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将军册

第十一章 小白楼

    据记载,胸膛上长出人形之物,“是为邪祟,一为灵貉,奇淫,尝化美伎寄子于膏下,其形似人。二为月珠,是为狐,发丘于胸而不死,以匿天劫。其三为蛊,其形如蝶,又名子丹,人中之异。”

    意思是说,古来就有人的胸膛上长有人脸的症状,第一个可能是灵貉做祟,这种东西性奇淫,可以化成美女,勾引人与之交溝,后产子于人的身体中。第二种叫月珠,其实是狐狸的一种,天劫到来之时藏在人体中,为了躲开天谴。第三种可能就是蛊了,这种东西就是人在背后操作的了,这种蛊叫做子丹,形状如蝶,被它蛰一下,人就会变得很怪异,但是究竟是怎么个怪异法,我也不知道,书中也没有说。

    不过看张俊林的表现,应该是被人下了蛊。解这种蛊可难了,必须得先用银针控制住胸膛里的那个东西,而后找七十四种不同的蜘蛛将那东西吸出来。这世间之物,终是相生相克,这蜘蛛最爱吃飞虫的卵,因此这种蛊毒只能用蜘蛛来解。

    我与张浩吃完饭,稍事休息,就来到张书晴家楼下。中秋已过,但是天气依旧很燥热,张浩蹲在我身后不断地擦汗。我看着张书晴家还亮着灯,就算是张俊林今晚出来,也不会是现在,我看了看表,都十一点多了。我点上只烟,又递给张浩了一根。张浩问道:“咱们到这儿来干嘛,不如直接上去,还可以喝点冷饮。”

    我说你小子就知道吃,不刚才吃饱的吗?不行咱再回去撮一顿?

    张浩摸了摸口袋摇头道:“回去就得你请,这一顿饭造进去我三百多。”

    “这你不活该么?我都吃过了你还非得让我陪着,还最后的晚餐,我看你今天是下定决心交待了是吧?”

    张浩急了:“什么叫下决心交待了,我这不是怕吗?跟你一起出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我见状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事,就当在这里看看月亮,心情放松嘛,人嘛,遇见事就要乐观向上,不要总担心什么死啊死的,人哪儿就有那么容易死的?你看哥们我,大风大浪里几来几去,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还是好好地在这儿跟你抽烟呢?”

    张浩不吱声了,但是看他的脸色很不好,为了缓解气氛,我说道:“不然我给你讲个鬼故事打发打发时间?”

    张浩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骂道:“滚一边去,就你这模样长得跟活鬼似的,你那脸整个儿一部聊斋志异,还给我讲鬼故事,死去吧。”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的脸有那么厚嘛。不过既然人家不听,那也就算了。我也懒得再理他,从地上捡一个树枝开始练那雷泽符。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别到时候一害怕掉了链子。想到这次哥们有备而来,正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哪个不开眼的敢挡爷爷的路,休怪爷爷手下不留情面了。怎么这话觉得跟胡子似的,但是危机时刻哪管得了那么多。

    突然听见耳边有歌声,转头一看,张浩那孙子不知道发什么骚了,还唱起歌来了,我仔细一听,唱得好像还是昔日金曲,我乐了,这老子小还有这闲情雅致。见我盯着他,那小子收声不唱了,我笑道:“没事,继续唱。”张浩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唱了。唉,这煞风景的货,这漫漫长夜,我用什么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呢?

    眼看都一点多了,张书晴家的灯早就熄了,但是依旧没有动静。张浩那儿早就哈欠连连了,一边打盹一边抱怨,我心说我一外人还没说什么呢,你抱怨什么啊抱怨,回头恶狠狠地盯地他一眼,那小子才闭口不语了。

    此时的风有点凉了,我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心说今晚怕是白跑一趟,看不见空中飞人的惊险场面了。这时张浩问道:“我说老江,我知道你认为我非常信任你,但是再怎么说你让我陪你在这个破地儿待上半夜,怎么也得跟我解释一下原因吧?别让我明天跟朋友一说被人笑话对吧?”

    “闭嘴,你个吃货!”

    突然张浩一拉我,把我吓了一跳,回头怒道:“你干啥呀你!”

    张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看得有点渗得慌,说道:“你小子中邪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我妹了,想晚上溜上去……”他话没说完,我冲着他的脑袋就给他来了一下,“我去你打我干啥。”

    “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怒道,“老子长得像那么下作的人吗?”

    张浩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点头道:“像!”

    靠!你个老小子。就在这时,张浩又拉了我一下,我不耐烦道:“干嘛!”

