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羽绯尔坐在舒适的大床上读着信件。
前两封是父亲和彼斯特王的。两人知道羽绯尔冒充古斯公主到了古里古里,都训斥她胡闹,然后又是一通嘱咐。
第三封是宫廷首席魔法师米洛?非勒的试验报告,语气好像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然后是卢卡斯公爵的短信,转达了里斯的谢意,并提及了谈判的事,大意是对方在拖延时间,问她有没有指示。
一开始她就告诉莫非假扮的事了。莫非没等她提出就已经发信给卢卡斯,让他和里斯小心行事,所以今天一切都很顺利。
最后一封才是重点,那是莫非的信。他的信总让她心情愉快。
刚打开信封,一张纸片先飘出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被夸张的莫非的肖像,那传神的装酷样子逗得羽绯尔笑个不停。
赶快打开信,上面先问候她今天身体如何,还捎带抱怨了一下尝不到泰娜的手艺。
然后,他向她描述了当他把她的事告诉大家的时候,各人有趣的表情。接着又煞有介事地向她道歉,本想让她藏在车队里安然离开,结果却被人当成了挡箭牌被摆在前线,连带自己的未婚夫地位都受到了威胁,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之后,他问她有没有看见自己的自画像,并嘱咐她要随身携带。他还说他已经看见了洛文?费尔本的画像,和自己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年轻潇洒,劝告羽绯尔千万不要抛下这么棒的未婚夫云云。
最后他说已经知道了比武时的情况,又说起未名那把剑,猜想那剑一定没找到合适的主人。艾伦虽然没说,但跃跃欲试,问能不能给他个机会。另外别人都知道羽绯尔身上有好剑,他告诫她千万小心有心人算计。这个羽绯尔确实没想到,心中一凛。最后一张纸是关于狂澜佣兵团的情报,莫非希望能对她有帮助。
羽绯尔让尼娜拿出笔纸,她口述。
她先回卢卡斯消息,古里古里的事他可以全权负责,如果拿不定主意,可以写信回京。如果不好直接禀报陛下,可以通过两位殿下。
接着她回信非勒,说他们做得很好,但是不要只局限在这里,并说了用真气过滤魔法阵用于抵御真气的想法,抛砖引玉,让他们再想想别的用途。
然后她亲自写信给父亲和彼斯特王报平安。
最后她写给莫非,报了平安,简短地叙述了一下比武的经过,称赞了里斯的武技,嘲笑了当时洛文那方各人的反应,又描述了洛文的坏毛病,告诉他不要担心她会变心,要相信绯羽佣兵团长的信誉。秋云和洛文的事却只字未提。
信中她明确告诉莫非,自己实际上是多拉迪特?芮那菲斯的后代,那四柄未名朴剑都是家传宝物,当然,她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其他家人。她又说明如果要成为未名的主人,剑术已经到了剑气收放、控制自如才行,她担心目前的两人未必达到这个地步。如果第一次不成功,以后再想让朴剑承认就不容易了。
她后悔人在莱尔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兵器这一点,否则就可以让他们挑两把顺手的兵器了。她先拿四把朴剑的次朴剑原型给两人,让两人挑选,剩下两把妥善保存。等两人能用次朴剑达到朴剑的标准时再拿朴剑给他们。之后附了两个菜谱给莫非,让泰娜和四把剑都放进和莫非的通讯袋,这才去睡觉。
隔天一早,羽绯尔收到莫非的信,感谢她对他的信任,和他分享秘密。菜很好吃。他和艾伦已经选好了剑,艾伦甚至为此两晚都没睡好。另外两把剑已经收好,如果她需要也随时可以还给她。非勒昨天一大早就来找他,说了她的指示,这东西!她道:“我逗你玩儿的!我的结婚对象已经定好了,不过不是你。不过我还是有办法!只要你……”
“就这样?!”
“就这样!只要见到我或者秋中的一个,剩下的事情就会如你所愿地进行!”
洛文坚定地点点头。
“还有,在这件事没进行完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戏法就不灵了!”
“修那叔叔也不行?”
“绝对不行!!”
“好吧,我相信你,我保证不说!”
