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阴界特有的一门法术名字叫做抽魂,顾名思义,就是将魂魄抽出躯壳,使人变成植物人的一种非常特别的法术。事实上,抽魂之术除了对中阴界皇族和强大的控灵者没有太大用处之外,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难免会被抽魂。楼至韦驮把质辛送到中阴界抽魂,虽然是他一是仁慈,但是却也依旧是想要将质辛置于死地的。
楼至韦驮一向狠绝,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质辛。似乎越是亲近的人,他就越是狠得下心肠。一切都是为了苍生。
还在襁褓之中的质辛被交给了缎君衡。对于缎君衡,质辛在以后的一生之中对于缎君衡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是这个男人教授他如何行兵布阵,是这个男人教给他如何统御下属,但也是这个男人,将他一切的幻想打破,给予他最为残酷的事实。缎君衡,缎灵狩,永远都是缎灵狩在前,缎君衡在后,那个男人,前半生为了报恩,后半生为了全情,竟是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活着。
只是在最初的最初,质辛并不喜欢缎君衡。彼时缎君衡还不是那个养出了两个不孝子的男人,现在的他只是刚刚从红潮之中把黑色十九抢救下来,然后又意外接手了质辛的男人。照顾两个婴儿,没有经验不说,即使是有了下人帮助也依旧是手忙脚乱。最开始,质辛真的不喜欢缎君衡。
即使楼至韦驮总是想要杀他,即使楼至韦驮将他送到中阴界来抽魂,但是血脉天性却是这个世上最难以说明的东西,那是最初的最初,人与人之间互相的利用,也是人与人之间最初的羁绊。血缘,伟大的血缘。
但是缎君衡却并不一样,质辛觉得自己可以容忍楼至韦驮如此轻易的把他抛弃,如此轻易的对他产生杀意,但是却无法不对缎君衡产生类似于抵触这样的情绪。毕竟,缎君衡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非亲非故,对于一个对你怀有敌意的陌生人,你对他的观感不好是正常的。
质辛对于缎君衡在最初并无好感,但是对于这个瞅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就懒得搭理他的稚子,缎君衡却是莫名的有着好感。缎君衡谁也没有告诉,其实他十分的喜欢小孩子。对于可爱的小孩子,缎君衡的免疫力几乎为零。即使在自己义父的教育和这几年在朝堂的打拼之上他已经越来越铁石心肠,但是他却依旧喜欢小孩子。当谈这种喜欢并不能影响他的理智。
想起了自己刚刚捡回家的被红潮啃到半身白骨的孩子,缎君衡觉得要是能够让这个稚子做自家十九的玩伴也是一件好事。缎君衡所谓的十九就是他捡到的那个孩子,他给那孩子起名黑色十九。想当初他为了救这个孩子花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把他从鬼门关之中拖回来。饶是如此,黑色十九半身白骨的体质已然不可改变。
只是王命难违,面对如此可爱无辜的稚子,缎君衡最终也只能尽力而为。义父对他恩重如山,是当初他的义父捡到了在无涯之涯他,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缎君衡。为了义父的大恩,缎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难以报答。为了义父的嘱托,他打压因为血缘稀薄而灵力逐渐衰微的缎式一族的族人,让他们成为中阴界之中普通的平民,因为义父的嘱托,他在这朝堂上打滚无悔矣。
祭起控灵之术,缎君衡欲抽出魔皇之魂,却不想法术失败,缎君衡也因为法术反噬吐出一口血来。
楼至韦驮在和宙王做完交易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中阴界,而是滞留在中阴界之中。他到底需要知道稚子的生死,无论是抽魂成功还是抽魂失败,他都想要知道结果。蓦然,体内的佛气翻涌了一下,楼至韦驮颇为不适的倒退了一步,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流下。他知道,这是稚子为了抵抗抽魂之术所做出的抵抗。
血缘,永远是奇妙的东西,那是最初的利用,却也是最为深刻的羁绊,而正在被抽魂的稚子,却是他天之佛楼至韦驮的亲生血脉。是他的孩子,由他所孕化的血脉至亲。
心中并非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终究还是苍生为重。在苍生面前,楼至韦驮的分量终究还是太轻。楼至韦驮当以守护诸佛三千法门为责,即使是要牺牲至亲血脉亦是无悔矣。