    见张浩张大嘴巴看向楼上,我心说不对,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夜风之中,一个人影站在阳台之上,临风而立。我心说张俊林还真有大侠风范。刚想到这儿,只见张俊林一弯腰,已从阳台上跳了下来,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吓了我一跳,我心说我了个去,你还真敢跳!

    这时不容我多想,我一把捂住张浩的嘴,怕这小子一犯神经以为家人想不开大喊救命。只听见“嗵”一声,我明显感到脚下一颤,张俊林已然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只见他不做任何停留,飞快地向东南方奔去。这时就觉着右手奇痛,我去了,张浩这小子还咬人呢,我赶忙把他放开,见他大口喘着气,知道我一时忘情差点把他憋死。

    张浩的眼神有点惊恐,也有点茫然地看着我,我说道:“看什么看,追!”

    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我寻着张俊林离去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却见张俊林速度奇快,转眼便跑出小区,也不看红灯,直接从马路上穿了过去。我去了,这家伙是在玩命啊。我和张浩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而后一直向前狂奔。一边跑张浩一边问道:“老江,我小叔这是干嘛去了?这么些日子来我还没见过他身手这么好,人这么精神,哎你发现没有刚才我小叔站在阳台上的时候活脱脱一个杨过在世?”

    我真服了他了,在这样的狂奔中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回道:“对,你小叔是杨过,你小婶是小龙女,你满意了吧,我靠你看着点路吧杨大侠……”

    张俊林的体力出奇地好,我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这时我发现我们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白楼了,这下把我给渗住了,当下就叫张浩止下了脚步。

    小白楼这个名字也出名,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原因就是这里座落着一处很大的祠堂和一大片墓地。我心说这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这是要了亲命了。我看了看身后,张浩这小子还不知情,只顾在那喘息着,一边喘一边说道:“妈呀,累死我了。”

    我靠你不杨过的后人嘛,你还知道累。但这时候我没功夫跟他扯闲篇,便说道:“我说,我们到小白楼了。”

    那小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小白楼怎么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了,脸一下就白了。

    我说:“你小叔这大半夜出来,不可能是来看夜景对吧,况且他现在的这个情况,我看啊,多半去墓地了,你说呢?”

    张浩打着哆嗦说道:“啊,我知道,那怎么了?”

    “哥们!”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子差点趴在地上,“咱们也算了出生入死一回了,这次咱们为了革命,再闯一下龙潭虎穴,你看怎么样!”

    张浩眼都直了:“啥?这深更半夜的去墓地里,你疯了你,你自己去吧,老子打车回家了。”

    我说你小子好好看看,这哪儿有出租车啊?再说你小叔只身一人去了坟地,你也不会不担心吧。行,你回吧,我明天就说你明明看见你小叔去坟地,而你临阵脱逃了,你想大家都会怎么看你?

    那小子这次可是油盐不进,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你说吧,你说出大天来也不去,大半夜去坟地这不是去送死么?”

    我去了,你连最后的晚餐都吃了,还怕去送死?

    没等我说话,张浩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江,我知道你是为我小叔好,但是你有几斤几两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样吧,明天你去把那个一只眼的老道叫过来,咱们再从长计议,但是现在咱们就这么去真不是事儿。你说真有个山高水低的,我妈就我一个儿子,还指着我传宗接代呢。我这条贱命就别说了,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你说是不是?要是哥们现在有儿有女,二话不说跟你上刀山下油锅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现在不是没到时候嘛对不?”

    我去了我还没想到张浩你个大舌头口才这么好,但是我怎么可能这样放过他呢?我说:“老张你想想,咱们就这么回去了,你小叔有个山高水低怎么办啊?咱们也不用去坟地里边,就远远地看看,看你小叔干嘛呢,要是一会儿他就回去了,那咱们也跟着回去得了。”

    张浩问我:“那他要不回去呢?”

    我听他这么磨迹我就来气了,吼道:“你小叔不回去难道还会在这里定居啊!”

    听我这么说,张浩才说道:“那成,你说的啊,就在远处看看。”

    “我知道,你说你的命值钱,我的命也值钱是吧,深更半夜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鬼地方?”

    张浩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我气趴下:“你不一样,你就当是为爱情献身了。”

    我满脸狐疑地看着他,这老小子不会这一会儿鬼上身了吧?

