么?你大点儿声!”威尔逊不耐烦的从睡袋里坐了起来。
田木俊一的声音加大了少许,“我说……我骗了你,其实那东西不在树干里。”
黑暗中,威尔逊浑身一震,好半响才懂得反应,“噢!上帝!你……你竟然骗我?俊一,你竟然欺骗对你如此信任的我?噢,上帝!你骗得好,实在是太好了。俊一,你真是个说谎话的天才,连我都被你骗了!”他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兴奋,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失而复得更让人高兴了。
“嘘……”田木俊一连忙叫他小声一点,显然没料到威尔逊不但不怪他,还高兴起来,“其实那东西不在树身上,而是埋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墙下面,嘿!有谁会苯到把东西藏在树里?”田木俊一的言语中颇有几分得意。
威尔逊不由有些恼怒,“你这家伙,想不到你连我这个老朋友也不信任。”
“这……谁让你当时一副‘不怕你不说出来’的表情,我本来是想到了这里再告诉你,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没想到真的有人上当了。”
威尔逊倒不怀疑他这番话,思维转向别的地方,“如果真是简舒或者其他人做的,你觉得他会不会恶人先告状?”
“就该不会,他会在最适当的时候才站出来揭发我们,比如警方找到了某种线索,又或者他真的在树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想要尽快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的时候。”
“不错,那队长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凭你老师和他的交情,他应该会相信你吧?”看着田木俊一变了一个人似的,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威尔逊不由升起依赖之心。
“这会凭添许多麻烦,等我们找到东西之后再告诉他也不迟。”又低笑一声,“到时候,我们也许能看到从没有人见到过的,凌海峰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威尔逊笑了起来,“真想睢瞧是什么样宝物让你如此看重!”
“呵呵!我们这样……先……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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