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雨,秀莲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清新的空气马上流淌进来,温柔地抚过她的脸。
远强躺在病床上,雕像一般。医生说:如果这个周末前,他还不醒来,以后苏醒的机会就相当渺茫。
秀莲心乱如麻,这十天以来。秀莲在他的耳边,一直呼唤着他,说着自己的愧疚,说着孩子的可爱,说着她和他的爱情,但是吴远强保持固有的姿态,时间在他的脸上仿若停滞了一般。
明天,就是周末了,秀莲的脊背一阵阵发凉。
远强,真的要永远这样睡下去吗?
她低下头,双唇紧贴着吴远强的耳根,深情地呼唤着。
她说:“远强,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心都碎了,妈来电话催我,说我开会为什么一开就是十几天,仔仔晚上总是不停的哭,我们的仔仔肯定是想妈妈和爸爸了。你的工地现在快要封顶了,等着你回去举行庆典哩。”
吴远强还是沉寂着。
黎明快来了,秀莲的心却一步步地坠入黑暗。
她扑到吴远强的身上,抓起他的一只手。嚎啕大哭:远强,你可不要放弃啊,你要是醒不过来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又怎么办?远强,我爱你啊,失去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吴远强的手突然动了动。这细小得完全可以忽略的颤抖,却让秀莲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这颤抖,像一枚石子,投进了秀莲冰凉的心湖,迅即,跟在亚龙海湾的沙滩上享受日光浴的游客没有什么两样。
他是这间囚室的老大,只有他,才能独享这难得的阳光。
八个囚徒,按他们自己的法则分成三个等级,刚来的葛平昌,是最低的等级。
最低等级,就意味着除了被虐,还是被虐。
贾哥有的是工夫,有的是闲情。他招了下手,示意葛平昌过来。葛平昌颤颤惊惊地走了过去,这几天,他充分领教了贾哥的手段。
“昨天睡得可好?”贾哥阴阳怪气地问。
“好,好!”葛平昌连忙回答。
“嗯,肚子饿了没?”
“不饿,不饿。”
“什么?你说不饿?”贾哥睁开眼睛。
“现在饿了,饿了。”葛平昌连忙改口。
“唉呀,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新来的?太不像话了。”贾哥摇着头。“来,今天换点花样,给新来的做一顿好吃的。”说完招手示意阿彪和二愣子。
“好咧!”两个人站起身,坏笑着向葛平昌走过去。
阿彪笑着对二楞子说:“今天,做什么菜?”
二愣子说:“这个伙计细皮嫩肉,身体单薄,给他来一碗鸡蛋蕃茄汤,中不?”
贾哥连忙拍巴掌笑,说:“很好,有创意!昨天给他上的是大碗蒸肉,今天上鸡蛋汤,好啊,好啊!”
阿彪和二楞子架着葛平昌,向马桶走去。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救了葛平昌。
“4065,出来,有人看你!”狱警打开门上的小窗,看着秩序井然的监舍喊道。
葛平昌擦了擦满脸的冷汗,跟着狱警走向探监室。
一个瘦弱的老妇站在厚厚的玻璃墙外,看着葛平昌,流着泪。
“你来做什么?”葛平昌冷冷地说。
“你爹病了,想来也来不了,我一接到电话,就赶来了,昌子,你犯了什么错啊,妈看你这样,心里难受啊。”老妇抽泣着。
“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没有你这个妈。我的事你也不用管。你管好你的宝贝小儿子就行了。”
说完转身就走。
“昌儿,昌儿,妈还有话对你说啊,你别走啊!”老人伸着手,但她的手抓到的,只是玻璃墙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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