“既然大局以定,我也想尽快回去,过两天启程。”
“我知道了。”
※※※
羽绯尔在热闹的古里古里城的街道上散着步,想起上次在莱尔和莫非逛街,还产生误会大病一场。真的开始有点想念他了。
没有心事的秋云拉着她东逛西逛,看着她买的东西,她觉得上次自己真是太吝啬了!
这时候秋云又看见橱窗里的衣服,钻进了一家店铺,狄风男爵只好也跟进去,侍卫们在外面等待。
羽绯尔实在累了,秋云试衣服总要很久,于是她和那些侍卫打了声招呼,自己带着四个人进入旁边一家空无一人的酒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要了一杯果汁。
今天只有秋云和她的侍女,她们五个人,狄风男爵和几个侍卫出来。
狂狮和玄冰佣兵团正在准备回去,羽绯尔约好晚上给他们饯行。那个会光明魔法的德雷顿也打算与他们分开,尼娜已经把酬劳分给他了。羽绯尔想问他关于光明魔法的事,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洛文他们正忙着自己的政事,没空儿陪他们。
宣英王已经派人到峡谷的另一边迎接秋云他们,后天他们就动身。当然,绯羽佣兵团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以后和秋云他们只是结伴而行。至于秋云和洛文就更简单了,只要洛文在求婚前事先去确认一下,就知道谁是秋云?古斯了。
这时候忽然有几个人进了酒吧,其中有个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克里斯立刻小声说:“是他们!”
弗兰克、尼娜和泰娜立刻紧张起来。
羽绯尔好奇地向几人看去,一共是五个人,穿着打扮不尽相同。这时有一个人刚好朝这边看来,忽然怒道:“就是他们!”另外几人都唰的抽出佩剑站了起来。
这时候唯一一个还坐着的人忽然道:“别急,坐下!”
另外几人都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发话那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站起身,朝羽绯尔他们走过来。
羽绯尔仔细打量他,只见他二十二三,金红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长得眉清目秀,穿着考究。她暗暗和莫非比较了一下,哎呀,莫非被比下去了!
那人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和各位谈谈吗?”
羽绯尔对他很有好感,道:“先生是做杀手的?”
那人很惊异羽绯尔的话,但还是点点头:“是的!”
“听说杀手都是很讲信誉的?”
“没错!”
“您能保证您和您组织的人不会在这个地方对我和我的同伴不利吗?”
“我保证不会!以杀手的信誉!”
羽绯尔冲泰娜点点头,四人非常不情愿地起身坐到邻桌。
“请坐吧!不知道您想说什么?”
“谢谢!您真是大胆!”
“那是因为我对您的外表和礼仪有好感,愿意相信您!”
“万一您看错了呢?外表是不能相信的!”
“我承认您说得对!如果不是您的同伴,我绝不相信您这样的人是杀手。”
“既然这样,您还是不改变主意吗?”
“不会,我相信你们只会攻击目标,不会滥杀无辜。”
“哦?您自认为很了解杀手的想法吗?”
“了解想法?没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我只是按照一般的工作目的推理罢了。就像面包店卖的是面包,你们卖的是自己的命。”
“那您是卖什么的?”
“我?我什么也不卖……也不对,有的时候会卖智慧和知识来赚点零花!”说到这里,羽绯尔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您有个很富有的家庭!”
“您说得不对……是三个!”
“三个?您真幸运!”
“是的,在这方面是的。但是您知道,上天对我和您都是公平的,您也拥有我所渴望的无价的东西。”
“那您的追求是什么?”
“……健康。”
“……您的追求要比我的更加困难。”
“您瞧,我说上天对我们是公平的吧?”
“您说得对!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难道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不,还不知道。只是我的同伴弄错了而已。”
“您这么肯定?”
“是的!我对每一个目标都会事先反复确认,可是这次出了点小问题,是我的疏忽,害您差点遭难,抱歉!”
“哦?那我们还有机会作朋友。”
“……和杀手作朋友?!”
“对我来说您不是杀手。难道您没有朋友吗?”
“……”
“那些人不是您的朋友吗?”
“他们是我的兄弟!”
