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硬伤

VIP章节 1

    章节1

    ☆、意外邂逅

    何绮一早跟平时一样着急忙慌地洗漱,三口两口地解决掉早餐之后,就跟有狗在追一样冲出了家门,赶去上班。

    若说何绮这些年来唯一没变的事,大概也就是贪睡了。现在的她,变得低调而不再张扬,变得稳重而不再活泼,变得逆来顺受而不再怨天尤人,她几乎改掉了当初所有的坏习惯和坏毛病,只有赖床这一件,却是深深无力。每天闹钟不响过三次以上,绝对没法起床,每次起床不经历十分钟以上的思想斗争,绝对没法开始进入下一步工程。所以,对于何绮来说,什么最佳新晋员工,什么业务能手之类的奖金基本都算手到擒来,唯独全勤奖金这一项,难于上青天。每个月擦着只许迟到三次以内的指标混到绩效,对她来说就已经属于很圆满的一件事了。

    一边还在最后整理着衣服、头发,一边走出楼栋门口,何绮意外地看见董宇平的车就停在对面,那家伙正拿着把刷子在已经光可鉴人的车跟前,左刷刷、右蹭蹭。

    “平平,你怎么这会儿就找我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下班我才能拿到钱吗。”何绮说,她爹妈心疼她中午午休那会儿功夫还要跑回家,所以说上午从股市里把钱给她取出来以后,中午送到公司给她,于是她跟董宇平定的是晚上见面。

    “啧,什么话,就好像我一早过来就是逼着你给钱似的,何绮,你太伤人了哈。”董宇平听见何绮的声音,手底下本来也没什么太大意义的清扫工作结束,打开后备箱把刷子往里一丢,说道。

    “那你七早八早地堵在我家门口干啥,我表示压力很大啊。”何绮笑,开门就先钻进了车里,“走吧,既然来了,送我去上班吧,要不我可能又要迟到了。”

    董宇平就也上了车,迅速地发动车子,开出了小区,漫不经心地对何绮说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以后接送你上下班,直到你自己会开车为止。”

    “你说真的啊,不是吧,你有没有那么闲?”何绮不太相信地看着董宇平问道。

    “我就算再忙,一早一晚的空也总还是有的,再说了,车卖给你,你还让我开,我不做点什么,心里多不安啊。”董宇平嬉笑着说道,语气里却又是难得的认真。

    何绮想了想,有时候太过推却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不尊重,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只是说:“行吧,不过也不用太特意了,你要是没事就来,有事忙你的就是。”

    董宇平点点头,没说话。

    因为不用地铁倒公车一路折腾,何绮这一天原本是要迟到的日子反而提早了快二十分钟就到了公司。办公室里还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开了电脑之后,就悠哉地给自己泡了茶水,然后又拿着花瓶去卫生间给插花换水。才换好清水,卫生间又进来了另一个部门的同事洗茶杯,两个人还算相熟,就在洗手池跟前闲聊。

    “听说公司最新的消息了吗?下个月各部门两个名额出去集体旅游,好像是去普吉岛,听着就向往啊,何绮,你们部门定下是谁了吗?你是今年最佳新晋,总有你一个吧?”

    何绮愣了下,嘿嘿地傻笑,“没听说,不过我是没戏了。”要是几天前,何绮大概也名正言顺地认为会有自己一份,但是对于一个才拿了差评,拖了整个部门季度评定成绩后腿的人来说,这种福利再降临到她身上的概率可就低了。

    “你别谦虚了,你们部门肯定有你一个啦,就是不知道我们部门会不会有我。”那个同事满眼向往表情地笑笑,一块从卫生间走出来,各自朝着自己部门的方阵走去。

    回到办公桌,已经有几个同事陆续地进来,阿蒙也才进门,看见何绮气定神闲地捧着花瓶走进来,很诧异地问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能来的这么早?”

    何绮放下花瓶,握拳,做奋斗状,“嗯,我要知耻而后勇,从今天开始做个一百分的好员工。”

    阿蒙笑得花枝乱颤,放好东西打开电脑,往后一蹬,椅子滑到何绮跟前说,“你也是听说下个月福利旅游的事了吧,带薪休假,食宿全包,阳光、沙滩、美少年。想想就美啊。是得好好表现争取一下。我今天一进电梯就听他们念叨,咱们主任也是,有这好事还不赶紧宣布,让大伙振奋一下啊,人家部门都是昨天就说这事了。”

    何绮吐吐舌头,“是啊,想着是美,可是我琢磨着,主任不可能让我去了,这次季度考核,就因为我那分忒差,貌似咱部门总成绩排到二部后边去了。主任奖金肯定也受影响,她没活吃了我就很仁慈了,这么好的事还能让我去呀。”

    “没事,有你们家于总撑腰呢,听说这次高层这边,是他跟着一起,他出门还能不带着你,哎,我等苦命的没有人惦记的人啊,只能去争取另外的名额了。”

    何绮白了阿蒙一眼,说道,“你就编排吧,没有的事也让你说成真的了。还我们家于总呢,我们家庙小,可供不起这么一尊大菩萨。”

    阿蒙对何绮的话不以为然,反倒是三八兮兮地问道:“怎么着,还闹别扭呢啊?何绮,你别太拿乔了,对男人这种生物,你得张弛有度。拿的过了,真给拿跑了,后悔的还是你。”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了,说破嘴皮子,你也不相信于总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赶紧干活吧。”

    阿蒙没探听出太内幕的消息,也就讪讪地把椅子滑回到电脑桌跟前,开始跟各种数字、报表和方案奋斗。何绮手里的几个项目,回来后也还没好好整理,这会儿开始仔细核对进度,准备跟进。其中的一个项目要做的活动,大概也就是下周的事了,跟当时接手这个项目的同事商量了下分工,就开始跟活动部的人报备,上报预算开支。也没觉得怎么样,转眼就是中午了。

    午休时间刚到,何绮的老爹老娘联袂过来送钱给何绮,鬼祟地就好像地下党接头一样,一人一顶大帽檐的帽子,外带一人一只墨镜,四顾无人才把装钱的信封塞到了何绮的手里。何绮差点就笑出了声,“爸妈,咱们能不整的跟贩毒分子接头似的吗?”

    “现在治安多差,回头人家知道信封里是钱,再给你抢了。”娘亲大人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直催着何绮说,“快上楼锁抽屉里去知道吗,别在这站着了。”

    何绮无所谓地把纸袋扔进书包里说,“走吧,我请你们俩吃饭去。”

    老爹老娘赶紧摆手,“花那钱呢,我们这就回去了,家里有剩的,你自己也小心点知道嘛?”

    双亲大人人才要走,何绮听见有人喊她,扭头看见于北光跟岳恒也是才从楼里出来,似乎要去吃饭。有些诧异地问道:“恒恒,你今天就来上班了啊?”

    岳恒笑着摇头,“没有,这不是走下应聘程序吗,刚才和你们老总见个面,上班的事,最快也是下礼拜了。”说着话,有点狐疑地看着一边打扮怪异的两位老人。

    何绮还没来得及说话,娘亲大人就已经异常热烈地开口道:“大恒恒啊,是你吧?呦,这都两年没见了,你瞧瞧多精神啊,又长个了吧。我听说你回来,就一直让小绮喊你家吃饭去,她也不知道告诉你没告诉。”

    岳恒稍微愣了下,旋即回过神来,赶紧笑着说道:“伯父、伯母啊,您看,您这帽子墨镜的一戴,我都没敢认。是两年没见了呢,您们还都这么年轻。我都多大的人了啊,还长个呢,您可真会说。”

    老爹同志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岳恒啊,你这一出国,都没人跟我喝酒了啊,哪天家去喝酒呀,不让老太婆做菜,我亲手给咱俩弄下酒菜。”

    “伯父、伯母,我也是一直说去家里看看您二老的,就是才回国这几天,琐事多,本来也跟小绮说了,周末就过去的,没想到今天就碰上您们了。还没吃饭呢吧,我请您们吃饭去。”

    “好好。”那两位老同志当场忘了刚才怎么拒绝的何绮,又是如何担心她身怀巨款的安全问题,直接就过去挎住岳恒道,“走,咱吃饭去。”

    何绮倒是挺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想象过几种父母和岳恒再见面的情形,甚至还有点微微的紧张,却不想就能这么在公司门口不期而遇,并且和谐、美满的超乎想象。那三人似乎也没注意到何绮的失神,这就要走。何绮这才想起来,一边还戳着个于北光同志,赶紧问道:“恒恒,你是跟于总准备一起吃饭的吧?你们吃去吧,我带我爸妈吃饭去就好了,别耽误你们。”

    岳恒这也才想起于北光来,有点歉意地对他笑笑说,“北光,一起去吧,也都不是外人。”

    于北光一脸和煦笑容地点头,好似还挺高兴的样子,何绮挺无奈地只好介绍道:“于总,这是我父母,爸妈,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

    ☆、双亲大人

    何妈妈这才分出点注意力来仔细地看了看于北光,甚至还摘了墨镜努力地瞧了瞧,于是,眼里显示出欣赏的目光,也赶紧客气道:“您是小绮的领导啊,那这顿饭我们请,我们请。”

    “伯母您别客气,我跟何绮是以前大学时的同学,也是老相识了,一直没机会去拜访您们,今天能有荣幸跟您们二老吃饭,该是我做东。”于北光礼节周全起来,也是让人无可指摘的。

    “大学同学啊,小绮,没听你说起来过呢?”何妈妈很随意地去问何绮。

    “不是一届的啦,于总算是我师兄,我原来也跟您说过,您可能忘了,于总是我大学在社团里的那个团长。”

    “哦哦,就是家里特有背景那个是吧?”何妈妈一下子想了起来何绮好像是念叨过一次,马上脱口而出道。

    何绮倒是让这话闹了个大脸,就是以前随便闲聊时说过那么几句,说他们社团的团长本事可大呢,毕业人家都是找工作找的焦头烂额,听说他是还没毕业早就安排好了进某大国企供职。那时同学们就都说过,于北光家里准是有背景的,何绮听了,也就是随便的唏嘘了一下,难为她娘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可这话说出来,真让何绮尴尬,那背后的小议论怎么能上得了台面呢。

    没想到于北光倒是少有的随和,只是淡淡笑道:“伯母说笑了,有背景可真谈不上,家父家母确实是在政府供职,所以认识的人比较多,有些地方就显得便利了些。”

    说着话,几个人也就走进了餐厅,落座,何妈妈的好奇心却还是没被满足,就抓着于北光又继续问:“那你父母职位不低吧?”

