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纷争无主之城

(十)

    (十)

    傍晚,摩尔拜。

    醉仙居是日月明公司旗下的一家中餐馆,同样隶属于复仇者集团。摩尔拜市的居民多数是中国后裔,所以中餐总是有很好的市场保证,即使价格昂贵,人们依旧趋之若鹜。

    一身休闲装的安迪坐在那里,对面是他的两个朋友:雅各布和高远,雅各布自不必说,高远是他半年之前在摩尔拜三叉戟队足球俱乐部认识的,因为对足球相同的见解而一见如故。碰巧雅各布和高远又是多年的搭档。俗话说三人成行,这三个家伙坐在一起,通常是欢乐与地看着他,表示爱莫能助。突然,雅各布好像下定了决心,把那块千疮百孔的烤肉狠狠塞进了嘴里,然后开始死死地盯着安迪。

    “为什么这次的任务会如此重要?”他轻声问,但是声音却很坚定,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

    安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梭子鱼呢?”雅各布不依不饶地问,“我有种预感,这份密码破译出来的结果决不会让我们好过。”

    “你自己去问他呀。”安迪狡猾地答道,“我管的是钱,不是兵。”

    “啊哈!”雅各布立刻抓住了话柄,“这么说真的要有战争了?”

    “我没那么说,”安迪依旧狡猾地说道,“我能接触到的消息也只是皮毛。前一段时间他们把康迦的冠军邀请到摩尔拜——”

    “‘康迦的冠军?’”雅各布打断了他,“那是什么?”

    “康迦是一所监狱,”高远解释道,他刚回过神来,“在南部的谷城,他们让死刑犯作为‘玩家’参加一种自相残杀的游戏,最后的胜者将获得自由。每当他们的监狱满员,他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清空它。当然,也有些疯子自愿加入进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在电视上看过。”高远耸了耸肩,“谷城政府把监狱的这种游戏制作成电视节目卖给愿意出价钱的频道,城市的经济很大一部分要靠这个。”

    “就是这样。”安迪继续道,“他们把康迦的冠军找来,给他发了一张摩尔拜的警官证,让他可以合法携带武器。我不认为会有战争,但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估计是暗杀行动,和我们无关。”

    “暗杀?”雅各布和高远同时惊叫道,安迪急忙伸出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安静。

    “杀谁?”雅各布压低声音问。

    “操,我要是知道这个,还用得着你们?”安迪不耐烦地说,“亨利相信所有的答案都写在他得到的密码之中,才对解码部下达了直接命令,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干涉过解码部的运作。”

    “也难怪,”高远叹道,“司慕因这几天像是患了狂躁症一样,我们稍有懈怠他就会冲进来大吼大叫,是不是,雅各……雅各?”

    雅各布陷入沉思中,突然惊醒。

    “等一等,”雅各布好像突然响想起了些什么。紧接着,他打开自己那部圆形手机,翻找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东西立刻就吸引住了安迪和高远的目光。

    那是一本看上去很陈旧的大书,书页之间由颜色类似熟牛皮的材料穿起,封皮是一种深蓝色的薄纸,上面用银墨水写着一串和那种密码相同风格的文字。

    “这是啥?”高远好奇地问。

    “我刚刚想起来,”雅各布喘着粗气说,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十分兴奋,以至于难以呼吸,“那种文字我看着有些眼熟,我翻遍了我的箱子,在最下面找到了这本书。当时急急忙忙就拍了这几张照片。”

    “噢,原来是这样。”高远道,圆圆的脸上显出一种滑稽的恍然大悟的神情,“可是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啥?”

    “我不知道。”雅各布低声说,“兰爷爷以前总是说,这是我祖父唯一的遗物。”

    安迪拿过手机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书页由与封面相同材质的蓝色薄纸组成。纸张似乎有些半透明,每一页都写满了那种文字。

    “玉树﹒擎天的东西?”安迪兴趣很浓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东西现在值多少钱?”

    “这是我祖父的。”雅各布阴沉地说。

    安迪说错了话,顿时感到很尴尬。幸好高远这时虎头虎脑地插了一句,替他解了围。

    “你祖父是玉树﹒擎天?”

    “嗯。”

    “你从来没提过。”高远抱怨道。

    “这有关系吗?”雅各布没好气地说,“重点不在这个,你仔细看看,这本书里面充斥着那个符号!”

