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玄铁破刀传

七 尔虞我诈几多计

    童叟恨姜云揭破心底的暗恨,这会终于逼得他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真是惬意之极。用眼瞟了一眼姜云,见他在在那里自言自语,兀自不停,不由得冷冷一笑,道:“怎么?很难受,是吧?其实你应该安慰,毕竟你的两个儿子,只有一个出卖兄弟而已,另外一个却是宁愿自己死来换取兄弟的性命,还是有一点骨气和勇气的。”

    姜云闭上眼睛,心中的痛楚谁能明了?苍天有恨,缘何至此!“老天,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儿子承受这种折磨?有什么你就惩罚我这个当父亲的,为什么要降罪到他们身上?他们才十岁啊!”

    童叟一阵狞笑,道:“我有言在先,谁先开口,就杀谁。现在是兄弟俩一起开口,要杀老大。那老大就只好认命罢了!”说完,把姜潜扔在地上,夺过手下的一把弯刀,目露凶光!

    姜云怒道:“你敢!”

    童叟“嘿嘿”冷笑,手中弯刀一扬,半空中闪过一道光芒,道:“你问这刀敢不敢!”姜潜一直看着弟弟,崔扬心中有愧,早已把头低了下去。姜潜忽然开口,道:“弟弟,还记得我们在海边猎杀鲨鱼的情景吗?”崔扬怕面对姜潜的目光不敢抬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姜潜脸上出现笑容,道:“没事的,弟弟,不用难过,不管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当哥哥都应该为你承担的!”

    哥哥!

    崔扬全身一震,显然被这个“哥哥”惊心动魄的词语震慑。是的,兄弟,哥哥!佛家云前世的数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顿同桌共餐,要成为兄弟那恐怕是么上次亿次的回眸了,更何况是孪生兄弟!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崔扬是丝丝相扣、息息相关,无论走到那里,什么时候,崔扬都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仿佛有一根心灵之线和哥哥牵连着,闭上眼睛,就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就像一盏明灯在那里亮着,如果他死了,那么他也可以感觉到那盏明灯的熄灭,他的心就会剧烈地痛!

    其实,他不想自己的哥哥死,绝对不想!只是他真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已。他蓦地抬起头,兄弟俩互相对望着,忽然相视一笑,所有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情感,仿佛在这一刹那,统统表露无遗!

    童叟原以为这少年人濒临死亡,必然吓得屁滚尿流,甚至哭声求饶。却没想到他们在这会儿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心下既是不解,又是大怒,觉得颜面难存,尖声道:“笑什么?给你一刀,看你还能不能笑!”姜潜忽然对着他露出怜悯的笑容,道:“你真是个可怜人,你终生为魔龙教卖命,有如牛马,你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兄弟情谊?”童叟不想他这时还能出言讥诮,先是一怔,继而大怒,道:“死到临头,还敢油嘴滑舌?”

    姜潜叹道:“随便你。我知道弟弟一定会为我报仇的!”童叟回头一看崔扬,见他严重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显是如他的所说的那样心中已暗起报复之心。不由得“哼哼”冷笑,道:“好啊,很好啊!老夫今天就杀了你,然后再恭候你的好兄弟为你报仇,但愿那是在老夫还没进棺材之前!”举起弯刀,对着姜潜的脖子就要砍下去!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都集聚在童叟高高举起的锋利的刀刃口边上!

    姜潜把头甩过一边,默默地等候死神的降临,等着自己和这个世界永别。

    “不要,不要!你不能杀这个孩子!”一直在旁边念佛祈祷的忘云师太,突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童叟事先早已调查过,水月庵的尼姑都是不会武功的,因此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忘云师太也许过于心急,脚步一个踉跄,一下子摔倒在地,刚好和身倒在姜潜身边,便顺势把姜潜拥在怀里。童叟骂道:“臭尼姑,滚开!”只见她单掌合十,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何必为难这个可怜的孩子?放他一条活路吧!”姜潜叫道:“师太,你快走,否则他会伤害你的!”忘云师太道:“不,孩子,你还小,而且心地善良,你不能死。”

    童叟早已不耐烦,怒道:“不识死的尼姑,我先送你去见佛祖!”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腰间。忘云师太惨叫一声,身子直飞出三丈,“啪”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正如童叟所料,这个不会武功而且身子孱弱的尼姑,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直如蜻蜓撼玉柱。刚才她要是懂点武功,便会运功抵御,决不受伤至此。

