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月中,月色皎洁。
夜风飘送来野ju花香——这可是种飘逸的气息!
碧尘道:“竹兄弟和竹姑娘刀剑自有一路,所欠的是不够‘灵’。所谓‘灵’就是能变。水,可因地而制流;同样,剑法与刀法亦可因敌而制胜。这就不能墨守陈规,一成不变。我们平日与对手作战,所使刀法或剑法,是一招一式从头到尾使出来,若对手早已认识所使的套路招式,他则能有备而战,可一一化解,这样则耗力而无功。故‘灵’就是在练熟每一招一式的基础上,遇战因敌而变招,达到随心所欲,挥洒自如的境界。”
峰儿兄妹俩默默地听,默默地记,默默地参悟。就连两位老人家听了也不住地点头。
韩棣只是微微笑着。
碧尘走到卿儿面前道:“竹姑娘,请借你的剑给我一用。”
卿儿忙将长剑解下递给碧尘。
碧尘接过长剑,说声“谢谢”,便走到韩棣跟前道:“老兄,趁着清风朗月,花香树影,咱们与剑共舞怎样?”
“好!咱们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比划过了。”
碧尘把腰间竹杖放在一边,手擎长剑。
两人几乎是同时按哑簧,同时拔剑出鞘,同时弃鞘,同时出招!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韩棣绰号“巫剑飞云”。
云,可千变万化可绚烂多彩。或轻如柔丝点缀苍天;或遮天闭日雷霆万钧。可以令人赏心悦目,可以令人触目惊心;可以因风而聚,可以因风而散。
聚散无常,变幻莫测。
——同样有水因地制流之妙。
他的剑法就像云。
碧尘绰号“出剑无招”。
出剑如电光火石,运剑似江海。
与其说是舞剑,不如说是拼命。
或者是舞剑——为拼命而舞剑。
这样的舞剑,实际上是一场定胜负决生死的舞剑。
这样的舞剑,当今武林已经不多见了——即使古往今来,亦屈指可数。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斗了不知多少招,却一声双剑碰击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有的只是剑光。
——灿烂的,眩目的剑光,可使皎洁的月光为之失色!
他们的躯体,他们的灵魂——整个人都融入到剑光中。
不分剑我。
——我即是剑,剑即是我。
达到剑我两忘的虚无之境!
他们在拼命。
全力以赴的拼命。
他们出剑无情,因为他们知道:彼此旗鼓相当。
漫天的剑光突然消失。
是胜败已分,还是生死已决?
剑光消失之时,两人的剑已经入鞘。
剑光消失之时,月光也恢复了颜色。
韩棣哈哈大笑:“老弟,五年前与你一战成为朋友,那个时候,我们打了三百五十七招,你赢我一招;如今,我们打了三百四十九招,你已经胜我一招,看来你的武功又大有长进呀!”
碧尘笑道:“彼此彼此。一招之别,何足挂齿。”
高手过招,一招之差,已决生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个道理,谁人不识?
既然知道,何必再说?
碧尘走到卿儿面前,双手捧剑道:“竹姑娘,谢谢你的剑。”
“啊?!不,不用谢。”卿儿这时才回过神来,“其实我该谢你才对——让我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场‘舞剑’,得益非浅。”
碧尘笑了笑。
峰儿道:“可不是,你们实在是太棒了,令我好生羡慕。”
碧尘笑道:“谢谢!其实路无尽头,学无止境,每个人都应该继续奋斗。”
“哈哈,好小子!”酒和尚笑道,“禅院风寒,进房中再说。”
大家进入禅房,谈笑又是一夜。
翌日。
天色阴沉,寒风拍面,带来了初冬的气息。
日间,白衣蛇女来寺中拜望众人,向碧尘致谢。
几个年青人又讲又笑,开心快活。
韩棣虽然与白衣有些过节,不过亦很快消除误会,谈笑风生了。
他虽然较大家都年长,但彼此谈得很投机。
两位老人或饮酒或对弈,自得其乐。
大伙儿或切磋武功或入镇吃酒,悠然自得。
碧尘与卿儿感情日深;峰儿与白衣谈得也不错。
韩棣唯有“望‘尘’兴叹”,“望‘峰’而‘逃’”——好不“凄凉”。
卿儿曾经打趣道:“韩大侠,要不要让我帮你找位姐姐陪伴你?”