    何绮着急得直在桌子底下踢自己的老娘,这么个人的话题,哪有随便就问的道理,认识于北光这么些年,甭管大伙怎么猜,却谁也不确切地知道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何绮是压根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奇,原本是与她无关的人,家里人做什么就更不挂心。没想到自己的老娘一把年纪的人了,好奇心却比谁都重。

    于北光倒是没让何妈妈下不来台,很大方地说道,“家母以前在发改委供职,不过现在已经离休了。家父在地方上负责党口的工作,职位的确是不算太低。”

    何妈妈显然还有点不死心地想要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个地方,这职位不低又到底是多高,又要张嘴说话前,何绮赶紧出言岔开话题制止了老娘的刨根问底。

    “对了,恒恒,你爸没事吧?昨天怕给你添乱,也没敢打电话问你。”何绮立即问岳恒道。

    “哦,没什么事,就是扭到胳膊了,其他的都没事,连夜检查完,就是点擦伤,也就放心了。”岳恒回道,很成功地转移了何妈妈的注意力。

    “呦,恒恒,你爸怎么了?老人这身体啊,得特别注意,什么小病也不能耽搁。”

    “嗯,我爸妈对自己身体一向也挺在意的,就是昨天不知道是要找什么,搬着凳子去柜顶拿,结果滑下来了,给老两口子吓了一跳,最后倒是也没啥事,就是吓得够呛。”

    “跟亲家也是老没见了,回头,我跟你伯父去看看你爸去。”何妈妈就脱口而出,依旧保留了当年对岳恒父母的称呼。何绮心里只小小的尴尬了一下,今天不自在的事太多,这点儿称呼问题反倒显得不算什么。

    一顿饭倒是吃的和乐融融,岳恒原本就会逗着那俩老的开心,只要岳恒一张嘴,无论说什么,何绮的爹妈都是笑逐颜开的。而于北光也让何绮再次见识到了另外的一面,除了严谨肃穆的领导,八卦婆的老友之外,他还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尤其在讨老人欢心这方面,丝毫不比岳恒逊色,也不过是头一次见面。何爸爸跟何妈妈就几乎也把于北光当成了自己人,直说着周末让他跟岳恒一起去家里吃饭。弄得何绮上不来下不去的,拂了老娘的美意,倒好像自己不欢迎于北光,面子上不好过。顺着老娘一起邀请,何绮本心就不愿意,又觉得会让于北光为难,最后没准是谁下不来台。沉吟了半天,竟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北光倒是热情洋溢地接受了邀请,说是周末一定到。

    午饭结束,各自归位,岳恒送何绮的父母回家,何绮也就只好跟于北光一起回公司。正是午休结束员工们纷纷回岗的高峰期,一起走回公司的这俩人自然又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最让何绮尴尬的是,她故意拉开些俩人之间的距离,于北光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每次她走远两步,他便就又凑过来。好像很有聊天的兴致,说点岳恒的事,又问问何爸爸爱喝什么酒,说是周末捎去,末了到了电梯跟前,还忽然跟何绮说道:“对了,你们部门定下来旅游名单了吗?这次是纯旅游,你要是去了,我倒不怕你作妖。”

    何绮的余光扫过周围屏息听他们对话的同事们,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的震撼效果。于北光啊于北光,你就那么希望在公司里制造点绯闻吗?可是她却也只好说,“部门里现在还没宣布这事呢,不过估计主任心里应该是有人选了。”

    高管电梯自然是先到,于北光这点自觉倒还是有,没有邀请何绮一起上电梯,只是说道:“那我先上去了,等周末去你家吃饭的时候,记得提前再提醒我下买酒,我怕我忘了。”

    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电梯门就在何绮眼前合上,于北光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却可见一斑,因为他们这边的电梯来了之后,何绮往前迈步进去,才意识到周围的人好像都是凝固住了一般,只有她一个人走进了电梯。按住开门键,何绮抑制着浑身洋溢的不自在,询问地看着还在电梯门外站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同事们。大伙这才如梦方醒地涌入了电梯,电梯里却是异常的安静。好在何绮只上五楼,很快就脱离了这诡异的气氛,但是她分明听见,她下了电梯之后,里边就忽然热火朝天了起来。

    叹气,无可奈何地坐回座位上,何绮没想到自己在如此低调做人的今天,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话题女王,不过,有人的地方便总是会有各种八卦。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公司,其中一大部分业务就是负责各种创意的制造,那么一群有创意的人聚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创意出点新闻呢。何绮这会儿深深想念起自己以前上班的公司,纯工程设计的公司,以理工科生为主。是,每个人都显得很自我,但是,因为自我,却也就少了八卦的兴致,办公环境确实太过严谨而枯燥。可是,那种曾让何绮沉闷的状态,这会儿回忆起来,却又觉得分外难得。

    阿蒙出去吃完饭回来,进门开始就跟着何绮挤眉弄眼,何绮心知她又不知亢奋于哪条绯闻,是她中午跟于北光吃饭,抑或是周末于北光会去她家这件事。只是装作不知道的,继续做忙碌状。阿蒙却锲而不舍地摇晃着何绮的椅子说,“大绮绮,大绮绮,你听说了吗,咱们部门已经定下来下个月的旅游人员名单了。”

    听说是这事,何绮松了口气,回头也是有点好奇地问,“是吗?公布了吗?贴在哪了?”

    “没有呢,还没贴,我听主任秘书中午跟我们吃饭时说的,估计一会儿就贴出来了,咱主任真是人精哈,估计就是想让你去,又怕回头大伙说你这个月考评成绩不好,结果愣是没按季度考核成绩做考评,而是纯粹地把业绩做参考指标,最后状元和榜眼俩人雀屏中选。”

    何绮一愣,不过瞬间倒是也高兴了起来,无论如何,一次公司福利的旅游,总是让人心生向往的。“真的假的,不会是谣传吧?”不过何绮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怎么会,秘书妹子给主任整理完业绩报表之后,主任就说一会儿就把旅游的事公布,并且把名单贴出来。这还能假的了。”阿蒙说完,才又异常兴奋地补充道:“那个榜眼就是我啊,没想到我也能有机会参与下这种白吃白喝白玩的梦幻之旅,就上个季度业绩好,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何绮,你说,我是不是也算沾你的光?”

    “跟我有啥关系,你业绩做到了,公司奖励你这不是很正常。”何绮莫名其妙道。

    “谁说的,要是按季度全面考核指标的话,我肯定没戏啊,我接手的项目其中有一个投诉率挺高,这个季度,我考核成绩不咋地的。还不是主任就想让你去,临时换了考核项目,我才搭上这班车的。”阿蒙说道,语气里还真是实打实的兴奋,没有一点的讽刺。

    何绮也就不再跟她争辩什么,带着点小小的兴奋心情,回头开始在百度上搜索普吉岛。

    两点一到,主任就出现在了办公区,很有煽动性地先是对公司这种福利政策给予了极大的恭维,然后又说了下这次选人的标准。

    “其实这样的福利,以后每季度都会产生,公司的初衷,这么做就是鼓励员工认真工作,努力做好自己的业绩。所以,从这个季度开始,每次旅游人员的指标,无论是几个,都从业绩排次里按顺序选出。如果每个季度都做的好,如果次次都会有同一个人,大家也别眼,就想着自己怎么才能超过别人就好了。这次的名单一会儿会贴在公告区,是何绮跟陆蒙,大伙恭喜她们俩吧。”

    掌声像模像样地响起,主任很满意地回办公室,屋子里才安静下来就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很不屑地说道:“哼,跟老总睡到一个床上,那业绩当然杠杠的,人家老总分个肉丝过来,到咱这也是冠军啊,我看咱们这老实上班的,还是甭惦记这好事喽。”

    ☆、送温暖

    何绮纵然是个好脾气,一向与人为善的主,却也不是个怯懦、怕事,任人欺负的,尤其是这个出言不逊之人,从来都好像跟何绮有过节似的,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故意刁难。在公司里,第一次跟于北光有了接触那天,可不就是她明明听见了何绮的喊声,还故意关上了电梯门。这会儿又话中带刺的出言讽刺,何绮怎么还会置之不理,只是才站起来,想要施展下自己的口才,阿蒙那个更不吃亏的主早就勃然大怒了。

    那姑娘身材苗条,还一向爱穿包身的衣服,办公室里的人给她起个外号叫幺,后来喊得顺嘴了,也就喊成了小幺。阿蒙怒喝着:“小幺,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随你去,你这嘴里不干不净的,可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吧。”

    小幺也是不疾不徐,“又没说你,你急赤白脸的干什么。”

    “那就是说我了?”何绮道,声音却立即淹没在阿蒙的话音里。

    “哈,甭管你说谁,嘴给老娘放干净点,你有本事就自己争去,没本事找没人地儿再去泛酸,大庭广众的你这酸气扑鼻,当是给姐们预防感冒呢啊?你还别说,就算是咱们谁真是沾了大领导的光,爬了大领导的床,那也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光明正大。你真有那魅力,真有那水平,你也爬去,别回头让人一脚给你踹回来就不错,甭跟这假装清高,说你不屑那么做,你倒屑一个也让姐看看,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谁知道你上班来安的什么心啊,这会儿看别人好了,心里不舒坦啊。你不说出来,咱还真不知道你嫉妒成这样呢,不过你既然这么嫉妒,说两句好听的,没准姐心里一高兴,教你点怎么让爷们儿喜欢的本事,也算你有点收获。”