    再往前走,路上的车辆就越来越少了,眼见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一橦白色的小白楼,我知道,快到了。这时,我的心情还真正的紧张了起来。

    小白楼这个地名之前不叫小白楼,它在新中国成立之前,一直是作为荒弃的墓地存在的。新中国成立之后,这里就建了一座白色小楼,因而得名。小白楼方圆十里都是墓地,有主的无主的,几乎整个城市的故去的人都被送往这里。这个地方很阴冷,尤其是夜晚,少有人来,更显得它阴森可怖。但是小白楼这里真没有听说过有鬼魅害人之事,众人避开它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些墓地而产生的排斥心理。

    今天的月亮很大,挂在白楼顶端,映得那本来就令人惊悚的建筑更加阴寒。从小白楼再往前走,就是那个祠堂,其供奉的一般都是改革开放之后故去的人。由于墓地的价格寸土寸金,因此那些平头百姓去了之后没办法入土为安,只能放在祠堂里供奉着。

    张浩走到这里突然就不走了,对我说道:“我看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就行了,再往前走就太吓人了。”

    我恨得牙都痒痒,说道:“在这里你能看见个毛啊,如果你想在这里,你自己呆着吧,我自己过去。”

    一听我说这话,那小子浑身一颤,说道:“那我还是跟你去吧,万一你出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我去你个乌鸦嘴,非把我咒死不可。但我知道张浩那小子天生胆小,把他自己留在这里他是万万不敢的。

    一到这里,路灯就没有了,我们就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张浩似乎很害怕,一开始挽着我的胳膊,后来几乎就挂在我身上了,我冲他吼了一声:“放手,你个死玻璃!”

    张浩也发觉那姿式太过暧昧,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紧张而已,紧张而已。”

    这时候我不想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楼前。只见那月光之下,那橦建筑真的是阴森可怖,楼前的大门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大嘴,等着不知深浅的人进入其中。我心里有点没底了,一拉张浩说道:“这里边有没有人住?”

    张浩说道:“你疯啦,这里边怎么会有人住?我听人说过,这里都好几年不住人了,之前有一个老头在这里看坟,老头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

    我抬头看了看,那漆黑的窗户一个个如同一只只鬼眼盯着我,我赶紧收回目光,转头往祠堂走去。我现在不知道张俊林是不是来到了这里,他跑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追不上。到这里来,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起来我的这个决定还真是疯狂。不过,我有预感,那张俊林一定在这里,我的预感很强烈。

    我走到祠堂门口,祠堂门口开着,一股股霉味扑鼻而来,令我呼吸有点困难。我定了定神,回头看了张浩一眼,那小子早吓得魂不附体了,如今只是在我身体瑟瑟发着抖。我叹了口气,带这家伙来还真是失策。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自己,敢来不敢来还真不一定。

    祠堂很大,足有好几间,只有这间的门是开着的,我突然有点好奇。从入鼻的霉味看来,这间房通风应该不是很好,那就是说那间房门一直是关着的,只是刚刚打开不久。我侧目一看,里边没有张俊林。如果这门是张俊林打开的,那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呢?这样想着,我一只脚已然迈了进去。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但是胆大的人未必艺就高。因此一般胆大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有真材实学的人,只是傲视天下,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另一种,不用说,就是我这种装逼的二货。

    张浩见我走进门去,都快哭了,小声说道:“大哥,你进去干嘛啊,咱回吧成不?我求你了。”

    其实我这么把张浩骗来的确不地道,但是都到这时候了,还打什么退堂鼓啊?我转头说道:“真相就在眼前了兄弟,咱们之前揖也做了头也嗑了,就不差这一哆嗦了,别的别说,跟着哥哥我,有什么事有哥罩着你。”

    张浩道:“拉倒吧,就你那骗人的把式,上次不知道谁把我从房里扔出去……”

    哎呀这老小子还记得这事儿呢,敢情那时的事他都知道,别说这小子还挺深藏不露的。但是现在不是争这口舌之快的时候,我深吸了口气,轻轻地向里边走,似乎是害怕脚步太重把睡在这里的“人”惊醒一般。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骨灰盒上的一个名字——胡丽!

    我忙止住脚步,那名字边上的照片,的确是王欣然的母亲。因为我之前有她的一张照片,因此绝对不会认错。如果张俊林来过这里,会不会是到这里看胡丽呢?正在我站在那里努力思考其中的联系时,只见门口人影闪过——张俊林!

    张浩见状,吓得大叫一声,我则一个箭步冲出门去,就见不远处的月光之下站着一个人影。我叫了声:“张俊林!”

    那人影缓缓转过头来,不是张俊林又会是谁呢?他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我,眼神中迸发出来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子,狠狠插在我的身上。我全身有点发冷,那目光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候张浩追了出来,看到张俊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良久向前走了两步,被我一下拉住:“别过去,危险!”

    张浩似乎想到了什么,止步在那里,定定地望着那个是不是依旧是张俊林的男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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