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然。今日的形势却是谁也拿不出主意来,崔秀娥抬头望天,心中不甘,难道破岛这数百年的基业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吗?
“你们下去吧。”崔秀娥挥挥手,合上眼,眼前出现那一幕惊人的情景。破岛的海面上长年累月都弥漫着一层浓浓的白雾,方圆数百里,迷蒙蒙一团。茫茫大海之中,这是破岛得以依赖的天险。正是因为这股白雾使得海上航行的船只不敢驶入这片海域,保存了破岛的数百年的安谧。然而,那天突然之间,数十艏战舰如同从天而降一般,直撞破迷雾,冲到滩前。然后数千名如狼似虎的武林高手披坚执锐,在喊声震天之中,潮水一般地掩杀上来。破岛虽是弹丸之地,然而岛上男耕女织,实行税制,上行下效,却是以王道治之,俨如一小诸侯国。只是长期闭关索岛,与外隔绝,不为所知。那天正好是集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众人束手无策,逃避不及,被杀得尸横遍野。
最可恨的还是那公孙楚。自投靠魔龙教之后,他的剑似乎变得不再尊贵,可以随便杀人的了。那双剑如飞,如同两个光球,所到之处,人如树倒。他到了破岛似乎变得异常兴奋和疯狂,就像是久别家园的游子梦醒之后,突然发现到了家里一样。
崔秀娥虽然一直加强防范,可这变故来得太快,加上这些都是魔龙教中百中挑一的好手,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虎狼之中,破岛的子民死伤确实不少。才一天的时间,破岛的一半土地便落入对方手中。无奈之下,只好率众撤退到圣山一带死守。破岛的圣山是破岛的禁地,据说自崔氏先祖登陆破岛以来,就从来没有人上过去,因为上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偶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徒误闯禁地,那都是有去无回。传说中圣山山上住着神仙,谁敢轻易踏入,谁就不能活着出来。
圣山下面已经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即便是逃难也没有人敢踏上圣山一步。崔秀娥知道江湖中一直传闻的什么宝藏武功都是这圣山上面的东西,魔龙教虽与破岛是世仇,然而仇恨的根源还是想争夺这座圣山。幸亏破岛为守卫圣山也是从来没有松懈过,山前数十里之外,就布置了一个仿照当年诸葛武侯入川时所设的八阵图相似的石阵。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在加上岛上历代才智之士的精心改良,每日每时,变化无端,这才抵挡得数日平安。众人以为魔龙教久攻不下,粮草短缺,一定会撤退。岂知,魔龙教主似乎早有准备,五十艏船里面,竟有一般装的是粮食衣物。看来是打算持久作战,这大概也就是魔龙教主只点了八千人马轻装攻杀的原因。
崔秀娥悠悠地叹了口气,扬儿和李长老他们成功了没有?他会回来吗?连他也背叛自己,在这危急的关头也离开自己,自己真的这么孤立无援了吗?虽然她外面坚强,可也毕竟是个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她也需要男人的支持。连遭变故,她也心力交瘁。忽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睁开眼,却见破岛三位长老还没有退去。年纪最大的陈长老,是自己父亲的师弟,足智多谋,很多事情崔秀娥还得请教他;吴长老沉默寡言,却是众长老最好战的一位;崔长老是唯一的女长老,也就是自己的姑姑,崔秀娥一向尊称她为崔大姑。崔秀娥道:“你们怎么都不下去?”
陈长老道:“岛主,据我估计那石阵也抵挡不了十日。魔龙教中高手如云,奇人异士也是不少,他们似乎有人晓得这八阵图的奥妙。这几天的冲杀,他们的人都是从生门进来。如果不是我们早就改良过,阵中生门可以随时变化,这会儿他们怕早就冲过石阵了。”崔秀娥道:“是的,这个我也看出来了。不知道陈长老有什么提议?”陈长老一声长叹,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知道这样说,你们看定会看不起我,可我也是为破岛着想啊!”崔大姑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家伙,什么为破岛着想?你是为你陈长青一门老幼着想吧!哼哼,你这数祖忘典的老糊涂,你如何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陈长老哀痛之极,道:“我陈家深受岛主大恩,你以为我提议投降是了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岛主和岛上的万千子民着想啊!”崔大姑“呸”了一口,骂道:“花言巧语!你可是越老越没出息,大不了一死,崔氏后人岂能摇尾乞怜?”相方争持不下,崔大姑几欲动手教训陈长老。
崔秀娥一阵心烦,喝道:“都给我闭嘴!统统出去!”三人讪然而退,崔秀娥更觉得无助,连自己阵中都不能团结一致,这仗怎么打?他要是在身边的话,大家的底气就会足了,就不会有人说出那样晦气的话了。忽然,有人从进来禀报,魔龙教的人又开始攻阵了。
崔秀娥一弹而起,快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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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秀娥等人站在高地上,俯瞰石阵。只见石阵中烟云渺渺,神秘莫测,一股杀气冲天而起。魔龙教的人在阵外窥探,蠢蠢欲动。
崔秀娥运气内力,高声叫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入石阵,教你片甲不返,尸骨无存!”她幼食奇果,练功事半功倍,因而内力深厚无比,这会儿运功传音,远远地传过去,声震长空,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请崔岛主出来一会——”忽然一个声音冲天而起,半空之中仿佛和崔秀娥的声音缠斗在一起,竟也是这般夺人心魂,崔秀娥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高地上的众人已经在议论纷纷。“是魔龙教主的声音,是魔龙教主!”“他的内功好强啊,竟然把岛主的声音压了下去。”“我听他们整天喊‘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踏平破岛,一统江湖’,他们教主真有这般的能耐吗?”“呸,你怕什么?大丈夫战死方休,怕他什么?”“他如果是一个人那还好,我就怕他不是人,是恶魔,那就难办了。”……崔秀娥听得军心有异,心中一凛,知道不灭一下魔龙教的威风,自己这边的志气就会消灭了,道:“各位,有我崔秀娥一日,便可保破岛的平安。大家随我来!”