    阿蒙夹枪带棒这话一出,不光是小幺,连何绮脸都白了,心知阿蒙这是向着自己说话呢,可是这话说的可是忒别扭了点儿,她跟于北光那点本来就传的面目全非的事,这下阿蒙这么气急败坏地一说,只怕是更说不清了。可是,阿蒙却是明着帮自己,让她反倒不知道怎么接,头皮发麻地站在那发愣。那小幺自然是本能的反击,可是才尖着嗓子喊出一句,就听见身后主任大人的声音冷冷地传出:“这个月绩效都不想要了是吧,上班的时间在这有功夫斗嘴玩儿,我看就是活都太少,闲的是吧?今天把这个月所有的工作都给我做成ppt月报,做不完,谁都别下班。”

    主任平时很少发火,但是一旦发起火来,却也是骇人的,这会儿,所有的人听了这话,别说出声,都是连动也没没敢动一下,都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傻愣着,直到主任又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所有制造热闹和看热闹的人才蔫头巴脑地各自散了,回去自己的座位。

    好一会儿,sn上阿蒙才跟何绮说了一句话,“大绮绮,别生气,有些小人就是这么无聊,你甭理她。”

    “好。”何绮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一时间原本那点因为要出去玩的兴高采烈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腔的烦恼和不痛快。闷闷地开始做主任要求的ppt,一下午再没说过一句话。

    到了下班的点,大伙都没完成月报,办公室里却依旧没人动弹,地都在完成着手里的工作,手机声倒是此起彼伏地响着,多半都是男友、老公催问着怎么还没下来。想来,这会儿楼下等着接人的没准都已经排成了队,何绮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失落,想起以前,岳恒不是也时常在原来她上班的公司楼下等着接她,等的久了也就会不耐烦地打电话一遍遍地催。前尘如烟,如今再没一个人这么等着、催着,虽然语气里不耐烦地打发,心中却暗暗让人觉得贴心的人在身边了。

    何绮失落了阵儿,却也还是继续着手里的活,这会儿肚子倒也有些饿了,正翻着抽屉里还有没有零食、饼干之类的充饥,眼前的光影一暗,再抬头却看见于北光的助理小翟站在那,手里那这个小盒子,笑着对何绮说:“何绮,加班到这会儿还没吃东西呢吧,于总那下午正好有人给送了几块蛋糕来,他没吃,放冰箱里了,我下班看你们这层灯还亮着,就拿来看看你爱吃这种甜食不。”

    何绮微微有点诧异地接了翟助理拿着的蛋糕,又客气了几句,看着翟助理走了。坐在身后的阿蒙才羡慕地叹气,“瞧瞧,有大领导罩着就是不一样,我们家那位楼下等半天了,我说饿了,他也就只能等着。他进来大楼还得填出入单,我也懒得下去接。你这多好,楼上楼下的,直接就给送来了。”

    何绮打开盒,自己拿了一块又递给阿蒙拿着吃,回头又喊了周围的几个同事,一人拿了一块一边吃,一边挤眉弄眼地冲着何绮笑。何绮有点尴尬地说,“估计就是翟助理下班路过咱们这看见有人,反正也是于总不吃的东西,就拿来送个人情的。”

    “对对,翟助理从十八楼下班,必须得经过咱们五楼停一下,要不电梯不给走。”阿蒙冲着何绮做鬼脸道,吃完手里的蛋糕,蹭了蹭手,就赶紧扭头接着干活。

    何绮心中也有点疑惑,就算是于北光的好意,他们下班也不必须经过五层,怎么会好端端地知道她在加班呢?公司里貌似也没有部门加班需要跟高层报备的制度吧,不过有了刚才那一出,这倒也不算大事。反正人人心里若是认定了她跟于北光有点什么,那做不做什么的也是一样的误会,自己撇的那么清也没什么必要,便也塌下心来赶紧把月报做完。

    都完成工作的时候,差不多也有八点多了,都上传到oa发给主任,阿蒙正好是也完成,俩人跟还在奋战的同事告了别,一起下楼。阿蒙客气道,“何绮,这么晚了,让我们那位送你一块回去吧,要不然你等你搭地铁回去,到家还不要十点了。”

    正好走到办公大楼门口,何绮客气地推脱着阿蒙的好意,阿蒙还要劝,就听见有人喊道:“何绮,你可算下班了啊。”

    何绮回头看见董宇平正一脸松口气的表情走过来,有点诧异地问,“平平,你怎么在这?哦哦,我今天忙忘了,对了给你钱。”

    阿蒙看何绮见到了熟人,就也没再多客气,好奇地又看了一眼董宇平,也就给男朋友打电话问车停在哪等。

    董宇平听见何绮那么说,脸一沉,“何绮,你怎么回事啊,时时事事提醒着你是我债主子啊,再这样,我不跟你借钱了行不行啊。”

    “去,倒霉德行,说的跟我上赶着非给你似的。”说着把包里中午父母给送来的包好的一打钱递给董宇平道,“拿着,收好了,既然来了,送我回家吧,可累死我了,正好不想坐地铁,车呢,停哪了?”

    董宇平接过了钱,看着何绮说道,“这门口不让停车,我就放在拐弯了,我说何绮,你是有老年痴呆还是怎么了?我白天才跟你说过以后给你当司机,接送上下班,直到你自己学会开车为止。这到了晚上你合着就以为,我是专门拿钱来的了啊。”

    何绮做恍然大悟状,“哦,还真是老年痴呆了,我忘了个干净,那你也是,几点来的,这都八点多了,你得等了多半天了啊,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你要跟我说一声,我就让你先吃完饭再来了。”

    “我吃了,刚才在门口等着你,你们有个同事,就是上次跟你去韩国出差的那个男的看见我,跟我打招呼,问我是等你呢吗,他就打了个电话也不问了点什么,跟我说,你得加班到点呢,让我先吃饭去,别跟这等着了。我琢磨反正你也是加班,我就别打扰你了,就转弯那吃了碗牛肉面,这也就刚吃完回来。”

    “跟我去韩国的同事?男的?三十左右,中等个总笑眯眯的那个?”何绮疑惑道。

    “不算中等个了吧,好歹也一米八几,戴眼镜,不怎么笑眯眯的啊,看着挺严肃,我都忘了他是谁了,他自己过来特严肃地问我,你是等何绮呢吗?我都一愣,然后他就打电话也不说了点什么,回头就告诉我你加班呢。”俩人上了车,董宇平发动车子,忽然又想起来问道:“对了,何绮,那你吃饭了吗?带你先吃点东西再回家?”

    何绮听完董宇平的描述明白他说的是于北光,看来今天的点心还真是于北光让翟助理特意送去,心里倒也挺感动。听董宇平一问才醒过神来赶紧摇头道:“吃了点心了,这会儿也不饿,送我回家吧。”

    董宇平送何绮回了家,又嘱咐转天可以多睡会儿,他还来接她上班,何绮倒也不想跟董宇平继续客气,只想着与其这么麻烦他,不如早点学个驾照去好。

    第二天一大早进了办公室,何绮就觉得哪有点不对,开了电脑之后,下意识地去拿茶杯,才发现茶杯里已经沏好了一杯热茶,再仔细看,才明白原来桌上的插花也换了新的,所以看着奇怪。

    有点莫名其妙地去问来的早的阿蒙,“阿蒙?这世界上还真有海螺姑娘啊?这谁弄得,不会是你吧?”

    阿蒙嘿嘿一乐,“有,怎么没有,海螺还给我一包好茶呢。”

    何绮心里顿时明白过来,问道:“于总?”

    “好么,我可不敢要这么高级的海螺的茶。”

    ☆、新同事

    “不是于总?”何绮诧异道,虽说若是于北光做的她很诧异,但若不是就更诧异了点。“那会是谁?哦,翟助理是吧?”看阿蒙神秘地笑着摇摇头,何绮就又疑惑地猜道,“刘秘书?”阿蒙再又笑着摇了摇头,何绮这下更奇怪了,她在公司虽然人缘不错,但也真没好到让人这么讨好的地步。

    何绮心里好奇,皱着眉头琢磨了会儿,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小幺良心发现,这是跟我表示冰释前嫌的意思?”

    阿蒙正卖关子卖的愉快,慢条斯理地喝着刚泡的茶水,听了何绮的话,茶水差点就喷了何绮一脸,一副败给你的表情说道:“大绮绮,你醒醒行吗?亏你这也想得出来,一晚上能发生什么事啊,让咱们幺姑娘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

    何绮讪讪地笑,回头也喝了口茶水,品了品,赞道,“别说,还真是好茶,知道我就爱喝乌龙,这应该是台湾产的高山乌龙。阿蒙,到底谁啊,你别故弄玄虚行不行啊?”

    这会儿时间还早,离着打卡上班的点儿还有个十几分钟,阿蒙看周围也没别的同事,倒是大感兴趣,三八兮兮地问道:“大绮绮,昨天接你那个小帅哥是谁啊?”

    “我弟弟。”何绮不想解释的太费劲,便简单地说道。

    “哦。”阿蒙表情有些失望,“听他喊你名字呢,真是弟弟啊?”

    “没小我几个月,从小没礼貌惯了的,你问这个干啥,你看上他了?不会吧?他可没你们家那位帅。”

    阿蒙笑着摇头,只是说,“我还说你最近桃花怎么这么旺呢,一个于总,一个开车来接的小帅哥,还有个一早来献殷勤的美男。要说这里有个是弟弟,我心里还平衡点。”

    “献殷勤的美男?到底谁呀?设计部的彭彭?”何绮听了就更加好奇,搜肠刮肚地想着,谁跟自己有这样的交情,会来献这么个殷勤。

    “啧啧啧,何绮啊,原来你跟彭彭还有猫腻啊,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说,说说。”阿蒙就故意在那勾着何绮偏不说到底是谁。

    何绮看着阿蒙这副八卦的模样好笑,也知道她故意就要让自己好奇,她就也诚心一转身说,“算了,你爱说不说,这年头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我可是不认识几个,早晚还不得自己告诉我啊。”

    阿蒙看何绮不问,自己呵呵两声也就转了身,只是故意假装酸溜溜地说道:“大绮绮呀,就算有一枚帅哥是咱弟弟,现在一个公司里也俩帅哥跟你献殷勤了,你到底有啥开桃花的秘方啊,快传授下。”

    何绮这会儿还在想着到底是谁的问题,冷不丁想起个人来问道:“是岳恒吗?不对啊,他不是说下礼拜才上班的?怎么今天就来了啊?是他吗?他不会来咱们部门了吧?”