    童叟冷冷地道:“自找苦吃!”忽然觉得身体一麻,似乎穴道被封,一只小巧而有力的手无声无响地已经握住了自己的脖子。童叟大吃一惊,那人在自己身后,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见地上有个暗黄的影子躲在自己身后,比自己瘦小的身子也只高出一个头而已。这庵堂上竟然还隐藏着会武功的人!不可能,水月庵除了姜云他们这些人之外,哪里还有会家子的人?难道还有破岛的漏网之鱼潜入?他不由得大叫:“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老孩一干人等突然见童叟被抓住,均都大出意外,待看清抓住童叟的那人的面貌之后,脸上更是充满了不解和疑惑。童叟看见众人这种表情,心下更是可怖,又在重复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冷地道:“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你不是一直很想杀我的吗?”姜潜!是姜潜的声音!童叟大吃一惊,抓住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姜潜,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穴道明明是自己亲手给封住的,怎么可能不解自解?“有人帮他解了?是什么人?还有他的人吗?还是有人出卖我?”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每个念头都让他心惊肉跳。

    那人正是姜潜。只有他和姜云知道他的穴道是怎么解的。姜云和忘云师太其实旧相识,他知道忘云师太未出家之前是会武功的,虽然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但要解姜潜的穴道却是足够的。所以他看见一直在念经的她突然奔向姜潜,就心下坦然,没有作声。那忘云师太假装跌倒在姜潜身旁,一只手搂着他的时候,就已静悄悄地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她又故意毫不抵御接了童叟一脚,使得童叟放下防备。因为她自知武功不如童叟,所以她把致胜的关键押在姜潜身上。姜潜在忘云师太扑来之时,穴道突然被解开了,也不禁愣了一下。然而,他天生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把握住最有利的一刻,在童叟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果断出手,一把制住了他。童叟的武功固然比他要强多倍,但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就范。

    姜潜手上加力,威胁道:“不想死的话,快命令你的手下把我爹爹弟弟等人的束缚解开!”童叟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不想死,只能连连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快去做啊!”几个魔龙教的教徒闻言,正准备动手。“慢——”突然有人一声大叫,众人回头,见说话的却是童叟的孙子白发老孩。

    童叟瞪圆了眼睛,道:“你说什么?”

    老孩冷笑道:“我的意思是大家不能听你的命令。”童叟被制之后,同是魔龙使者的他自然就是众人之首。众教徒听他有此命令,都不去动手。

    童叟怒道:“你是你爷爷啊,你想我死吗?”老孩道:“不错,你是我的爷爷,在我心中是至亲无上的人。可是与至高无上的魔龙教主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我们当属下的,心里无时无刻都得想着如何为教主效命,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你如果殉教,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正是求之不得。”童叟心中一寒,在魔龙教争权夺利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没想到自己的亲孙子也竟然和自己暗里较量上。他能够爬上魔龙使者这个位置,自然是心狠手辣,各种手段,无所不为才可达到。尽管他对其他人都两面三刀,但对这个孙子却始终不曾有过坏念头,不想在这生死关头,他竟然要出卖自己,想借别人之刀除掉自己,真是气苦之极!

    老孩忽然哭出声音来,眼角滴出几颗泪珠,道:“爷爷啊,你的生死于我而言,是私事;但诛杀破岛余孽,却是教中公事。孙儿不孝,不能因私废公,就不救了你。日后我一定禀报教主,将你殉教的事迹传诸教众,让人人学习,从此你就受万人敬仰,百世不朽,虽死犹荣了!”众人见他惺惺作态,表面虽然伤心,内心想必欢喜若狂。如此六亲不认,心狠手辣,实在让人心寒,想那传说中的食母噬父的怪物獍枭也不过如此。

    姜潜从童叟身上取走姜云所书的《破刀诀》,在把飞雨落花红那绝世暗器夺在手中。众人忌惮他手中的铁扇,不敢上前。姜潜黯然叹息,道:“我说你是个可怜人,果然不错吧?你要我兄弟相残,那是威逼利诱,纵是做了,也是迫不得已,情非所愿。可现在你孙子出卖你,却是一片真心,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终于自食其果。我不杀你,如果你孙子愿意的话,那就让他动手吧。”说完,把童叟扔在一旁,铁扇护体,身子倒退,退到崔扬身边,用弯刀割开他身上的绳索。崔扬身上解脱,连忙又去解开李长老等人身上的绳索,一会儿人人都得以解脱。

