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湛月跖天记

第十二章 血色将至(2)

    (二)滕王阁

    杜郁看着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心中茫然一片。

    他已仔细搜寻过烧成焦土的家园,没找到尸体,这让他稍觉心慰。烧焦的家具、破碎的器皿等物到处都是,看来走得甚是匆忙。

    杜郁将帽檐压低,哑着嗓子去街上四处询问。没人说出什么端倪,幸好也没人认出他来。

    思量了许久,杜郁决定去别省的分会暗暗打探一番,他也不知眼下形势如何,别省的天王是否靠得住,但总比现在一无所知要好。北面浙天会的虞进已不在人世,南面的粤天会离总坛又太近,还是去西边的赣天会吧,南昌府的安天王他曾在家中见过,是个瘦小的老者,武功却着实不弱。

    靠岸后杜郁和三个船员商量着将船卖了各奔东西,杜郁买了一匹黑马,留了一两碎银子,其余的钱都给了胡二等三人,嘱咐他们千万别回总坛。

    一两碎银子也足够到南昌府了,杜郁朝行夜宿,四日后便到了南昌府,四处查看了一番便找到了跖天教的记号,循着记号一路来到一座小小的宅第,却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府衙的封条。

    杜郁不敢硬闯,等到夜深才从后院跃入,点了火折子四处查看了一番,堂屋和厢房的地上都有不少血迹,显是历经过一番剧斗。他不敢多留,在厢房找到一柄长剑插在腰上,从后院翻出,找了家小客栈住下,脑中盘算着此后该怎么办。

    母亲可能是带着世璇躲起来了,却不知安天王是死是活,赣天会发生了什么。南昌古城洪城,最大的酒楼便是坐落于赣江东岸的滕王阁,那里定有武林豪客,明日不妨去滕王阁喝一杯小酒。

    杜郁将乱蓬蓬的头发梳洗好,胡子却不剔去,只梳理了一下,戴了一顶方巾,便往滕王阁去了。他囊中羞涩,到了楼上也不敢点山珍海味,只要了两个热炒一壶酒,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赣水北流。

    不多时邻桌四个酒客果然谈起城中发生的惨剧,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个黑面大汉大声道:“安二爷死得好惨,他门下那些弟子也死了七八个,连不会武功的安夫人都被刺死了,到处都是血啊。”

    他右手边青年公子问道:“可知什么人下的手?这般狠!”

    黑面大汉摇头道:“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是在晚上打起来的,凶手一个也没抓到。第二天早上府衙的捕快们才姗姗来迟,哼,指望他们?人死光了都来不了。”

    四人说了会儿话,都是天南海北的胡侃。杜郁正待结账下楼,忽然上来四个人,当先一位衣着华贵,看上去像是暴发户的贵公子和一个蓝衣老者他不认得,后面跟着的两人中,提着皮箱的高个子青年他也不认得,但他身旁那个胖子他却见过,正是风林寨的王大奎。

    杜郁赶紧将脸别向窗外,假装欣赏轩外美景,其实侧耳倾听王大奎等人说话。

    跑堂的对杜郁不怎么理睬,看到这四人却笑脸相迎。这也不能怪他,那贵公子一看就像个有钱的主儿。

    果然,那贵公子开口就道:“小二,将你们酒楼最好的酒菜有哪些?”

    那跑堂的大声应道:“咱们滕王阁最有名的菜式有鄱阳湖鱼头、四星望月、云雾熏石鸡、银鱼藕丝、白汁玉翅,其余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这酒呢,最好的就是三十年的临川贡酒。”

    贵公子道:“你说的每样各来一盘,再来几个冷盘,几个热炒,打二十斤酒上来。”

    跑堂的笑道:“好嘞,贵客们请先坐着,先上几个冷盘喝酒,热菜马上就来。”说完乐滋滋下楼去了。

    贵公子请那蓝衣老者坐了上座,自己与高个子青年打横相陪,王大奎坐在下首,四人漫无边际闲聊。杜郁听出那贵公子姓沈,高个子青年姓宋,他俩和王大奎都称呼那蓝衣老者为沙老大。

    不一会酒菜上齐了,贵公子等三人对沙老大甚是客气,不停劝酒劝菜。酒过三巡,那贵公子压低声音道:“在下听说沙老大人称‘通天鲨’,当年在海上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在水面上有通天彻地之能。”

    杜郁暗道:“原来这蓝衣老者便是当年横行海上的海盗王沙老大。”他听总坛的弟兄说起过“通天鲨”沙老大,知道此人精于航海,夜间行船如家常便饭。

    沙老大淡淡一笑道:“大海上也是后浪推前浪啊,老啦,该让位给年轻人喽。老夫两年前便洗手不干了,沈公子就别往老朽脸上贴金啦。”

    贵公子笑道:“沙老前辈过谦了。我也不是要你重操旧业,只不过想托你在南洋找个人,事成之后酬谢黄两千两,今日先付一百两当作订金,就当请沙老大喝茶。不知沙老大意下如何?”说着将头一扭,那姓宋的高个子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放于桌上。

    沙老大将包裹解开瞥了一眼,又立即扎好,犹豫片刻便道:“嘿嘿,老夫倒是确实有些手痒,陆地上住长了反倒想闻闻海上的咸味,好,便接了你这个生意。”

    贵公子命跑堂的将酒桌上杯盘清理干净,那胖子王大奎取出两幅图画铺于桌上,贵公子便指着图画对沙老大低声说话。杜郁听到他屡次提到“赵梦苓”、“翠剑岛”、“碧阑山”,显是要沙老大去翠剑岛一带搜寻赵梦苓,暗道:“那个赵姑娘还活着,不知张路怎么样了?这贵公子为何要寻找赵姑娘呢?”

