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痕热好茶汤，去接被放出来的沈瓷。
她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身上大片深深浅浅的血渍触目惊心。
碧痕花了三个月的银钱，好不容易弄到点药，让沈瓷服下，才救回了她一条小命。
沈瓷养病期间，活计全由碧痕代做。
元宵佳节过后，沈瓷彻底痊愈了，碧痕却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形容憔悴。
夜里，月光冰冷，像深井的幽暗不见天日水。
沈瓷钻进碧痕的被子里，对她耳语道：“今日荣妃娘娘处死了一名新晋的小宫女……”
碧痕一怔，呵出的白气如同一团云。
“此事我略有耳闻，听说是那宫女对荣妃娘娘不敬，言语之间冲撞了娘娘……”
“什么不敬？不过是欲加之罪！那名宫女容貌出众，被皇上多看了两眼，荣妃恃宠而骄，竟当即给安了个不敬的罪名，将她杖毙！”
沈瓷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皇上那个昏……”
“沈瓷！”
对话戛然而止。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瓷突然握住碧痕的手，神色忧凄，说道：“碧痕，我若有一天去了……”
“不要说傻话！我们微如草芥，定不会成为荣妃娘娘的眼中钉。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真要出事了，我拼死也会把你从地府救回来！”
“噗嗤，你以为自己是阎王妃么？能上天入地？”
碧痕反握住沈瓷的手，眸中含笑，说道：“你我在深宫相依为命，多亏你陪在我身边，这森严寒冷的宫廷才有些许暖意。若是连你这唯一的牵挂都没了，我还不如去做阎王妃呢！”
沈瓷感动莫及，无语凝噎，环住碧痕的腰，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她怀里，低声啜泣。
两人就算是笑，也盖不住哭的神色，于是便只能哭了。
金鸡报晓，夜尽天明。
碧痕照旧去领需要浆洗的衣物，却没见到木桶。
正疑惑间，有一位公公捧着衣物朝她走来。
公公把衣物递给她，吩咐道：“拿去洗了。”
那是一件孔雀氅，华美无匹。
“还不赶快去办？聋了么？”荣嬷嬷双手叉腰，怒道。
碧痕脸色惨白，连忙到天井边打水。
隔日，荣嬷嬷命她将孔雀氅送给荣妃。
“奶娘一直说沈瓷美，依本宫看，你比她还要美上三分。”
荣妃托起碧痕的下巴，用蘸水的帕子擦拭她的脸。
碧痕垂下眼睑，不置一词。
“瞧瞧，多俏丽的丫头，为什么整日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这样好看多了。”
荣妃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兰花指轻轻抚着碧痕的脸。
“娘娘谬赞。”
碧痕从容地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轻一划，倾城的美貌就被打碎了。
血珠滑到下颌，滴落尘埃。
荣妃唇边含笑，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皇上驾到——”
宫门外响起公公细长的声音。
“还不退下！”
荣妃娘娘嫌碧痕动作太慢，横眉喝道。
碧痕赶紧从后门绕走，不想慌乱之中却撞进一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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