    老孩连忙命令众人取出随身弓弩,对准众人,一时间,庵堂之中,双方对峙。一名属下问道:“尊使,老尊使还在地上,要帮他解穴吗?”老孩没想到童叟刚才如此迫害他们兄弟,姜潜居然不杀他,真是如意算盘打错。童叟一是同教中人,二是自己爷爷,无论哪条道理自己都不能杀他。可是刚才自己出卖他,解了他的穴道之后,他如何肯放过自己?正犹疑不决,童叟已在那里骂道:“畜生,你还不救我?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独坐尊使的宝座?错了,错了!教中好手如云,随时都会有高强之人把你挤掉。只有我们爷孙在一起,才能坐稳这个地位,懂吗?快救我,先前的事情,我不追究!”

    老孩还在踯躅,他素知爷爷翻云覆雨,别看他信誓旦旦说“不追究”,说的话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可是教主禁止同教中人相残,自己如果亲手弑亲,传到教主那儿,还是要受到惩罚的。正自进退维谷,却听童叟喝令一名教众:“你还不过来解开我?我的命令不用听了?”那教徒闻言色变,连忙过去。老孩脸色一变,拔出腰刀一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飞了出去。老孩尖声叫道:“没我命令,谁也不许去!”

    众教徒见同伴惨死,尽是骇然。童叟冷笑道:“滥杀部下,你就不怕教主责备吗?”老孩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忽然大声叫道:“统统杀掉,一个不剩!”魔龙教徒立刻拈弓搭箭,对准众人,众人虽然身上束缚已解,但毕竟血肉之躯还是敌不过强弓快箭的。

    情势一片紧张,显然对破岛这边殊为不利。

    这沉默的气氛之中,姜云突然高声叫道:“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这句是魔龙教中人必须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然而这时忽然从姜云口里说出来,人人均感奇怪。老孩道:“你胡叫什么?教主的尊号岂容你去玷辱!”

    姜云冷冷地道:“你知道潜儿的穴道是谁解的?”

    老孩大吃一惊,颤声道:“什么?你是说是教主……不可能,教主他老人家此刻正在破岛鏖战,怎么可能出现在此间?”姜云忽然又大声喊道:“魔龙教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老孩闻言,又是全身一震,惊恐地向四周看去。这句老孩已经听过念过千百倍的话,从姜云口里说出,却显得更加恐怖。是的,教主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即使此刻身在此间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显然对教主万分为惧,此刻已信了一半,哪里知道姜云此刻是在故弄玄虚?姜云道:“潜儿,你知道救你的是什么人?”姜潜茫然地摇了下头,他的确不知道忘云师太是什么人,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出手救他。老孩见姜潜的神情不似有伪,不禁又信了几分,手心不禁冷汗直冒。

    姜云冷冷地道:“你想借刀杀人,排除异己。这里所有人你都不会留下活口,包括你的这些手下。当然,你会先把我们杀光,然后才杀你带来的这些手下。那么你就可以向教主邀功,随便编个谎言,说经过一场血战之后,人人均已殉教,独剩下你。”众教徒闻言,都不禁盯着老孩。

    老孩的心思被他说破,但仍不甘心,道:“胡说,我为什么要杀害教中兄弟?”

    姜云道:“很简单,人多嘴杂,你信不过任何人。你难保今日之事,有日会传到教主那里。你那借刀杀人之计表面堂而皇之,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你们那‘合指一算,便知过去未来’的圣教教主!所以,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杀人灭口。”他的分析合情合理,魔龙教主众人显然均已相信,不禁面面相觑,缓缓地垂下弓弩。

    老孩大惊,骂道:“你们反了,不听本座的号令?”