犹豫只是片刻的事情,犹豫之后他依旧是那个心怀天下的楼至韦驮是天佛原乡的天之佛,在世人的眼里永远是那样的圣洁。他狠下心来,切断了体内佛气与稚子体内佛气的最后一丝联系。
体内的佛气因为失去了同源力量的影响从而渐渐的回归平静,楼至韦驮感到舒服了一些,但是心中却莫名的刺痛了起来。稚子,就算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是这般的做法与亲自扼杀有何区别?有那么一瞬间,楼至韦驮想要结束这场交易,将稚子抱回亲自抚养,只是冲动终究只是冲动而已。
佛体诞子,即使只是因为受到天之厉秘术攻击,使得魔气脱体而出孕化成魔胎,并非他之所愿,但是事实已成如此,辩解无益,楼至韦驮并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天佛原乡,他是天佛原乡的天之佛,是守护诸佛三千法门的楼至韦驮。最终,也只能叹一声无奈。佛乡和楼至韦驮相比,楼至韦驮依旧渺小。
抽魂让稚子感到非常不舒服,灵魂有一种将要被强制剥离身体的感觉,头痛欲裂,稚子不禁抽泣了一下。他并没有太强的抵抗的想法,但是再次想到了那一身素白的佛者,他却突然并不那么想死了。洗净一身原罪转世,亦或是留在这个世间等待着和佛者的重逢,即使是佛者并不愿意的重逢,他选择了后者。好想要再见那人一面……
与生俱来的佛气和厉元流转于身体之中,激发起强烈的魔气,三种气息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稚子难受的很,然而即使是三种力量依然调动到极限,依旧只能和抽魂之术抗衡,而没有办法彻底破解抽魂之术。稚子毕竟幼小,他也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他选择赌一次。
同源的佛力并不强大,他调动着和他自己体内同源的佛力,那是来自楼至韦驮的佛力,只要一小段时间,他就足以破解抽魂之术,他在赌佛者是否会对他有着哪怕一丝的容忍。若是死了他不遗憾,若是侥幸能够活着,他就又有了一个可以前去寻找佛者的理由。
最终还是稚子赢了。佛者的犹豫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却让稚子成功的破解了抽魂之术。缎君衡的鲜血滴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温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鲜血,他好奇的用稚嫩的小手摸了摸那鲜红温热的液体,觉得这种粘腻的感觉让他并不舒服。
将嘴角的血迹擦干,缎君衡将稚子抱进自己的怀中。用灵术探查稚子的身体,却发现稚子的身体因为抽魂之术而有了体质上的变化,从此抽魂之术对于稚子再无用处。这是一个再也不会惧怕抽魂之术的孩子,缎君衡示意中阴界卫兵报信给宙王。
听闻抽魂失败的消息,楼至韦驮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中阴界。楼至韦驮和中阴界做了交易,要是抽魂成功,自然最好,如果抽魂失败则稚子就交由中阴界抚养,并且中阴界要保证不会让稚子去往苦境。稚子未死,楼至韦驮心中理所当然的觉得并不好受,如果稚子死去,那便是永绝后患。
魔子,魔子,虽然如今只是孩儿,但是要是成长起来,定然会祸害苦境苍生,杀了对于他亦或是天佛原乡甚至是苍生都是好事。只是,心中却也莫名有些轻松,与他血脉相连的人,终究是命大的。
苍生,佛乡,楼至韦驮,泾渭分明,永远都是苍生最终,佛乡次之,楼至韦驮最轻。只是,他终究还是有私心在的。楼至韦驮在心中给了稚子一个名字:质辛。但是却不曾对其他人说过。本来就是孽缘,那么何必让孽缘继续下去呢?楼至韦驮和稚子,原本就是最好没有丝毫交集的存在。
稚子在缎君衡的怀抱之中醒来,因为抽魂失败,稚子便交由缎君衡抚养。稚子的身份特殊,而缎君衡的性命又因为缎君衡将心血交给宙王掌握在宙王手中十个甲子,是而中阴界之中没有谁更加适合做稚子的抚养人了。
缎君衡哄着怀中的稚子,心下疼爱但更多的却是了然。因为一场红潮的交易,宙王的胃口就已经大了,苦境这片地方已经被宙王盯上,虽然碍于和天佛原乡的楼至韦驮进行交易的缘故宙王并不好动手,但是稚子是楼至韦驮所带来的婴儿,却是不同的。
这个孩子,日后注定成为中阴界和苦境之间的一个筹码,也注定成为他灵狩缎某与宙王之间的一个筹码。
“质辛。”付质子于屠刀之下,故而名为质辛。他想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字更加适合眼前的稚子了。生而为质,被生身之人付于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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