韩棣又摆手又摇头:“不不不,谢谢你的好意,堕入情网可不是闹着玩的。‘爱情’可是件很怪的东西,可以使人开心快活也可以令人肝肠寸断。何况,我长得并不差,要找女人,我早就找了,还用你操心吗?哈哈哈……”
他长得的确不差。面白唇红,五官端正,还有令女孩子顷倒的两撇胡须,就像他的两道眉毛一样。
他讲得也的确不错。“爱情”的确是个怪物。只要经历过感情波澜的人,一定有所体会。
它可以使人开心快活,梦萦魂牵;也可以令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它可以使死人复活,可以令活人去死——或生或死,就看你怎样把握。
——你自己的命运由你自己操纵。
这样开心的日子,又过了七八天。
七八天中,一切是这么开心这么愉快这么平静,没有纠纷没有争执没有战争。
然而有一天,白衣老早就从龙王庙来到白马寺找峰儿。
“有什么事?”峰儿发现她的面色不好。
“也许……也许我们就要分手了……俺实在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她叹气,“唉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
“我们七老门的七位老先生知道‘出剑无招’就是司城兄弟,就是故庄园的少庄主,竟然飞鸽传书要我们撤走,说既然司城世家有后人,又何须我们多管闲事……俺实在想不到,他们派我们来时口口声声说为了伸张正义,但真想不到七老为了小小的一点仇怨,就撒手不管,要我们撤走。”
“七老与司城兄弟有什么仇怨?”
“他曾经杀了七老门‘七十二死士’中的十个。”
“是吗?”峰儿吃了一惊。
“其实那十个死士也罪有应得。”
“此话怎讲?”
“七老门本来就是介乎于正邪之间的门派。那一年,七老派那十个人来这儿打听‘铁堡银库’的情况。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竟丧心病狂闯入一家大户烧杀抢掠,还将那些女人……咳,不说了,反正他们罪有应得。但我实在想不到七老会改变主意,不与墨家为敌的。况且,我们也有不少兄弟死在铁堡中呀,唉唉!”
峰儿沉默片刻问:“你打算怎么办?”
“门令难违……俺只有走……”她望着他,“其实俺心里是不想的……俺舍不得你……”她的脸泛着红霞,“但门令难违……”她凝视着他,“说实话,俺从小就没真正开心过,但自从见到你,却真的好开心好愉快……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啊……”她的眼睛已经闪着泪光。
他动情的把她揽住:“你要留下,不能走……司城兄弟就要在后天与墨家决战,你可以多留几天,仅仅多几天就行了……你知道,我们势单力孤,需要你们的帮助。”他揽得她更紧,“只要这事一了结,我们就会很好的生活在一起。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答应我……”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
风,很冷。但又怎能风冻如火的心如荼的感情?
“好,我就听你的话,多留几天。”她眼中尽是惊喜的泪水。
他轻轻推开她,“那你就回去与你们的兄弟们好好商量一下,我静候佳音!”
他忽然在她满是泪痕的面颊亲了一下。
她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跑开了。
他傻痴痴地望着她远去,心中又喜又忧,许久许久,才返入寺中。
夜。
有浓云,有阴风。
在云隙间,隐隐可见半钩残月。
明天,就是碧尘与墨幽决斗的日子!
今夜,白马寺的偏殿内灯火辉煌。
酒和尚、竹老头、韩棣、碧尘、峰儿、卿儿,还有白衣,就坐在殿中。
他们仅仅只有七人。不,还有“七老门”的十多个兄弟——就是他们总的实力。
他们在明天就要去与墨幽父女以及墨家的十二家神、八大护堡士、族人五贤,还有众多的家丁决一生死!
他们知道彼此实力悬殊,但这一战势在必行!
今夜,大家各怀心事,所以大家只是静静坐着,都闭着嘴。
酒和尚忽然静静走了出去。
等到他再次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包袱。
他来到碧尘面前道:“你一直以竹杖代剑。”
“是的。”
“墨幽是个厉害的货色。”
“是的。”
“你需要一柄真正的剑。”
“是的。”
“你不能低估你的对手。”
“是的。”
“自嵩山一别,我一直没见过你。”
“是的。”
“我也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你。”
“是的。”
“所以,我现在要送一样东西给你,我想你会喜欢。”
“会的。”
酒和尚从包袱中取出他要送给碧尘的礼物。
是一柄剑。
碧尘站了起来,双手接过剑,走到殿中间,拔剑出鞘。
青钢铸成的剑。
——青钢剑。
剑刃,雪一般白;剑柄,炭一样黑。
酒和尚道:“这柄剑没饮过血。”
碧尘道:“我看得出。”
没有饮过血的剑,虽然看起来阴森可怕,但没有杀气。
但没有饮过血的剑让碧尘抓着,耀眼的寒光中立刻升起了一团杀气。
——这种杀气足可摧毁一切!
他划了个圆弧。
剑风破空,龙吟清越!
“好剑!”
青钢剑,千锤百炼,固然是好剑,但远比不上龙泉太阿、干将莫邪。
剑之所以是好剑,是因为它凝聚着老一代对年青一代的希望与关怀。
——凝着爱!
父母之爱、儿女之爱、亲友之爱、情侣之爱……
——因为有爱,人类才得以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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