    阿蒙看何绮猜出来了,也就没再卖关子,只是好奇问道,“这岳恒什么人啊,你老相好?今天我早上一进来吓我一跳,就看一大帅哥站在咱们这两排办公桌当间正发呆呢,这七早八早的都还没上班呢,一不认识人站这发呆,我就赶紧问,我说您贵姓啊。一回头,我一瞅,长的这好看啊,大绮绮你别不爱听,正经说比你家于总好看。哦,然后他说叫岳恒,问我这是企划一部吗?我说是,问我知道何绮坐哪吗?我就指指你那,一会儿就看他忙乎上了,又是换插花,又是泡茶水,还给你桌子椅子都擦了遍才走。要走时,我赶紧拉着问,这位岳恒小哥儿,您哪部门的啊,没见过啊,他告诉我他是企划二部新来的,今天才入职。我还惦记打听呢,人家给我一包茶叶特客气地说谢谢我,然后就走了。”

    阿蒙一口气说完,自己顺了半天气,看着美滋滋的何绮才又追问,“别傻美了,问你呢,这岳恒谁啊?”

    “哦,老朋友。”何绮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他来咱们公司上班,可是说是下礼拜才正式入职呢,没想到今天就来上班了。”

    “噢噢,那这位岳恒帅哥有女朋友吗?”阿蒙立即打听最关心的问题。

    “喂,阿蒙小同学,您那位对您那么好,您怎么这么不知足呢,人家帅哥有没有女朋友干你什么事?”

    “切,这你都不懂啊,吃锅占盆是女人的传统美德啊。”阿蒙很神气地回道。

    何绮听了一乐,说:“好,您有美德,不过这盆您别占了,我占了。”

    “啊,不是吧?大绮绮,吃锅占盆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哈,于总还在呢,你当他死的啊。”

    “说一万遍你也不信,我跟于总压根就没事。”何绮这会儿听说岳恒已经上班来了,心情愉快,阿蒙怎么说她倒是也不着急,脑子里还琢磨着,要不要趁着还没上班人少,去二部那边看看岳恒。

    阿蒙听了何绮的话,倒是做恍然大悟状,“我说你一天到晚撇清跟于总的关系呢,认识那么长时间,也知道你不是矫情的人,感情还真是心里惦记着别人呢。不过要说这岳恒长的还真好,而且说话那客气劲儿,咱于总也比不了。就是不知道,都在一个公司里上班,于总要是知道你跟岳恒的事,到时候会不会给岳恒小鞋穿呢。”

    何绮撇阿蒙一眼,“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还真当我这么抢手呢,人家俩大老爷们还为我一个人怎么地的,岳恒跟于总本来就是认识,这次就是于总招聘来的好不好。”

    “哦哦。”阿蒙点头应着,脸上有着得到第一手八卦新闻的满足,正好也快到了上班的点,同事陆陆续续进来,她也就转回到自己桌跟前,就回头补了一句说,“不过这岳恒一脸面带桃花的相,你可看好了哈,咱们公司老姑娘、小姑娘的多,保不齐谁就看上了。”

    何绮听了,只觉得心中一凛,好似又轻轻触动了心底深处的伤,原本雀跃的心情一下就少了几分,转回头去发了会儿呆,再醒过神来,看见到了上班的时间,也就没再过去找岳恒。

    不过,不到中午,何绮便跟岳恒又见到面了,还是她们部门的乔主任亲自带着岳恒过来介绍说:“我给大伙介绍个新同事,岳恒,二部新来的部门主管,国外留学回来的,大伙以后多跟岳主任学着点。”

    同事们见岳恒新来就是部门主任,有个快嘴的不假思索地就问道,“那岳主任来了,二部以前的法西斯呢?”

    话才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周围早就有人乐出声来,主任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回事,怎么还能给同事和领导瞎起外号了呢?人家李主任是法西斯,那你们背后怎么叫我呢?”

    大伙傻笑着也不接话,主任就说道,“李主任调任分公司去了,以后二部的业务就是岳主任主抓,咱们跟二部既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关系,一边跟岳主任好好学,一边业绩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岳恒一直在一边温婉地笑,听见主任这么说,也只是客气道,“我新来乍到,还得跟您多学习呢。”主任也是客气地对岳恒笑笑,对大伙说道,“行,都好好工作吧。晚上岳主任请二部全体同事一块去吃饭,也邀请咱们部门一起,没事的就一块去吧。”

    说完两位主任低头又说了几句话,就往外走去。只是临出去前,岳恒回头看着何绮,灿然一笑,用唇语无声地说,“一会儿电你。”

    约莫到了中午午休时间,岳恒的电话果然就打了过来,“小绮,中午一块吃饭去吗?”

    何绮当然说好,于是两个人就约在了电梯门口见。见了面何绮就忙不迭地问:“你怎么今天就来了啊,不是说下周办入职吗?”

    岳恒做一副委屈状问,“怎么着,不想看见我啊。”

    何绮白他一眼问,“你一大早还给我斟茶倒水的,怎么这么殷勤?”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本来想一早去接你一块上班来的,后来琢磨你肯定起不来,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想早点到,就正好去给你那献献殷勤呗。”

    “无事献殷,非奸即盗。”何绮说,好似很多年之前那样,那时不是时常这么着说岳恒的吗,想着,抬头去看岳恒,他果然也在笑,大约也是想起了以往的相处情景。

    才下了电梯,岳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岳恒拿起来接听,“北光,嗯,我吃饭去了。”听了会儿看了眼何绮对着电话说,“我跟小绮吃饭呢,要不你一起来?”说完又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何绮在旁边听得见岳恒说话,有点抱怨地问,“不会吧,于总又来?”

    “嗯,我今天上午本来办完入职要找他去的,结果他当时没在,刚打电话问我现在有时间吗,说要嘱咐几句,我这次接手二部,接的比较急,估计是有什么事要特别交代的。”

    何绮无奈叹气,“那你们谈公事,我不跟着捣乱了。”

    “你不是怎么也要吃饭吗,就一块去呗,估计也不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吧。”岳恒打着哈哈说道。

    何绮还要拒绝,身后已经传来于北光的声音,“走,何绮,你爱吃什么,我做东,你选地。”

    ☆、吃醋以及愧疚

    三个人一起吃饭,于北光跟岳恒讨论着公司高层和中层之间的一些派系之类的问题,何绮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该非礼勿听的事,只好左顾右盼着,随便吃了几口,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先走,好像很是非的样子,闲着没事就又翻了手机出来看小说。

    于北光一边跟岳恒谈话,一边却是对何绮格外地照顾,不停地给她夹着菜,让她多吃些,一边看见她杯中的饮料少了些,就赶紧补上。起初何绮虽然觉得于北光殷勤过分得让她不自在,但转念想这个领导从来都是这么喜怒无常,没道理可讲,也就随便着他。可是岳恒似乎也忽然觉得于北光有点太客气,心里狐疑了起来。

    岳恒跟何绮虽然如今分开了一段时间生疏了许多,但是毕竟曾经那么的亲近过,所以潜意识中很多相处习惯还跟当年一样,他知道何绮是个并不喜欢别人太照顾备至的那种人,大多时候她会嫌烦,所以在一起时,他虽然关注她,却并不会过于得殷勤,这种相处习惯已经渐渐地形成了一种模式,即便他心中有着再强烈的讨好的愿望,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反而会像今天去做的那样,并不是接她来上班,带她去吃早饭,而是在她来之前,帮她泡茶,替她换插花,给她一个惊喜。

    岳恒毕竟是真的了解何绮的,何绮的确并不喜欢面对面的时候,太过殷勤的言语和动作,那会令她不自在,反而是不经意间为她做了什么,她事后察觉时的感动,才最能打动她。

    岳恒虽然对于北光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是看到他对何绮的这种关心和殷勤显然超出了一个领导对同事,甚至是老友之间那种相处方式,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岳恒没法想的更远,他也不知道他与何绮之间的将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是这一刻,看着另一个男人对何绮这样的殷勤,心里总是不是滋味的。就好像自己的珍贵私藏被他人觊觎了一般,可,说到底,此时此刻,他又能算何绮什么人呢,又有何权利去要求什么呢。

    午休的时间毕竟是不长,吃完饭,三个还有工作要做的人,便也就一起回了公司。何绮也敏感地觉察出来岳恒后半截时间的沉默,有心想问问是不是刚才跟于北光聊了之后,对现在这个新职位感觉不满意了,可是碍着旁边有人就也没说什么。

    下了电梯,站在电梯间,俩人似是都犹豫地有话要说,却最后也都是微微一笑,便告了别,分别往自己办公区域走去。原本作为同事这个崭新身份一起吃的第一顿午餐,就让于北光这样的给搅合了过去,何绮心里只觉得烦躁,好在想着来日方长,日后总是在一块上班这样的机会多的事,心里才舒坦了点。

    一下午忙着,虽然看见岳恒sn的头像一直亮着,却是显示着忙碌状态,何绮也是手里一堆的工作,也就没顾上再多说话,倒是快下班的时候,岳恒在sn上发来消息说,“一会儿下班一块去看看张姨?”

    何绮立即回复了笑脸,说好,想了下又问道,“你对现在的工作还满意吧?我看于总今天中午跟你说完话,你就不高兴似的,是觉得待遇跟以前说的不一样,还是觉得二部这边关系现在太复杂?”