    不一会沙老大将两幅图画收好,那贵公子结账,给了不少赏钱,乐得跑堂的眉花眼笑,然后四人便一道下楼。

    杜郁想从四人身上打探出一些消息,便也结帐跟着下楼,却见沙老大与贵公子等三人分道扬镳。贵公子坐在车厢里,王大奎驾车,那高个子青年独乘一匹马。杜郁想了想,远远跟在贵公子后面往西南走。

    出了城门往南,路上行人便少了,一条林荫道弯向西面,杜郁骑着黑马不徐不疾跟在后面。

    马车一转向西杜郁便看不到了,一踢马肚子小跑一段路到了拐弯处,远远又能看到那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和那匹栗色高头大马了。

    “喂”一声从头顶传来,杜郁吃了一惊,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人影从树上轻飘飘跃到地上稳稳立住,看着杜郁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杜郁冷冷道:“谁跟着你啦?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走?”

    那贵公子正是沈旷,他听到杜郁冷傲的声音和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定睛一看,大声道:“你是杜郁,谁派你来的?陆桢堂吗?”飞身一掌拍向杜郁右肩。

    杜郁跳下马刚接了一招,便知道不是沈旷对手,沈旷迅疾绝伦地连出三掌,要将杜郁打倒了盘问。杜郁借着黑马躲开这三掌,忽然认出这掌法,失声道:“跖天掌!你怎么会这掌法?”他跟随李覆明那一年,李覆明也曾传过他五式掌法,但因教务繁忙,不及将剩下的十一式跖天掌传授于他。

    沈旷不答他话,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攻,接着一招“经天纬地”,双掌一上一下击出。杜郁挡住上面一掌,却被下面一掌击中小腹,后背撞到马肚子倒在地上,只是沈旷未使出全力,是以他只受了轻伤。

    杜郁也以为沈旷是陆桢堂派来捉他的,不想被利用来对付甄二娘和李世璇,忽然举掌往自己天灵盖拍去。

    沈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杜郁手腕,又点了他穴道,皱着眉头道:“打不过也不用寻死啊。”

    杜郁喝道:“有本事爽爽快快杀了大爷,休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沈旷道:“你没杀过风林寨的人,我也不想将你怎么样,只想问问你当日去你们总坛的赵梦苓姑娘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杜郁亲耳听到他重金委托沙老大寻找赵梦苓,知他确是关心那姓赵的少女,以为他是赵梦苓的家人亲戚,便答道:“第二天我就被陆桢堂那狗贼关起来了,不久前刚逃出生天,教中情形我也不清楚,赵家姑娘我没见着,陆桢堂说她和张路、乐春霖下毒害死了教主,又说是我勾结他们里应外合。我问你,你怎会跖天掌法?你认得我们李教主吗?”

    沈旷看他不似作伪,又听他提起李覆明,心中感念李覆明对自己的恩德,黯然道:“我这跖天掌法,是李教主遗物中找到的,算来他老人家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杜郁,实不相瞒,当日随你们去碧阑山作客,易了容化名张路的便是我,那晚的饯行宴其实是鸿门宴啊。”

    杜郁大惊,才不到一年,这风林寨的张寨主武功居然精进如斯,心中无数疑团欲解,冲口问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旷将那晚及之后发生的屠戮、坠崖、被俘及陆桢堂让人假扮公主欲图哄骗自己的经历向杜郁道出,说到坠崖时李覆明折断双臂,自己才得以不死这一段时,心中感形我也不清楚,赵家姑娘我没见着,陆桢堂说她和张路、乐春霖下毒害死了教主,又说是我勾结他们里应外合。我问你,你怎会跖天掌法?你认得我们李教主吗?”

    沈旷看他不似作伪,又听他提起李覆明,心中感念李覆明对自己的恩德,黯然道:“我这跖天掌法,是李教主遗物中找到的,算来他老人家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杜郁,实不相瞒,当日随你们去碧阑山作客,易了容化名张路的便是我,那晚的饯行宴其实是鸿门宴啊。”

    杜郁大惊,才不到一年,这风林寨的张寨主武功居然精进如斯,心中无数疑团欲解,冲口问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旷将那晚及之后发生的屠戮、坠崖、被俘及陆桢堂让人假扮公主欲图哄骗自己的经历向杜郁道出,说到坠崖时李覆明折断双臂,自己才得以不死这一段时,心中感激,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杜郁这时才得知前因后果,眼中的哀伤变作怒火,慢慢又冷静下来,问道:“张寨主,眼下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将我怎样?”

    沈旷本想拉杜郁入自己的天行派,转念一想:“这家伙曾卧底狼牙帮,混进绿林联盟,这次别又是和陆桢堂串通了玩苦肉计。哈,其实我自己不也是混进绿林联盟的吗?”但终究是不放心,叹道:“我也不知你是敌是友,你这就请自便吧。”说着将杜郁扶起,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郁死里逃生,转头便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张寨主,我有一事相求,李教主有个女儿是闵天会天王甄二娘的弟子,名叫李世璇,两人皆下落不明,张寨主在江湖上行走,倘若遇见这两人,还请多为关照,就说杜郁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们。”

    沈旷道:“李教主对我恩同再造,这个忙你便是不说说我也会帮,你好自为之吧。对了,甄天王便是令堂吧?”

    杜郁点点头,转身而去,终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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