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是，我的大脑依旧在运转。我感觉到对身体的控制力不及正常情况下的百分之一，连视线都模糊不清，像是困在噩梦里，然而噩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在一片混沌中我清晰地看到许多蜡黄的眼睛，他们直盯盯地看着我，时而默不作声，压得我胸口近乎破裂；时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我的脑袋快要破裂。他们是什么？地狱的妖魔？当我挣扎的时候他们一拥而上，撕扯着我的躯体，而躯体更像是灵魂，被分割成无数段。而我能做的除了坐以待毙，就是更换受折磨的场景。这里污秽不堪，显然不是为人类准备的地方。我用微弱的力气控制了周边的场景，希望可以打乱妖魔的节拍，但是他们好像鱼儿在水里游一样自在，相当适应。我开始动脑筋引入记忆的东西，既然类似梦境，一定能再现我内心恐惧的东西，即使没发生过也可以拼凑。我让全身上下都镶满巨大威力的小型炸弹，我即将被炸飞，而这些家伙全然不知，对我不利的场景反而可以利用。当我引爆炸弹，仿佛又回到了物质世界，我并没有被炸飞很远，巨大的轰鸣声使我的神智恢复，妖魔哀嚎着看着我逐渐消失。我想努力睁开眼睛，但是那已经不可能，越是挣扎，越是费力。于是我对大脑发出一个放弃的假信号，全身驱干重归平静，等到我的意识来不及让我放弃的时候，我立马用手翻开我的眼睛。连我自己的大脑也开始折磨自己？不知道，也许是太懒散了，控制力过低。我还是看见了，虽然眼睛难受的要死，但我没有被压在废墟下。我脑子里闪过外星人吃面包的场景，神智立马就清醒了。我坐了起来，发现脑袋被老师绷带缠着，伤口似乎愈合了，身上也没有几处伤。我躺在一个病床上，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好像是刚才那个露脸的外星人。“这是……”我还没有开口，“在你受重伤后存活发生过多少次？”他问道。“我怎么会告诉你。是你杀了德奥斯？”我说。“那是他应得的。我在问你，你意外存活过多少次？”“你这畜生，我要宰了你！”我扑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打在石头上一样，我的右臂瞬间不能动了。“看来你缺乏耐心。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用生命挑战我，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白。”“闭嘴！”我挥起左臂打在他的头上，结果更糟糕，我的上身子都不能动了。“布莱特，你何时能够长大？”“混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能读懂你的意识。你的脑袋像是完全敞开，生怕别人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然后自己又死死压住，担心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标徽，倒在血泊里的女人，还有渴望家人……”我挺起身子一头撞在他脸上，等于撞在墙上。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你还在挣扎，脑袋像是一个垃圾桶，不断放入新的垃圾就以为可以掩盖旧的垃圾，然后越积越多，成了一个废物。”“你是谁？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如果没有被我一击毙命的人，都将受到我的尊重，何况你是个孩子，我就放过你了。”“你这畜生也会良心发现？孩子？你们外星人认识孩子？”“我不是外星人，我是神界的人，现在站在地狱这边。”“神？在帮助魔鬼？”“没错，我的主人会左右世界的未来，连神也改变不了，所以我加入了他。”“我以为只有人类会犯这种错误。主人？你们也进入了复古时代？”“人类社会就是神界的缩影，通过调和人类可以获得神希望要的东西，它们在诸多方面都是一致的，表现不同。”他把我扶起来，我瘫在床上。“也就是说，神界一派和平景象，为了达到你们的和平，需要人类模拟你们的场景，并对你们产生的过错买单，对吗？”“没错。而一些神为了防止试验场时空，下凡人间，名义上守护人类，实际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人是这样，神也是这样。人就是神的阴暗面。”“而恶魔又是人的阴暗面？”“没错，当人界失控，神再也无法阻止灾难发生，就要毁灭旧的，创造新的，这时是地狱阻挡在两界之间，保持平衡。它给二者惩罚，时而天堂获益，时而人间获益。”“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恶魔已经强大到脱离两界，我的主人将统一魔界，主宰世界。这将是个不可避免的过程，而在这过程中，人类充当了重要角色。”“你究竟是谁？”
“我原本是神界人，但是天国沦陷，不比从前了，我选择了相信魔界，希望创造新的开始。”“你是天使？”他从出现开始就全身素白，头发的颜色很淡，身体感到莫名的压制，始终不露声色，有种天神下凡的感觉，但更像是抑郁症患者。“原本是天使。天使是神界人的一种。现在不再是了。而你，在人类社会中必不可少。”“为什么？”“颇具代表性。”“小人物？”“留有人类最初的善。”“这有什么用？”“用你喜欢的语言告诉你。当地球发生变故时，时代会进步或退步，这是神不能完全驾驭的，也是人类的独到之处。在历史的进程中，存在一定概率发生转变，这种转折可以是人，是技术，是物质，多半是为人服务的。当这种东西发生作用时，历史就会扭转；如果失败了，再出现一次需要几百甚至上千年，也可能再不会出现。”“也就是说这个概率恰巧在我身上，没有为什么。而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发挥自己的作用，迎合人类社会的发展。”“若超过规定时间，你也是个庸才。这种人产生的方式不尽相同，但作用十分相近。出生，死亡，戏剧性的变故，一切都设计好了，只等他们呈现出来，不论过程多曲折。”“就像伽利略，牛顿？”他点点头。“因为这一切都是神设计的，最后由人类呈现，所以人类这个环节是最为脆弱的，几次精神上小小的打击就可以让神的希望破灭。”“而你是来……”我不寒而栗。“我帮了神界最后一次。德奥斯的死是值得的。”回想起来一幕幕场景，德奥斯的一生更具戏剧性，从北方逃出，获得超人能力，最后被刺杀，他更像是地球唯一的希望，但魔鬼未料到其实那人是我，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德奥斯会拼死守护我，即使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失去城市与国家，失去自己的生命。他是人类抵抗恶魔的象征，现在他如流星陨落，达到了生命的意义。“怎么会这样……”“你后悔过吗？”“以前从未后悔。我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似乎只为了获得力量，获得名誉，现在看来真的很可笑。与德奥斯相比，我更像是一只蝼蚁，然而他死了，我显得一文不值。我一切的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他的努力也终将落空。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垂死挣扎，懵然不知前路将尽。”“那就做出选择。向恶魔屈服，还是躲躲闪闪地抗争，或是继承德奥斯的遗志，为人类改变自己。”我和天使的眼神相交汇，我看到了真实的自己，胆小，勇敢，懦弱，坚定，庸碌，卓越，只在一念之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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