    岳恒有一会儿没回话,半天才说,“没有,挺好的。”

    何绮以为是岳恒第一天上班,要忙的事太多,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到了下班的时间,同事纷纷打卡走人,何绮还在等岳恒下班,就坐在电脑跟前对着sn发呆,不想打扰岳恒,就等着岳恒给她消息。过了下班时间快二十分钟,手机响了起来,何绮本以为是岳恒终于忙完了,拿起来看见是董宇平的号,才猛然想起来这几天自己多了个任劳任怨的司机,这会儿跟岳恒定好了一起走,倒把董宇平给忘了个干净。

    接通电话何绮就赶紧道歉,“平平,对不起,我忘了你会接我下班这事了。”

    “不是吧?你已经走了?我在门口怎么没看见你出来?你们大厦还有侧门?”董宇平气馁地问。

    “没有,我还在楼上呢。”

    董宇平这才松了口气说,“哦,你又加班啊,那我等你呗,饿吗?要不要吃点啥,我给你买去?”

    “不是……”何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加班,等岳恒呢,一会儿去张姨那,平平要不你先走吧?你去张姨那吗?咱们一会儿那见?”

    “等岳恒?岳恒在哪呢?你让他直接过去不得了?”董宇平纳闷地问。

    “不是,他现在跟我是同事,我们俩下班正好一起过去。”正说着话,何绮看见岳恒正好走过来,匆匆对着电话说道,“你等一下哈。”捂住话筒又问岳恒,“你能走了?”

    岳恒点点头,何绮又问,“那你开车了吗?要是没开咱俩坐平平的车过去?”

    “平平?”岳恒皱眉。

    “哦,嗯,张姨的外甥,以前咱们都认识的,总跟,嗯,宜丹一块和咱们玩的那个。”

    “哦。”岳恒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我没开车。”

    何绮这才在电话里跟董宇平说,“平平,我们这就下来,再稍等一会儿。”

    岳恒沉默地看何绮关好电脑,锁好抽屉,帮她拿了书包往电梯走去,进了电梯,岳恒才轻声地问道,“小绮,你和宜丹的弟弟还有她的朋友都还有联系的是吗?”

    何绮也对今天这个情况有点儿小小的失措,虽然是一起去看张姨,但是她和岳恒之间显然还没到能够坦然去聊宜丹这个问题的时候,却不小心一个董宇平又带出这个话题。

    “也没有,她的朋友联系得并不多了,偶尔也就是网上说几乎话,有时候扫墓会一起去。至于平平,以前宜丹最宠他,我总得替她做点什么的。”

    又是半天的沉默,电梯门打开,两个人往大门走去,岳恒忽然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小绮,对不起,我那时光想逃,却让你去面对这一切,是我不好。”

    何绮心里猛然百感交集,几乎有种要落泪的冲动赶紧摆手打断道,“别说,别说,咱们不说这些。”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门外就看见董宇平站在门口,董宇平犹豫了下还是很热情地招呼道,“岳恒哥,好多年没见了,还和以前一样帅。”

    岳恒也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是啊,你也长成大小伙子了呀。”

    董宇平带着俩人往车跟前走,一边对着何绮一呲牙,“嘿,你们俩能不能行了啊,一个不比我大几个月,一个就大几岁,怎么跟我眼前就冲大辈儿啊,我早是大小伙子了好不好,岳恒哥,您走那年我都23啦。”

    他这么一说,大伙也就都笑了起来,心中片刻的y霾虽说不是烟消云散,却也不再那么沉重。

    张姨看见他们一起来,特别的高兴,本来都吃完了饭,却又陪着这三人又吃了不少,听说何绮跟岳恒现在是同事了,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真好,真好,以后结了婚,白天晚上的都能在一块,多幸福。”

    何绮和岳恒互相看了一眼,只是微微地笑,董宇平却开玩笑道,“好什么啊,大姨,没听说距离产生美吗?天天朝夕相对的倒没意思了。”

    “去。”张姨斥道,“小破孩懂什么,女朋友还没交一个呢,还距离产生美呢,距离就是距离,距离多了,人就生分了,美有什么用。”

    三个人就又是笑。

    吃完饭,帮着张姨又洗漱好了,做了按摩,才一起出来,董宇平问道,“岳恒哥,要不这车你开吧,何绮自己不会开,我才说她学会前,我先接送她的,你要是回国还没买车,你就开这个吧,咱这车虽然档次低点,不过也好开呢。”

    岳恒迟疑地看看何绮,又对董宇平说,“那哪行啊,我开你的车,你开什么,我是正要买呢,就是一直没挑到特别中意的。不过这周末有车展,要是有价格也合适的我也就买了。”

    “什么我的车啊,我这车卖给何绮了,她是说自己现在不会开,才让我开的,我正好心里一直不踏实,现在你俩一块上班,干脆你就别买新的了呗,等回来何绮自己会开了,再说。”

    岳恒又去看何绮,何绮忽然点点头,“倒是也好,省的还让平平天天接送的,我有时都不习惯,岳恒你就先开着吧,不过你要是能接手司机这个光荣的岗位,我就更高兴了。”

    岳恒也就不再推辞,三个人上车,先把董宇平送回来家,岳恒就又送何绮,只剩下两个人,自然会问,“你又不会开车,怎么好好地想起买平平的车了?”

    “哦,他正好急需用钱要卖车,我看他喜欢这车,让他别卖,我借钱给他,他又不踏实,非说车给我,我也怕伤他自尊,就先这么着了。”

    岳恒就又点点头,“那我把钱给你吧,我刚好也需要买车的。”

    “我又不等钱用,咱就别倒腾了,你就开吧,我估计过些日子,平平那小子资金周转开,这车他还是会要回去的。”

    岳恒哦了下,沉默了下来,快开到何绮家门口的时候对她说,“那以后我早上来接你。”

    何绮笑着点头。

    转眼车已经开到楼门口,岳恒又犹豫了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今天一天心里的疑问,“小绮,北光是在追你吗?”

    ☆、偶像

    何绮听了岳恒的话,微微有些尴尬,“恒恒,没有的事,你别听别人瞎说,咱们这样的公司,人多嘴杂,别的不盛产,就是盛产闲话。也不过就是我跟于总以前就认识,他偶尔对我多照顾了些,就出了这种八卦,要去解释反倒越描越黑,还不如不去管它,过几天大伙也就都忘了。你怎么也跟着无知妇孺一块信这些啊?”

    岳恒的眼神闪烁了下,“我其实并没听说什么的,只是觉得北光似乎对你很殷勤。”

    “那是你没见他对我凶神恶煞时的样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总觉得他这人完美得能做偶像了呢,现在接触多了,反倒觉得世上还真没十全十美的人,我现在觉得于总就是个喜怒无常又喜欢摆当官架子的人。”何绮絮絮地抱怨着,留神地看着岳恒的表情。

    岳恒的眼神很深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微微一笑,幽幽地说道,“小绮,我……不知道我们今后会是什么样,如果……你有其他的追求者,其实也不妨考虑考虑。”

    何绮原本扬着的笑脸听到岳恒这句话,迅速地垮了下去,低头说了声,“我知道了。”就迈步往回家走去。

    岳恒觉出何绮的不快,赶紧在她身后喊道,“小绮,我……只是怕耽误你。”

    何绮猛地转身,凄然一笑,“我们早就彼此耽误了,不是吗?”

    岳恒望着何绮,半天终于扯出抹笑容道,“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八点早吗?给你带早饭?我家门口那家做肉夹馍的还在呢,你还喜欢吃吗?”

    “喜欢,我喜欢的从来都没变过。”何绮展开了个大大的灿烂笑脸说,“那就八点,我等你的肉夹馍,多放青椒……”“不要香菜。”岳恒接着说道,俩人会心一笑,便挥手告别。只是再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却都渐渐隐去。这样刻意隐匿于所谓默契的笑容背后,他们都知道,那也是属于他们的默契的沉默。

    第二天一早,岳恒如约来接何绮,一路上俩人聊着天,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就是周五,该是那天跟何绮父母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饭的日子。想起岳恒前一天的介意,何绮问道,“恒恒,要不咱们今天别喊于总了,其实跟他的交情也没到这份上。”

    岳恒专注地看着前边路,并不看何绮,只是说道,“看北光时间吧,他那么忙的人,也许自己早就忘了。”

    何绮一琢磨也是,当时也不过是随便客气了下,或者人家这位老总早就把这事忘干净了,自己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讪讪一笑道,“也对,那你想吃什么,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准备,好几天前他就忍不住跟你露一手呢。”

    岳恒也笑,“伯父做菜是有一套呢,我记得做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丸子汤,嗯,还有个什么里脊丝的,出国那段时间,有时候真的馋起来,还总是想起这几个菜的味道呢。”

    何绮也只是顺着岳恒的话头随意问道,“恒恒,总听说你在国外时馋这个,馋那个的,那边日子过得不太好吗?”

    岳恒听见何绮的问话,却有些沉默,有一会儿才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吃不习惯西餐,时间久了,最想的就是家里的各种好吃的。其他的倒都好,只是每天想的事很多……倒是你,小绮,你一直说过得还好,其实,最初的日子真的很难吧?”