    一名教徒回答道:“尊使何等身份,我等焉敢不听?只是属下也不想辛苦一场也捞不到功劳,甚至死得糊里糊涂。”老孩狠狠地环视四周,庵堂四壁萧条,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那尊佛像的背后。他一咬牙,一声大喝,举刀劈去!“隆”的一声,佛像被劈开两半,却见佛像背后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喃喃自语:“没有人?怎么没有人?”忽然回头瞪着姜云,眼里充满疑惑,道:“是你,你就是教主。姜云,你就是教主?”魔龙教主一向以面具蒙面,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故在老孩心中人人都有可能是教主。于是他一猜,就怀疑是姜云。

    在场人人均是一惊。姜云不答,默不作声。老孩心中的恐惧更增几分。地上的童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孙子啊,你怎么就蠢得像猪一样?你着了姜云的道儿了!凭你这等的才智,没我在身边,如何可以在圣教立足?”

    老孩怒道:“放屁!”

    童叟道:“教主此刻确实在破岛征战。教主当然是神通广大,可一时三刻也不会出现在此。姜云胡言乱语,只不过是想打乱你的思绪,教你众叛亲离,不败自败而已。”他忽然语锋一转,语气变得阴森森、温柔柔地道,“可叹啊,孙子,你欺骗教主,是为不忠;谋害祖父,是为不孝。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人如何在世上立足?我如果是你,就会慢慢地拿起腰刀,对,就是你手中的那把腰刀。拿起它,慢慢地放在脖子旁边。好了,现在你只需要轻轻地用力一抹,就什么事情都可以结束了,对,就这样!快,一抹就什么都过去了!”他的声音充满一种神秘地魔力,仿佛清风拂脸,又似情人拥人入怀,令人心醉神迷。阅历稍微点丰富的人都知道,江湖中有一种“迷魂慑魄大法”,可以把人催眠,使人神智不清,对催眠人言听计从。但均没想到童叟竟然趁虚而入,要使用这种术法引诱他横刀自刎。

    果然,老孩苍黄的眼眸已经一片迷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引刀在项。鸡皮般的脖子已被划破,沁出血珠。

    眼看老孩就要引刀成一快的时候,忽听忘云师太庄重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姜云心里暗叹:“出家人毕竟是慈悲为怀。”明净的佛号如暮鼓晨钟一下子把老孩从虚茫中唤醒,一惊之下,冷汗涔涔。险些就进了鬼门关,老孩又惊又怒,却忽然桀桀怪笑,笑声如刀,充满杀意!

    老孩恨恨地道:“很好,你这老不死的居然用‘迷魂慑魄大法’来害我!我也教你尝尝‘万劫指’的厉害!”疾步上前,一指戳向童叟的“涌泉穴”。这万劫指是他们的独门武功,身中万劫指者,如千百条虫子爬进穴道,然后顺着血管一路咬噬,把全身经脉一一废掉直至死亡,其中痛苦惨状自是莫可言明。

    童叟不能动弹,这一指无可避免的戳在他身上。只见他的身子一下子被击得弹到空中,老孩伸出食指,待他身体落下,便要给他第二指。

    “波”的一声,老孩忽然口喷鲜血,身子飞出三丈。只见童叟站在那里,又是一阵桀桀怪笑!老孩在地上爬起,十分不解地望着他,道:“你、你的穴道又是谁帮你解的?”童叟满脸怒容,道:“畜生,你如果死在迷魂慑魄大法之下也就罢了,偏偏又被那贼尼姑救了。害得我不得不利用你的万劫指的功力来冲开穴道!没想到吧?你的万劫指是我亲手教你的。个中有多少巧妙,我比你清楚!打死你想不到,我会保留这么一招不曾传给你吧!”老孩心中恐惧,道:“原来、原来你一直对我有所防范?”“不,”童叟道,“我是对任何人都防范着!”其实,利用别人指力冲开穴道这一招,会自损身体,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他不曾传他这一招,原是出自好心,只是老孩不知道。

    童叟本是七十多岁的人,这回用功损寿,其实大亏,早已怒不可竭,不禁步步进逼。老孩吓得连连倒退,颤道:“爷爷,孙儿知道了,你饶了我吧!”可童叟哪里肯依,老孩只好连爬带滚往后退,一直退到后院的大门。忽然,感到背后撞在一个人身上,身子蓦地腾空而起,被人一只手举了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扛刀在肩,神采奕奕,神威凛凛。落在此人手里,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

    童叟哈哈大笑道:“独孤大侠,这个不成器的畜生就交给你了,要宰要剐,悉随尊便!”老孩急叫:“不,爷爷救我!”却见童叟身如灵猴,跳过院墙,便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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