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家大门口,金色璀璨的匾额前,停了一队几十人组成的卫队,盔马剑矛,骑士都是金发碧眼,皮肤甚白,端庄恭谨,一动不动地驻在织家门前。
蓝衣服的老头家丁安来搂长须道:“王城骑士都到了,看来三少爷是铁定今天回来了。”
“三弟,原来你让卫队们都先到一步,难怪不能找你出来。”织雪绫一行人已是先到。
安来迎了上去:“小姐大少爷好,这……这位就是三少爷吧?”安来看着织舞雫满头的白发和眼角艳纹,心中疑惑不已。
织舞雫温文俊逸,脸上却是无端的冷漠,似乎这次回家不过例行公事,织雪绫看在眼里,念到整个织家其实有愧于织舞雫,歉疚非常:“先进去吧,父亲在等我们呢。”
玉罗琦扇轻扬:“你们先回,找城中的军驿停歇。”
骑士们均是将右拳靠在左胸,点头以示敬意,掉转马头,规整地离开了织府。
安来已是由疑惑转为一脸慈祥:“三少爷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我……”说完,双膝一落,老泪纵横跪在织舞雫面前。
织舞雫退了一小步,有些疑惑,却并不开口。
“少爷,原谅老奴,当时是我……将还未满岁的您抱给王城骑士军,我该死!”安来这十五年来,时时为此事揪心难受,就盼望一天少爷能回来,开口原谅自己,如果不能,就真要以死谢罪了。
织雪绫心底温厚,有些不忍:“安伯,起来吧。三弟,安伯也是听从父亲之言……”
“所以,该跪的不是你。”织舞雫一眼都不多看,径直走入织府。
安来愕然,自己是被原谅了吗?
难道该跪的还是老爷不成?
厅堂修葺得恍若天宫,堂前一鼎两人高,喷出缕缕烟雾,宛如仙境,屏风画集,布置有道,一人负手站立,手上拿着先前与织舞雫一模一样的玉玫,静静冥想。
三人踏入厅堂,家主却不回头,道:“水墨之境,云烟之都,听说是王城独有美景,与家相比,如何?”
织雪绫知道他在与三弟相谈,侧首看过去,想看他如何对答。
“家前家后,可值冷眼,人前人后,不值一提。”织舞雫张开玉罗琦扇,冷言疏淡,搅得一家团聚极为尴尬。
“哦?看来你对我们当初的决定,留的是怨恨的态度,我在你的身上,感到了一股仇意。”织天衣转身,一家家主,雄霸之姿,刚目霆眉,尽管鬓边爬上白发,却还是不掩威望。他举过绯红玉玫:“两玫玉玫筹齐,便可继承织家,是为家主,现在,交出你的玉玫,给你的兄长,证明你还服从织家,或者……”家主放下玉玫:“抢过我的玉玫,由你来当家主。这个决定,对你而言,可算公平?”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织家家主一定会是织雪绫,尽管你中途回来,也不能越级,织天衣不傻,如果织舞雫不肯接纳织家,织家也没必要强留,但毕竟是织家亏欠,于是给他机会,有能者,自己拜服,有何不可!
要知道织天衣已经是三光最高武脉,实力在整个尹祭可排前五,而织家之前得到的反馈则是织舞雫长大修行十五年,才仅仅停留在三才武脉中阶,天者的中级阶段,所有人以为织舞雫会交出玉玫,以服从之姿回归织家。
织舞雫拿出自己的玉玫,却只说了六个字:“一招,定你胜负。”
吁……
整个厅堂顿时沸腾起来,真个尹祭城就算是西人的顾问银爵贝多芬这样高高在上的尹祭最高主事者,都不敢跟家主如此说话。
这……简直是太放肆了!
“哈哈哈哈……”织天衣放声大笑:“好小子!若是雪绫有你这等傲气,家主之位可提前五年传之!但是,你资质平平,也敢如此,就是过度自负了。”
雪绫觉得三弟简直不可以常理度之,刚回尹祭城,就四处嘲讽,急忙说:“父亲,别开玩笑了……三弟刚回来,让他休息一下也好。”
织舞雫食指中指捻过额前长发,流若飘雪,玉罗琦扇淡淡放出白芒,犹若神器,已是准备起手!