    何绮神思有些恍惚地想着,当初宜丹才没岳恒又出国的那段日子,孤单、绝望、自责、恐惧、自闭种种情绪覆盖下的她,几乎有过轻生的念头,总觉得这辈子再无任何指望,前路漫漫只有黑暗和永远无法释怀的内疚和自责,若不是那个时候,总觉得该为张姨做些什么才安心,何绮怕自己根本就无法撑过去。那压在心底的恐慌和自责无法跟任何说,别人却还当她是个对朋友十分尽心尽力的大好人,总是额外的夸赞下,这让何绮更是濒临崩溃,多少个夜晚辗转不成眠,又是多少个夜晚好不容易成眠又在噩梦中惊醒。

    只是,那段时间终于是熬过去了,如今虽然不堪回首,却在不至于那么的痛入骨髓。何绮在岳恒回国之前,认为他们之间再无希望的时候,总是在安慰着自己,如果生活这本书,在这一页再也无法翻过,那就只好彻底地合上这本书,永远不再开启。但是岳恒回来了,于是,这本书还要重新展开,要重新把那她一个人怎么也翻不过去的页俩人合力去翻过。

    岳恒看何绮许久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发呆,许久,握着档的那只手犹豫着伸过去,握住何绮地说道,“小绮,无论如何,从今往后,我都会陪着你。”

    何绮并不去看岳恒,只是吸了吸鼻子,说,“好。”

    到了公司楼下停好车,两个人一起上楼,等电梯的时候,何绮明显感觉到一些相熟或是不相熟同事的对他们俩的注目礼。何绮却只是离着岳恒更近了几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丝毫也不想避嫌。

    果然,等到中午岳恒再过来找何绮一起吃午饭之后,下午,阿蒙已经十分兴奋地跟何绮说起了崭新版本的八卦。比如,何绮喜新厌旧地看上了新来的帅哥,而且这位帅哥大概比于总更容易上手,因为于总除了跟何绮在公司的距离稍有悬殊之外,听说家世也是很了得,大概接受不了何绮这样的一个小家碧玉。所以何绮及时调整了战略战术,火速转换了新目标。八卦主题中,何绮的识时务与下手之快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可圈可点之处。

    阿蒙算是大概知道一点何绮与岳恒之间的渊源,所以倒没有这么多的误会,只是跟何绮感慨了下人民群众的想象力和创造里,顺便采访了下,作为风口浪尖上,众所瞩目的人物,何绮这个当事人是个什么心情。

    何绮听了,只是哈哈大笑,拍着阿蒙的肩膀说,“我拒绝对此问题发表任何评论,有疑问请联系我的经济人。”

    就这么嬉笑着到了下午,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两个小时,工作还没做完的同事们最忙碌的时候,也是暂时工作告一段落的人们最百无聊赖的时候。何绮属于后者,这会儿正无所事事,跟岳恒在sn上说了一句话,没有回复,看来岳恒那边还在忙。就又跟阿蒙聊了会儿过几天出国旅游的事,正畅想着十分欢乐的时候,于北光的助理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何绮背后。

    何绮听见翟助理喊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两手拎满了东西的男人正站在背后对她笑着,她赶紧站起来问道,“翟助理,你,怎么在这?找我?有事?”

    办公室里四面八方的目光自然都汇集了过来,翟助理倒是浑然不知,只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在何绮桌上,挨个指着问道,“何绮,于总让我问问,这几种酒,哪一种你父亲比较喜欢?”

    何绮有点发懵,“啊?什么我父亲喜欢,我父亲为什么要喜欢?”

    翟助理抓抓头发很无辜地说,“于总说今天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去,知道老爷子喜欢喝酒,就让我去买,可是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于总就说,买来让你先看看。”

    何绮听了尴尬地咳咳,看着堆在桌上让人眼花缭乱的盒子,嘴里只能说着,“呃,于总太客气,其实都一样的,那个,他那么忙,我以为他忘了这事了呢,那个,他其实有事要忙,不用特意挪时间去的。”

    翟助理就只是笑,“于总没别的安排,好几天前就让我把今天的事安排到日程里了,说是别的事都可以延期,这个不行。答应老人的事,绝不能出尔反尔。”

    何绮这会儿窘的脸上都有些烧,只好也不往下说,随意地指着一个盒子说,“就这个吧。”

    翟助理点点头,又把所有的盒子都拎起来说,“好,那我先上去了,于总说,你能走的时候,给他电话。”

    翟助理走了,办公室里迅速响起的不是说话和聊天的声音,而是快节奏地敲击键盘的声音,何绮知道,她的同事们只有在聊天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打字速度,而这样连成一片的快捷地出现在翟助理出门之后就响起的键盘敲击声,原因太显而易见。那声音里欢快中透着八卦者的,“何绮,你是我偶像!”

    于是偶像何绮,在下班高峰期,再一次坚定了她的偶像地位,因为,才打完卡,岳恒和于北光便同时出现在她身边问道,“小绮,能走了吗?”“何绮,走吗?”

    ☆、家宴

    如果是再年轻些的何绮,这样的场景足以令她虚荣心爆棚,即便现场尴尬些也无妨,内心总是会有满足感的。大学时,宿舍外,谁不希望等自己的男生越多越好。

    可,如今,何绮早到了恨嫁的年纪,那个明明绝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牵扯的人,却总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些事来,给她与岳恒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感情走向又添些芥蒂,这让何绮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刻,何绮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于北光,到底是白痴、还是自我中心的过度膨胀。

    刚刚明明是在电话里跟于北光说过一会儿楼下停车场见的,明明是告诉他,她会坐岳恒的车,让于北光开车跟着就好,谁又能知道下班打卡的高峰期,这位领导大人可以不顾众人的瞩目,偏偏又屈尊降贵地驾临他们五楼呢。只是,这会儿能抱怨什么?何绮只是一低头,说了“走吧”二字,迅速地打完卡直奔电梯间而去。

    电梯间内原本该是最高峰的时段,电梯来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们一起进电梯,甚至在电梯到的一刹那,原本等电梯的几个人还赶紧做忙碌状,要不是回到办公室假意忘了东西,要不是拿着电话假意要拨电话。何绮看了下电梯门外的情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门键。然后也不回头,只是冷着脸说道,“于总,不是说好停车场见的吗?”

    于北光不仅对何绮的冷漠的态度视而不见,甚至连她的问题也不回答,只是略带着丝笑意说,“何绮啊,你怎么还是这个毛病,跟人说话,对着电梯门不对着人,算怎么回事?”

    何绮心里恨得更是牙痒痒,也不理他,下了电梯一拉岳恒的手就往外走,嘴里说道:“于总,一会儿您跟着我们的车吧,黑色领域,牌照尾号915,车库门口等您。”

    于北光却赶紧跟上道,“我坐你们车一起走,今天纯私事,我放司机的假了,一会儿喝酒,我也不方便开车。”

    何绮听见这话更是气的要死,拽着岳恒的手也不禁就又使了劲,岳恒被攥得一疼,嘶了一声,看着何绮一笑,回头跟于北光说道,“北光,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要喝酒呢,我是不是也不应该开车了啊?”

    于北光上前一步跟他们俩人走到并排,点头道,“也是,要不咱们搭车过去吧。”

    何绮却赌气道,“没事恒恒,咱俩晚上住我妈那就得了,明天再一起上班来。”

    岳恒微窘,有点不自在地说,“呃,没事,不行就把车先放伯父伯母家,转天再去开。”

    三个人也就没人再讨论这个问题,一起上了车,直奔何绮家而去。

    老人们最喜欢热闹,再没看着闺女带着两个帅小伙一块回家吃饭这么高兴的事了。何爸爸忙着张罗菜,一头扎在厨房里煎炒烹炸,何妈妈有年头没这么兴奋过了,就恨不得生出两张嘴,能同时跟俩小伙子一起说话。何绮见这阵势,也怕老太太再当她面说点什么不靠谱的话,一转身赶紧进了厨房给何爸爸打下手。

    何爸爸虽说是专注于灶台事业,却也还是忍不住忙里偷闲地从厨房小窗去看客厅里的人,边看也边跟何绮小声地嘀咕着,“小绮啊,这俩小伙子爸看都不错呢,你心里喜欢哪个?不过要说条件啊,是你们那个于总好,要说知根知底呢,我倒是觉得还是岳恒更合适,你说呢?”

    何绮心里本来就对今天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晚饭局多少有些烦,不是不迁怒当时爹妈那么不顾她意愿的热情邀请的,只是她从小也是乖顺惯了,从来没有跟爹妈掉脸的习惯,也只是强颜欢笑地说,“老爸,你现在越来越像我妈了哈,天天就cāo心这个,总跟我嫁不出去似的。”

    “我闺女怎么会嫁不出去,我跟你妈不就是惦记着,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是定下来的时候了,不能总那么耗着啊。这俩既然都靠谱,随便挑哪个都行,你妈昨天跟我说了,只要你选好人,随时你结婚,爹妈马上就给你备嫁妆。”

    何绮接过老爸手里又新盛出来的菜往外端着,一边说道,“行了,您跟我妈的钱就留着自己游山玩水就好,不用管我,我嫁谁谁也不指望这点嫁妆啊。”

    菜搁在饭厅的餐桌上,何绮说话的尾音“嫁妆”二字刚好飘到客厅的三个人耳朵里,何妈妈当场就兴奋开了,接着这话头往下说,“要说嫁妆啊,我跟你们伯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你说是车,是房子,随便选,也是绝对拿得出像样的……”

    何绮听了一半,翻翻白眼,决定还是回厨房去比较安全。老妈这种不遗余力地买一赠二行为自从去年她过完26岁生日之后,就变成了保留曲目,自反遇到有心给她介绍男友的长辈亦或者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男性朋友,总是要念叨上几句,连董宇平也不小心中过招,曾经很疑惑地问何绮道,“伯母的意思是想你嫁给我吗?她是不是误会咱俩的关系了?”

    何绮只能无奈地笑,“我家娘亲大人只要看到个四肢健全的我的男性朋友就这样,也不是就跟你,你就当见怪不怪吧。”当时董宇平还挺不乐意地说,“喂,何绮,什么叫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就行啊,你那意思是不是我很逊啊?”