“这么说来,一年前的我和您也很像,只有这些哥哥和姐姐。”
“……您不怕我的职业给您带来危险吗?”
“怕,所以请您尽量小心些!”
“……”
“哈哈,我说笑的!您的任务还没取消吗?”
“很遗憾,还没有。”
“如果完不成怎么办?”
“……那我只好用自己的命赔偿。”
“这是雇主的意思?”
“不,这只是规矩。”
“那样就没有后路了!”
“如果留了后路就不会拼命。”
“您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误过?”
“希望这个不会成为唯一一个。”
“真不幸,您的目标是我的朋友……什么情况下可以取消任务?”
“必须雇主主动取消或者雇主死亡才行。”
“如果雇主没办法付帐呢?我想报酬不是一次付清的吧?”
“那样任务也是可以取消的。”
“嗯,我知道了。您的兄弟里有一位中了一支飞镖,现在还不能拔出来吧?我们必须亲自看他才能治好他,否则他的血早晚会被吸光。请您的兄弟快带他来!”那是被克里斯跟踪的人。
“好!谢谢!”那人走回自己人那里,交代了两句,立刻有三个人冲出门去。不一会儿,一个面如金纸的人被抬进来,放在拼好的桌面上。
羽绯尔走近那受伤的人,看着他左肩上的飞镖。那是一支黑色的“魂归”,也是件神器,会不断吸食人血,直到吸干,然后会呼唤主人。也只有主人的血才能制止它。平时克里斯是不会用的。
克里斯走上前,右手在左手心一划,鲜血涌出。他用左手握住“魂归”,只见黑色的飞镖忽然震动起来。他用力一拔,血液四溅,飞镖出来了。
受伤的人全身抽搐了一下,却虚弱得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这时候尼娜拿出药物和绷带,开始清理那人的伤口,泰娜则帮克里斯包扎手掌。
羽绯尔叹了口气,摇摇头,“魂归”太邪了。不过要不是这些人惹了克里斯,克里斯也不会拿出它来。
这时刚刚和羽绯尔谈话的人感激地道:“非常感谢您救了他!”
羽绯尔道:“您还有一位兄弟在地牢里关着。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些人脸色黯然。那人叹了口气,道:“杀手就是这样,有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生死。”
羽绯尔却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冷哼。生命的价钱多贵呀,为什么轻言放弃?
“小姐可能没法理解……”
“没错,我是没法理解!你们简直就是自大狂!人能杀就杀,不能杀就不要去杀,何苦勉强?!明明完成不了却非要逞能,到头来不但赔上自己的命,连人家雇主的时间和机会都浪费了!该杀的不杀,不该死的却拦也拦不住!”
“这……我们也是为了信誉……”
“信誉?!你们这也叫信誉?!是,杀了就给钱,杀不了就杀自己,一命赔一命,多公平!但是杀了你们就等于杀了雇主想杀的人吗?有的时候人命根本不是等价的,你们死活和他的利益有什么关系?!花了钱,请了人,到头来雇主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这人到底死不死的了,你们就是这么给顾客保证的?!就像你去买救命的解毒药,卖药的和你说,你放心吧,如果我配不出来你要的药,我就把我自己救命的治心脏病的药给你!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告诉你们,我接了的生意我百分之百能完成,接不了的请另请高明,无论你给多少钱也没用,这才叫做‘信誉’!!杀手行业也该有人整顿整顿了!!”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少女的话象刀子一样尖,真难想象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和她是一个人。是因为有关生死的话题吗?
一直和羽绯尔交涉的人尴尬地开口:“小姐……”却看见小女孩儿忽然转身,一伸双手,在她附近的少女一眨眼掠过来,刚好让女孩儿的手环住她的颈子。
那小女孩儿靠在少女身上,把脸完全埋在她胸前。那少女抱起女孩儿,女孩儿的两个男侍卫连忙把两张桌子拼起来,少女把女孩儿放在上面。这时另一个少女已经递上水和药丸。
“小姐?您……”
这时那个高大的护卫制止他的话,示意安静。
酒吧里光线昏暗,女孩儿紧闭双眼,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手捂住脸,喃喃道:“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这种地方……每次都会遇到让人生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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