“爷儿俩胡闹!”虽是稀松欢快的谈吐,但是气度却是不凡,从堂后走出一名美妇人,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凤,婷婷挪步,温和美丽。“你们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固执如牛,十匹马拉不回来的个性,这么角力下去,天黑都没完没了,舞儿,回来就是好事,我知道你若是想取代你兄长,反而会交出玉玫,作顺服状,等到日后再谋其事,你说什么一招,定你老爷子胜负,不过是一时气话,认为这老头瞧不起你而已,是么?”几句话,就点明关窍,家主夫人智慧过人,识大体讲道理,在场的人听过一席话,均觉得有理。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无聊。”玉罗琦扇的光芒已经逐渐黯淡下去,变得正常,织舞雫扔起玉玫,用扇子接住,递到织雪绫跟前。
“三弟,你……”织雪绫接过玉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一家团聚,本是高兴的好日子,红牌,吩咐准备菜肴,迎接少爷回来。”家主夫人笑盈盈地说道。
红牌是深的夫人和家主宠爱的侍婢,长得水灵可爱,楚楚动人,她一直都在注意这个白发俊逸,虽然留着怪纹身但依然魅力迷人的少年,此刻欠身答应。
“我要四处走走。”
“我陪你。”织雪绫想要跟上。
“不必了。”织舞雫跟着红牌的方向走去。
家主夫人杜伶娘拉过黑衣女子的手,轻轻拍道:“不要往心里去,看来舞儿因为与家疏远的关系,有些冷漠孤傲,我会让他慢慢接近你的。”
黑衣女子眼波流转,微微点头。
红牌见到少爷跟在自己身后,心中纷乱乱撞,有些手足无措。
“我需要知道织家的近况,我问,你答。”
“你尽管问,我尽管答。”红牌脸色红晕。
“在我之前,应还有一位。”
红牌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织舞雫的姐姐,眼眶一阵泛红,嗫喏道:“二小姐……死了。”
“怎么回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风动几回,对着落寞的低坟,人的心,动了几回。
苍凉的墓碑,刻着秀娟的篆体:织玲珑之墓。
红牌真诚地跪在地上,在坟前上了一香:“二小姐,你心心念念见不着的三少爷,红牌为你带过来了。“
“少爷要不要祭拜?”
“不用。”织舞雫看着坟前香火兹爆的跳光,心里只感失落,仿佛这种逝去的无力,多年前也曾体会。
“二小姐原来是艳动尹祭的美人,而且擅长舞蹈,却枉死在妖物手里……”红牌起身,慢慢回忆道。
“那日尹祭乡老抬来二小姐的尸身,夫人悲愤欲绝,伏在尸身上哭了一下午,血犴妖杀人吸血,抽得原本美丽多娇的小姐身体只剩枯材,是我一身,见过最可怕的场景。”红牌哭出声来,用袖子擦泪说:“两年前,银爵贝多芬突然说要欣赏二小姐的舞姿,让她在大半夜的时候赶去音乐场,岂料中途,小姐遭到了不测。”
“银爵贝多芬,是这里的顾问?”
“事后贝多芬银爵只是修书一封表示歉意,一点没诚意的道歉,二小姐死得真是冤枉。”红牌掩面:“但尹祭城的人都知道,一切都是宴飘渺搞的鬼,是他在贝多芬面前力荐姐姐的舞技,让她在当时血犴妖时常出没的晚上出门,若是当时老爷夫人没有外出,二小姐就不会出事。只是因为我们家拒绝了宴飘渺的提亲,他就要毁了二小姐”
织舞雫不动声色,红牌却已经听到了他将玉罗琦扇捏的咯吱乱响。
“我知晓了,另外,那名黑衣女子是谁?”
“啊……她是……”红牌俏丽的小脸落寞起来:“她是夫人为少爷找的……准备许配给少爷的未来妻子。”
“夫人只说是远方亲戚的女儿,来投靠我们,从刚来到现在,她也跟少爷一样,话说的很少,可是……我不止一次,在月夜之下,看到一个人自言自语,那个样子,好像是真有人跟她说话一样,那时她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欢快极了,高兴的时候还会跳起舞来,红牌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的名字?”
红牌以为织舞雫对她起了兴趣,有些失望地回答道:“‘梦离别’别丁铃。”
“别丁铃……”织舞雫收扇,转身:“回去吧。”
“是……”
在尹祭,坟的位置有关一家未来的运势风水,十分讲究山有龙脉,水有龙形,因此起坟处,必是绝佳地处,织玲珑的墓是以离织府几里地远,二人回去之途,顿觉气氛不对。
与来时不同,此刻满路异荒,鬼魅邪气横行,空气中竟还有腥风吹过,再往前走,却见到漫山遍野,惊然凭空出现许多白纸扎的人偶,漫天飞来许多白纸,顿时,死气腾腾,犹如亡魂索命。
红牌吓得紧靠在织舞雫身边,余光落处,惊到:“这些纸人胸前贴有黄符,还写着字。”
只见纸扎人偶随风摇倒,织舞雫定神间,已经看清上面写着——
师小九,莫骗死神!
“怎么会有这些怪东西,好可怕啊,少爷,我们快走吧。”
“死神……哈,不是骗,更要杀。”织舞雫眼光凛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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