    何绮想到这笑了笑,心里的烦cāo稍稍少了些,伸手捏了老爸才炒出锅的里脊丝丢进嘴里,烫的稀里哗啦的直吸气,嘴里就只说着,“老爸,以后甭管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反正有一样,做菜可不能比我爸差。”

    何爸爸宠爱地看着何绮,摇摇头,“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还别说是小伙子,大姑娘又有几个会做饭的啊,这可不能当标准,还是人好是关键。”爷俩说着话,便从厨房出来,几个人落座开始喝酒、聊天。

    于北光在不令人讨厌的时候,看着还总是很顺眼的,在何绮父母面前的于北光,没有一点儿平时那种领导的架子,说话也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劲儿。而且什么都能聊的起来,无论是跟何爸爸聊股票,还是跟何妈妈唠家常,总是兴味盎然又风趣幽默,把二老哄的十分高兴。反倒是原本跟何家很熟的岳恒似是被抢了风头一般,也只是偶尔插两句话,陪着笑笑,其余的时间就只是安静地吃菜、喝酒。何绮也不多说话,就尽量多照顾着岳恒吃菜。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其实她一向也并非喜欢照顾人的那种人,只是好像必须要做出一种态度来一样,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态度到底是要表现给爹妈看,还是给岳恒看,亦或是给于北光看。

    于北光毕竟是常年在生意场的混的人,一餐饭吃下来三个男人都没少喝,何爸爸的一张脸早就的跟螃蟹有一拼,岳恒虽说不是喝酒太上脸的人,但是何绮怎么也是了解他的,从他略有些迷惘的眼神中,看出他也是醉了。唯独只有于北光,脸颊有些微微发,说话却依旧清晰有礼,眼神更是十分清醒的样子。

    何绮自然不可能跟才来时说的那句气话一样,真的和岳恒住在父母家。于是三人结伴出去的时候,父亲大人自然已经被扶着回去休息,母亲大人却在门边一个劲儿地嘱咐着,“小于啊,你多受累,恒恒喝多了,你给恒恒送回家,再送我们何绮回去吧。”

    何绮无奈地跟老娘也是跟于北光说,“老妈,我们于总也没少喝的,您就甭管了,我送完恒恒自己能回去的。”

    于北光自然不会让何绮自己送岳恒回家,自然也不会在岳恒回家之后让何绮自己回去,他这样大男子主意的人在这点上非常坚持,于是两个人合力把出来过风后显然醉得更一塌糊涂的岳恒送回了家,于北光再又送何绮回去。

    天并不十分早了,送完岳恒两个人要扶他上楼就让出租先走,这会儿再从岳恒家的小区出来,居然走过了一个街口也没再搭到车,只好继续往前走着。当然,也不可能一径地保持着沉默,俩人说了会儿岳恒这几年酒量确实变差了,又一起回忆了下,当年岳恒也是千杯不醉的光辉历史。稍一沉默,于北光忽然话头一转道,“何绮,你跟岳恒之间好点了吗?”

    何绮听了这话,无奈地笑笑说,“也没什么好坏吧,一点点来吧。”

    于北光叹气,“岳恒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办事情没个决断,否则不光是感情上的事不是现在这样,事业上其实也应该更有前途的。”

    何绮其实也知道于北光说的实话,但是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岳恒不好,赶紧就解释道,“也没有了,岳恒就是想事想的比较多,心思细一点,该决断的时候,一点都不差的。”

    于北光就笑,“是啊,所以,我这不是一直准备推他一把吗,让他觉得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何绮闻言有点疑惑地去看向于北光,于北光很怪异地一笑说,“你不觉得岳恒最近对你紧张多了吗?男人,我比你了解,没有个竞争对手,就总是不紧不慢的,所以我故意给他点压力,让他着着急。”

    何绮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于总您指的压力是?”

    于北光这次笑的更神秘而自得,“你没听见最近公司都在传咱们的绯闻吗?何绮,我这可是搭上个人声誉帮你们俩了。”

    ☆、推心置腹

    何绮好一会儿才彻底明白过来于北光的意思,刹那间就被一种从心底升腾起的愤怒所包围,几乎是不经大脑地就脱口而出道,“于总,您是脑子有病吧?”

    于北光原本得意洋洋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下,迅速敛去,停住脚步,皱眉看着何绮,问道,“难道你不认为,最近一段时间岳恒对你比以前更上心了吗?他这人墨迹,你不给他点猛料,就只会原地停滞不前。只有他觉出危险了,他才会下意识地有些动作。我还认为现在的压力不够猛呢,想给他更猛一些的。”

    何绮的火气还是压不住,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的气,面对于北光也没了平时在领导跟前那种由衷的怵劲儿,继续吼道,“我跟岳恒墨迹到死,那是我们俩的事,于总,敢问,这事和您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呢?就算是您热心肠,您好歹是不是也该问问当事人自己乐不乐意啊?”

    于北光在何绮的大吼下有些难堪的神色,转回头往前走着,说道,“第一,你们都是我的员工,你们的感情出现问题,已经直接影响到工作上的事了,这就不需要我用韩国之行来举例了吧?第二,我怎么做,似乎也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吧?我并没有要求你配合我。所以也请你收起你的指责。”

    于北光身高腿长,脚下的步子走得极快,声音并不大,却还是一句句冷冷地传到了何绮的耳朵里,何绮踩着高跟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于北光的速度,声音尖利地说,“于总,韩国的事,我很遗憾,但是我跟您保证过以后不会因为感情的事影响工作。但,您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要求我配合,却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和工作了。无论是从私人角度出发,还是从工作角度出发,我觉得您即便是不用跟我道歉,也请停止继续下去。”

    于北光却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脚底下依旧走得飞快,硬邦邦地接口道,“我是不是继续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觉得影响到你的生活跟工作,那就证明你还远不够有定力,需要磨练,怎么能为了别人的作为影响到你自己呢,职场这么多年,这一点儿都没学会吗?”

    “于北光。”何绮终于愤怒地连名带姓地喊着于北光的名字,“你能不能不是每次都这样一副高高在上,永远都是你最明白,你最厉害,别人都是傻子,都是菜鸟,所有的事,都是别人的错,你从来没有错的样子行不行?没错,你是老总,你确实事业上,生活上也都比我成功。但,这也并不是你可以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横加干涉的理由和借口。无论是我还是岳恒,都希望,你,从此在我们的私生活里彻底消失。至于我是不是需要磨练,这事也用不着您管,要是您觉得我这样的员工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您大可以辞退了我,不用再用各种奇怪的方式和语气来教训我!”

    于北光原本绷的紧紧的脸,突然突兀地露出一丝笑意,“没错,何绮,这就是你,所有的事只要觉得不合你意,你就选择逃,而不是想怎么跨过去。你是,岳恒也是。好吧,就算我是个不称职的领导,是个不靠谱的朋友,那现在我如果就是这样了呢,你呢?你们呢?是不是就选择集体辞职,和我断交,这样就能毫无障碍地继续墨迹和纠缠下去?”

    “那是我们的事。”何绮倔强道,但是声音里已经没了最初的凌厉,于北光那一个“逃”字,像一把利刃轻刺进她的心窝。是,她逃了一辈子,每一次有翻不过去的页,她会合上那本书,每一次有迈不过去的坎,她就绕过那段路。可是,真的可以合上那本书吗?真的可以绕过那段路吗?九曲八弯的生活,似乎,总还是能一次次又把她丢回绕开的原地的。

    “何绮。”于北光的声音忽然变得语重心长了起来,脚步也慢了下来,“也许,我用的方法并不对,但,我是真心地为你们着急。我认识你跟岳恒的时候,还是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也许你不愿想起那时的事,可是我总记得那时候的你们。你那么爱笑,那么神采飞扬,那么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无畏模样,岳恒也是一样,踌躇满志,潇洒不羁,好像只要随便伸伸手,全天下就都是你们的那样。你们眼里就只有彼此,那么和谐,那么快活,那么旁若无人。你知道社团里有多少人是羡慕你们的吗?羡慕你们之间那种感情,那种相互之间可以毫无一丝顾忌的相互托付,那种任何时候,你们彼此都知道他就在身边的信任与默契。甚至连我,那个时候也是羡慕你们的,总想着,这辈子,我能有这样的一份感情,真的是什么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于北光的语气越来越温柔,好似陷入了过去的某种回忆当中无法自拔,而何绮,早在于北光才说起那时的她跟岳恒时,就已经泪眼模糊,听到最后,眼泪早就是不受控制地溢满了脸颊。

    “可是后来……”于北光也就接着说道,“我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又见到了岳恒,当时我很诧异,你们一向是那么焦不离孟,砣不离称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抛下你自己去国外留学的。我偶尔跟他聊起你,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可是他的宿舍里,他的电脑里又到处都是你的照片。我不敢深问,因为每次看他看你的照片时,眼里都是伤心和绝望。那时候,我以为……或许是你移情别恋了,所以他才黯然远走他乡。我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是,那是你们的感情,那是你们的事。可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对于当初和你们熟识的人来说,对于我这样的旁观者来说。几乎可以是个神话,是个经典,这样的感情若是也会走到尽头,我这样的局外人也会有种梦想斑驳的破碎感。”

    于北光停住脚步,默默地看着何绮落泪,叹了口气,从何绮手中拿过她的包,翻了下拿出纸巾放进她的手里。拉着她的手臂继续默默地往前走着,嘴里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国,居然在公司里又见到了你,我最开始是莫名对你有些鄙夷的,因为在国外的时候,我是认定了你辜负了岳恒,辜负了你们之间那段那么美好的感情的。可是,渐渐的,我却怎么也不屑不起来了,因为我发现你变了,你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何绮,你变得那么沉默寡言,即使偶尔会笑,也是透着股无奈的劲儿。你变得这么的好脾气和容忍,不像以前那么不管不顾,只要看见不顺眼的事,立即就会口不择言。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也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怎么会让一个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一下子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压抑而内敛的个性。如果你一直都是这样,当然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你偏偏并不是啊。”

    何绮拿着手中的纸巾,用力地擤着鼻子,听着于北光的话,愈发的恍惚了起来,也在默默回忆多年前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真的是有于北光说的那样无所顾忌的肆意与快乐。记忆却在忆起宜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再也不愿深想下去。于是无味地拿着纸巾,四下里去找该丢到哪里,并不是就那么急着找,只是似乎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平复心里的慌张。

    于北光却只是从她手里接过纸巾,又接着说,“直到那天,看见你对着电梯门大念三字经,我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挺高兴,好像这才是我认识的何绮,不是说印象里的你,就是个粗鲁的样子,而是当时你那愤怒的模样,那嚣张的劲儿,十足十地便还是大学时的何绮。再后来,看见你跟岳恒一起吃饭,我就想,也许你们之间只是当初有了什么误会吧,这误会伤了他,也改变可你。可是,只要有点时间解释清楚,就总会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但你们却还是别扭着,有了韩国那一幕,我大概有些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到底有多么严重,虽然我并不知道问题的关键出在哪,但是我想,你们之间总是需要破冰的第一步的。我以前怀疑过那个来机场接你的小子,是你跟岳恒之间误会的关键,后来却发现并不是。再后来我又以为是你欲迎还拒,让岳恒不知所措。可是一点点的,我才终于看明白,是岳恒在犹豫不定,停止不前。所以,我就想着该推他一把。你们之间的事,我的确不知道,可是我总是了解男人的,男人的本能,遇到掠夺者时就会出现扞卫的姿态。我真的就只是想,让你们快一点,快一点进入状况,人生和青春就那么短暂,怎么容得下你们这样蹉跎呢?”