魔龙教的人马缓缓后撤,崔秀娥带着一众人等来到石阵外面,双方成对垒之势。魔龙教的八千人马排成阵列,井然有序,漆黑的服饰连成一片。别看人多势众,可是教主不出声,全场便鸦雀无声,可见纪律之严明。崔秀娥不禁惊叹,古来武林人士的武功要强于官家朝廷,只是生于草莽,自持了得,各怀异心,虽成群,其实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因此天下是朝廷的,武林人士只能在江湖中逞强。而如今这魔龙教主竟然把一大群高手调教得贴贴服服,其功之艰巨,其心之难测,可见一斑。只有公孙楚一身白衣,如同墨砚中飘落的一颗小雪,但白衣上的那条黑龙也显得格外炫目。看来他这魔龙特使确实有不少特权。他的旁边便是魔龙教主的宝座。那是一顶十六人抬的盘龙宝座,座前龙头狰狞吓人;座上紫盖黄帐,帐中魔龙教主斗篷裹身,端然而坐。远远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只有那青铜面具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魔龙教主的声音越过人群传来,仿佛说话人就在眼前,道:“崔岛主别来无恙吧?”崔秀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时更不能丢破岛的脸,挺身而出,双手叉腰,道:“你姑奶奶就在此间!”公孙楚冷冷地道:“败军之将,也还言勇?”崔秀娥全身一震,眼前有出现那一幕,半空中只见黑影一闪,自己还没明白什么回事,便让人封穴制住,押上巨鲸帮的大船。崔秀娥奋力忘记那些回忆,故作轻松地道:“若不是偷袭暗算,你岂能动得了姑奶奶的一根毫毛?”
魔龙教主道:“崔岛主逞一人之强,却是把破岛的人往死亡的悬崖上推了。”崔大姑和吴长老大叫:“我们与破岛共存亡!”魔龙教主道:“崔岛主自持武功过人,不肯服人。这份胆色和气概,当胜须眉。本教主坐在这盘龙宝座之上不动,接你三箭。若是三箭,你射死本教主,这八千教众便立刻返回内地。若是你射不死本教主,便请放下武器归降。本教主不喜杀生,答应既往不咎,从此两家合在一起便是一家,不分彼此,都是魔龙教主的兄弟姐妹。”
崔秀娥大怒,可她知道这时候需要冷静,便冷冷笑道:“大教主好大的口气,你是欺我女子无力?”魔龙教主道:“不敢。”崔秀娥取来一把二千石的强弓,道:“大教主盛情,小女子却之不恭,这就送你一箭!”拈弓搭箭,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那支长箭“嗤嗤”作响,在空中化作一道耀目的光芒飞过人群,直贯向魔龙教主。两人虽然相隔甚远,可是崔秀娥的内力非同小可,加上强弓快箭,足可以射穿十数层的铠甲!
魔龙教主不闪不躲,依然坐在那里。眼看那长箭就要射到他的身体,忽然之间长箭好像射在一堵气墙之上,箭上的劲道消失得无影无踪,倏地停住,轻轻地落在地上。魔龙教主叫道:“第一箭!”八千教众齐声喝彩,声音如同山呼海啸直卷而来!
这边破岛众人也是心惊,只有崔秀娥不慌不忙地道:“大教主果然好本事,这第二箭我可是要用连珠箭法,你可要小心。”魔龙教主道:“任你怎样射法,本教主便是坐着不动随你射便是。”崔秀娥道:“很好,那你别后悔,再接我的第二箭吧!”取过两支长箭,搭在弓弦上。“嗖”“嗖”“嗖”三声,三支长箭先后排成一线,直射过去。这回崔秀娥运起十成功力,使得箭头劈风振荡,场上万余人心里都能感觉到那箭上震撼的力道,三道眩目的光彩犹如流星赶月搬飞腾而至,直可以穿山裂石,更莫说人身肉做!
破岛众人知道岛主这连珠箭非得把那魔龙教主射穿一个大窟窿不可,不禁齐声呐喊助威。只见第一支箭还是射在气墙之上,劲道立退。然而这回却不是往下跌,而是反弹回去,而且力道不减来时半分。第一支箭正好与将来的第二支箭相撞,箭头对箭头,竟然把第二支箭从箭头到箭簇齐整破成两半。力道依然不减,直撞向第三支箭。“唰”的一声,第三支箭回过头来,就插在崔秀娥身边半丈之前的地上,箭头犹自不停地抖动。
魔龙教主叫道:“第二箭!”
这一回魔龙教众的喝彩声更盛,声浪直要把人给淹没。而破岛这边却是面面相觑,寂然无声。还有一箭,这一箭岛主又将怎么射呢?刚才一箭射空,连崔秀娥自己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挡住她的箭本事十分艰难的事情,再把箭反弹回来射分来箭,那份强劲,那份准头,却是非人所能及。
“最后一箭怎么射?怎么射?”崔秀娥也不停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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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比箭中一发算一箭,而不管箭的数目,一发一箭算一箭,一发十箭还是算一箭,所以崔秀娥的连珠三箭还是算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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