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狂潮年代

第十节 青榆风物 上

    这半年来,费一翔为了生意,在长榆和利度之间来回跑了好几趟。每次来利度,总会带着一堆礼物来傅家。对礼物,傅升觉得受之有愧,自然免不了每次都推让一番。只是在口舌之争上,学者显然远不如商人来得老练。费一翔一番短篇大论之后,总能说得傅升无言以对,礼物最后总是一件不剩全留在傅家,而傅升只能站在旁边瞪眼叹气。

    一来二去,傅升实在是怕了这位老朋友的礼物攻势和随之而来的精神攻击,一听说费一翔要来他的头就隐隐作痛。可恨呀!今天又是头痛症发作的日子了。

    看着那一大堆礼物,傅升实在是有欲哭无泪的感觉。看着傅升懊恼的样子,费一翔心中暗暗好笑,这种表情的傅升还真是好玩啊。

    等费一翔跟孩子们聚过,也吃过午饭,两个男人开始商量正事。没有太多废话,很快就决定几天之后费一翔北返,而傅升也已放了假,两个人正好带着三个孩子结伴而行。费一翔和傅家已经很熟,又有事要忙,没有怎么客套,坐了一会就告辞而去。临走,又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小遥小楠正和小立在一起读书。说了刚决定的事,也免不了嘱咐几句,见小遥和小楠都懂事的点头,费一翔老怀大慰,又大力夸奖了小立几句就匆匆而去。

    长途旅行的经验,傅升夫妇并不缺乏。有条有理的准备好轻便而实用的行装,又把孩子们的东西收拾利落,也没有用掉多少时间。只是,行李虽然准备整齐,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乱糟糟的,生活也仿佛已陷入混乱,每天都会出不少状况。不是白心如做菜忘记放盐,就是傅升写字时把墨盒打翻,要不然就是小立把饭吃到鼻子里,一起吃饭的小遥笑到喷饭,小楠笑到差点被噎着……

    如此这般,弄到大家都没有什么离情别绪,而且上路之后,大家都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从利度到长榆首府青榆城的费家,若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不到三天就能到。不过因为要顾着孩子们,走得自然慢了很多,他们是在六天后的傍晚才到的。到了目的地,两个大人还有些精神,三个少年却是又疲又累,连动都不想动了,稍微收拾一番就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小立被傅升叫醒,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全身都很不舒服。勉强梳洗用饭之后,强打精神跟着父亲和费一翔坐上马车直奔古宅而去。

    这半年来,傅升和古生清书信往返,相知已颇深。这回见面,场面宛如老友重聚,几人都是一片欢欣之情。古老头见小立摇摇欲睡,忙准备找个地方让小立再睡一会。傅升带小立来只为尽到礼数,见古老头如此豁达,也就不再客气。笑言不必准备,打发他回去睡就是了。于是小立就这样被迷迷糊糊的带过去,又被迷迷糊糊的送回来。

    再睡到自然醒时,已近中午时分。小立睁开眼睛,刚想伸个懒腰,猛然间看到小楠近在咫尺亮晶晶的大眼睛,夸张的大叫一声,把身体蜷成一团,又用双手抱住身子,仿佛再防备春guang外泻。接着才发现自己是和衣而睡,也没盖被子。一愣神之后,小立才反应过来,暗恨这一番丑态丧尽自己的一世英名,这回肯定要被小楠笑死了,小立将脑袋埋进枕头,懊悔的以手捶床。

    心中有鬼的小楠见小立如此做作,以为他在讽刺自己是个女色狼,心中暗恨,偏过头去,在心里数落着小立,突然醒来吓人家一大跳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一大早开这种下流的玩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色狼!偷眼看到小立的样子,还以为他在为作弄了自己而得意的狂笑,又羞又气之下,小楠的脸变得通红,气乎乎的大力揪着小立的耳朵把他拉了起来准备给这个小色狼一点颜色看看。

    等看清彼此的脸色,两人才知是一场误会。大羞之下,小楠松开手,做了个鬼脸就逃了出去。抚着刚被揪过的耳朵,小立无奈的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

    还好,虽然出了一点状况,事情还是迅速的迈上了正常的轨道。

    傅升天天去古宅,小立也时常跟着去。小遥和小楠也去了几次,古老头很久没看到两个小孩,一见面很是高兴,连声夸奖他们长高也长大了,不过,夸奖几句之后让他们自己玩,他呢兴致勃勃的和傅升讨论去了。这几天,因为哥哥总是跟着父亲忙,所以,小楠说,小立就应该陪着她。对这种无理要求,小立倒也没有拒绝。反正对魔技的研究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大人的讨论自己也不必每一次都参加,只要常去看看,跟上进度就行了。况且跟着小楠四处参观,小立也觉得很开心。

    一出费家,眼前是无垠的农田,背后是一大片没什么特色的建筑物,再往后便是山。山名东山,不知是哪个懒鬼起的名字。当小楠肯定的告诉小立,这就是长榆郡首府利度城的时候,小立确实是呆掉了。这个时候,小立终于明白,为什么费一翔要把小遥和小楠留在利度了。不过小立很快想到,古宅所处的小镇似乎比眼前的青榆成还是要大上一点。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小立问之于小楠,却被小楠取笑了一通。

    城市因矿而生,城里的人大多以矿为业,青榆是个不折不扣的矿业城市。其实说城市也勉强,多年的发展,形成的是一些大大小小的聚落。青榆,不过是这些聚落的总称。也正因如此,青榆虽大,却没有什么特别繁华或者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久之后,小立也发现青榆跟利度的另一些不同之处。如果说现在的利度是生机勃勃,那么青榆就是死气沉沉。小立甚至觉得,这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快乐的表情,几乎所有的人都显得很忧郁。奇怪之下,小立留心去倾听别人的声音。并非每个人都像车夫老张那样沉默寡言,门房赵伯显然就是个大嘴巴。从他那里小立听到不少说法,其中的一些往往让小立错愕不已。赵伯说,长榆马上就要把首府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且他连时间和目的地都说的清清楚楚,让小立不能不信。不过小楠却告诉他,那已经是一个流传了几十年的,很古老的谣言了。赵伯还说,为了采矿,地下被挖出了很大的空洞,总有一天,空洞塌陷,全城都会被埋入地底。虽然说活时赵伯那恐惧的表情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但那依然只是一个谣言。

    不过,小立最后还是归纳出一件真实的事情。经过历代的不断开采,矿物资源逐渐减少,如今已到了仿佛随时都会开采完毕的地步。矿物采完之后,青榆的命运不言而喻。坐落在一个小小的盆地中,青榆附近的物产并不发达。失去矿业和冶炼产业,根本无法养活如现在般庞大的人口。而且很可能的是,当矿井废弃,铁业迁走,用不了多久,青榆就会变成一座荒废的死城。

    了解到这一点的小立,心中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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