    于北光终于说完,正好走到一个垃圾筒跟前,把手里纸巾丢进去,又扬起笑对何绮道,“那些过不去的坎,你不用绕开,如果不能勇往直前地面对,那至少也可是把它化作垃圾,再彻底地丢掉,并不需要一直被过往困住现在的。”

    ☆、往事

    何绮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好在第二日是周末,也并不用赶着上班,睡得晚些也是无妨。心中因为于北光的话久久发生过。可是,若真能是那样也就好了,潜藏在层层遮盖之下,的确是无人知晓,但是那疼,瞒得了别人,却又怎么瞒得住自己呢。

    或许总是该与岳恒好好地谈上一次了,关于宜丹,关于那段过往,自从宜丹自杀的那一刻开始,自从他们守在医院的抢救室门口,看着医生默然地对他们摇了摇头开始,便从未再说起过。谁是谁非,如何的过往,彼此心间总是还有疑问,可是那样的当口,却是谁也再无法问了。再往后,一个远走他乡,一个黯然过往。那段往事,那样鲜活的一条性命,就这样埋藏进心底,横亘在心头。

    暗夜里,仍有来往的车灯闪烁着,忽地一下照进窗帘中,在何绮的面前明明灭灭。那怎么也不愿再去想起的过去,却一刻不停像骤然亮起的车灯一般,不停地在脑子里闪现。

    三年前,那竟已经是三年前,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以前的事了吗?

    宜丹哭着跟她说,“小绮,大飞不要我了,你帮帮我。”

    “瞧你这不争气的模样,大飞哪好了,大学的时候也就罢了,一表人才,篮球打得好,总还能算个班草,有人待见,现在瞧他这不成器的模样,还有脸给咱劈腿,他不说分手,咱也跟他分。”

    “不是啊,小绮,我喜欢他,我离不开他,我跟他在一起整整四年了,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他这个人啊。”

    “喂,宜丹,你之前的二十年生活里还没有这个人呢,怎么就四年就适应不了了,相信我,你现在就是难过一阵,以后就会好了,真的。”何绮劝,多少有些失去了耐心,宜丹这副哭哭啼啼,不争气的样子这几天来,每隔一阵都会上演一次。她不是不心疼,可是又能怎么办。当真是哀其不幸,也怒其不争。只恨不得能怎么着打醒了宜丹,让她别在这么自哀自怨下去,那个大飞,实在不值得她这样。

    岳恒打电话来说接何绮吃晚饭,何绮再又拿了纸巾塞到宜丹的手里,劝道,“好了,宜丹,咱们去大吃大喝,化悲伤为食欲吧。”

    宜丹擦了眼泪,只是失神地看着何绮说,“你跟岳恒去吧,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得了吧,我们老夫老妻的,还怕什么电灯泡啊,你快跟我们一块去,让你自己呆着,我才不放心呢。”

    于是她们三个一起去吃饭,宜丹虽然肿着眼睛,情绪低落,却总算是没有掉眼泪。何绮也就只管跟岳恒一块说着各种有趣的事,逗着她开心。吃了饭,正好有朋友约着一起去唱歌,何绮也就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拉着宜丹一起去。

    朋友开车来接他们,宜丹先上了车,何绮刚要上车,电话又响了起来,便推着岳恒坐了进去,自己赶紧说了几句电话撂了电话才又坐进车子里,说,“还有个朋友想一起过去呢,咱们过去找他们一趟吧。”

    都是年轻、稀热闹的年纪,尤其是唱卡拉ok这样的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就是开车的哥们为难道,“副驾驶有人了,你们后边坐了仨人,咱这车里也坐不开人了啊,过去接他,可坐哪呢?”

    何绮不在意地摆摆手,“不是去接他,你后备箱不是还有地吗,这哥们说,他那有两箱啤酒,正好唱歌的时候喝,让咱们一起带过去,到时候,把酒搬车上来,他再打车也方便不是。”

    于是夜色里,一车人欢声笑语地开去那个朋友家里搬酒,只有宜丹一人,一直默默无语着,一句话也不说。何绮和宜丹中间的位置隔着岳恒,前边的朋友跟宜丹并不是特别相熟的,这私事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再劝,何绮也就只好先不理宜丹,心里琢磨着一会儿人多热闹起来,喝喝酒,唱唱歌,什么不痛快的事,也就随着酒精,随着歌声一块烟消云散了,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

    车子开到朋友家的楼下,自然要招呼几个人下去一起搬酒,那人的家只有何绮认识,何绮即便搬不动一箱的啤酒,总也是要领路的,便率先下了车,招呼道,“走吧,上去搬东西。”

    副驾驶上也是个姑娘,看着跟宜丹一样的纤弱,当然也是指不上她,何绮就喊着司机跟岳恒一起。那女孩儿跟司机本是一对儿,见男朋友上去,也是要跟着。何绮怕车里就剩下宜丹一个人,就喊她也一起,宜丹却是扭捏着不肯下车。何绮才有点着急,岳恒捏捏她的手轻声说,“小绮,宜丹哭了一路呢,你们上去吧,我陪她待会儿。”

    何绮也没有别的办法,咬着岳恒的耳朵说,“好好劝几句,我真是看不了她这样哭了,哭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岳恒点点头,就又钻回了车子里。

    何绮便跟那对儿情侣一起上楼做搬运工。何绮的这个朋友也是才搬的家,刚装修好,完全是后现代风格。看着挺新鲜,几个人上了楼也就没着急搬东西,反倒是东瞅西看了起来,纷纷打听着,到底是谁设计的,装修成这样要花多少钱。都是才毕业的大学生,全是有心自己出来独立门户的年纪,可是到底也是才工作,囊中羞涩,听这人说,装修极其便宜,哪有不好奇的,一通的打听。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正事是要上来搬酒,就又赶紧着俩男生一人一箱啤酒,何绮和那个小姑娘也是又酒又洋酒地拿着下了楼。一边下楼,几个人一边乐呵,“这下可好了,省不少钱呢,这么多酒,咱们再喊点人都行,绝对不醉不归呀。”

    房子的主人也是笑得开心,“这不是稳居的时候买了请客的吗,结果大伙各种参观,各种玩,最后酒倒忘了喝,我正发愁天天家里放着没人喝,回头再过期了呢。今天必须喝完哈,我可是不再搬回来了。”

    几个人就商量着再喊谁,谁打电话的事。一路走到停车场却傻了眼,原本停车的位置上这会儿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了那辆车的踪迹。车主当场傻了眼,也没细想便惊呼道,“不是吧,车被盗了。”

    何绮虽然也是纳闷,不过立即笑着反驳道,“你脑子有病吧,车里还有俩大活人呢,被盗你个头。”

    那人听了也是醒过神来,哈哈一乐,就也玩笑上了,“得,那更乱了,我这车丢了倒是不怕,这人丢了可是要命了,小绮,不是你们家恒恒跟你那妞私奔了吧?”

    何绮自然知道是玩笑,也并不当真,可是不知道怎么着,心里还是不自在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便拿出手机给岳恒拨电话,电话一通,便没好气道,“大恒恒,你搞什么啊,人呢?”

    岳恒的声音压的极低在电话那边说,“小绮,宜丹非要说去大飞家门口看看,说是不上楼,就想看看他的窗口的灯是不是亮着,她哭得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带她过来了,离你们那不远,我还琢磨着转一下就回去了,也不耽误什么,结果她现在在这,就傻乎乎地盯着那窗口,我说什么她也不动呢。”

    何绮听了来气,“大恒恒,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带她去那干什么?不触景她还伤情呢,你倒非让她触景伤情哈,宜丹要是有点什么想不开的,我跟你没完。”

    岳恒有点委屈地说,“我是真没辙了啊,要不哭个没完没了的,她说看一眼就走,我琢磨着也许看一眼就好点了呢,谁知道是这样啊。”

    “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好好劝吧,我们先去唱歌的那吧,一堆东西拿着,让我们站大街上算怎么回事,你赶紧劝好了,带宜丹过来,听见了吗。”

    撂了电话,何绮回头跟那几个人说,“走吧,咱先过去吧,我们家那傻子自己惹祸,自己想辙吧。”

    大伙都知道岳恒跟何绮之间雷打不破的关系,便也不怕玩笑道,“呦,这是惹了什么祸了啊,可别惹了情债上身啊。”

    何绮听了就只是乐,并不往心里去,赶紧着搭车就招呼着大伙一起去唱歌。后来又喊了几个人也都到了,足足过去了快两个小时,却仍不见岳恒和宜丹过来。何绮终于有点着急了,原本是想着,这些日子一直是自己劝宜丹,却也不见好,也许换个人劝劝也是好事。可是这么着过去俩小时,何绮又怕宜丹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岳恒那人有时候又木讷,反应不过来。再加上终究还是开着朋友的车,也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何绮才想着要拨个电话给岳恒,岳恒却终于推门走了进来,却是自己一个人,何绮问道,“怎么这么半天?宜丹呢?”

    岳恒一脸倦色,往沙发里一靠说,“哭累了总算在车上睡着了,我就给她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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