    果然,在被拍下来的几页里,几乎每一行的开头都有那个由一堆半圆组成的菊花形状的标记。

    “联合国的标记。”安迪轻声道,“世人皆知玉树曾是萨鲁曼麾下的风骑士,这东西应该也是他在联合国时期留下的。”

    “那么,我们的那份密码……”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来自联合国,没错。”

    凝重的气氛慢慢扩散开来,好像空气结了冰。这似乎已经超越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一个遥远的星系和一个神秘的种族,如何能如亨利所说来影响复仇者集团的未来?要知道即使以现今太阳系的最尖端科技,要走到英仙座都需要近万年,而联合国和永生帝国的精灵们却已数次造访地球和欧罗马星。擎天家族英杰辈出,雅各布的祖先们似乎能够像精灵们一样进行空间旅行,而雅各布却对此却一无所知。

    “也许是出了错误,”高远心存侥幸地说道,“也许是某个外星移民的恶作剧。”

    “摩尔拜城里的外星移民,恐怕用十个手指头就数的过来,集团高层对他们严密地监视着。而且,我认为这种语言没那么容易模仿,”安迪平静地说,“如果是假的,梭子鱼怎么会看不出来?”

    “人人都会犯错误。”高远嘟嚷着,但语气显得不那么肯定。

    “相信我,我和梭子鱼共事多年,他从来没犯过错误。”安迪斩钉截铁地说,示意争论到此为止。

    他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安迪掏出钱包,抽出那张象征着他特权的卡片式身份证,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方的计价卡槽中间刷了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雅各布和高远出门。

    于是三人走进寒冷的夜空中,高远直接去天台发动自己的飞行汽车了,临走前还风骚地朝安迪眨了眨眼睛。安迪躲避着雅各布好奇的目光,仰头望着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变化的土星侧影,显得若有所思。

    “还是回公司住?”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当然,”雅各布回答,“我还能去哪儿?”他忍不住加了一句。

    “对了,”安迪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刚换了新车。怎么样,上车兜一圈?”

    “听起来不错。”雅各布微笑着说道。“你把它停在哪里?”

    “得先走上一段路。”安迪回答。

    两人走过街角,一群看起来烂醉如泥的人用非常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们。摩尔拜的治安一向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之一。

    安迪似笑非笑地看看那群醉汉,又看看雅各布:“那段时间你就是那个样子。”

    “都过去了。”

    “还是那个你比较可爱。”安迪笑着说,“怎么,听说你打算禁欲?”

    “你怎么知道?”雅各布红着脸说,“高远告诉你的,对不对?你等着,等我抓到他——”

    安迪摆摆手,“这和他无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擎天家族的名号确实沉重,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你就要变成一个无趣的人啊。”

    “唉,其实我也不想这样。”雅各布坦白道,“但就像你说的,亨利告诉我关于家族、责任以及我应该承担的东西时,就好像我如果再如此沉沦下去就会万劫不复似的。你是了解我的,安迪,我哪能受得了这些。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好。”

    “我知道,”安迪表示理解,“这是梭子鱼对待下属的惯用手法,就是往他们肩上扔沉重的担子,越沉越好,好报部还要灵通。他总是把得到的消息归拢在一起,用他那种睿智的方法来分析,从而得出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通常就是事情最后的发展走向。据我了解,梭子鱼只是希望你们给外界造成一个正在拼命工作的印象。”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演一场戏?”

    “也许。我想,他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安迪低声说,“公司里多的是大嘴巴的家伙,他们只管拿钱干活,别人随便套套关系他们就会把那些看似无关紧要、但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消息说出去,更别提可能还有间谍了。”

    雅各布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安迪,亨利今天来告诉我们,我和高将要被调走。”

    安迪一愣,“怎么会?他决不会让你走的。”

    “这是事实,这次的任务完成以后,我和高就要去ti塔报到。”

    “ti塔?”安迪冥思苦想着,“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他们穿过偶尔会有一辆不会飞的汽车疾驰而来的公路,对面就是一个微型天台,安迪的车正悬浮在其中一个停机坪一样的车位上,那是一辆鲜艳的粉红色飞行汽车“玛莎”,安迪酷爱粉红色的怪癖无时无刻不彰显在他生活的细节中。它的四个轮子在车子下面悬着,雅各布怀疑这车自从被造出来以后就没有着过地。

    雅各布上了车。虽然之前他早就习惯了安迪奢侈生活的种种附庸品带来的落差,但当他踏上这辆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玛莎”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震撼:这哪里是车厢啊,简直就是个空中客厅。四个座位排列在车厢两侧,中间是一个小茶几。座位旁边挂着两只小小的冰箱,毋庸置疑里面装的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琼浆玉液。

    不得不承认的是,每当雅各布切身体会到安迪过的是一种怎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时,总会有种把自己在复仇者集团的那点儿股份拿去卖掉,换一种生活的冲动。然而他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兰爷爷的遭遇让他不敢也不能那么做。拿着钱却不能花,留着它们又有何用。雅各布想到这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安迪翘起二郎腿坐在雅各布旁边,把汽车设为自动驾驶,车身略微震颤了一下,开始稳稳地垂直上升。

    “你还在做噩梦?”安迪从车厢壁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和两只杯子,并排摆在茶几上。

    “是啊。”雅各布烦躁地答道。接过杯子尝了一口,饮料凉爽而酸甜,雅各布被酸得直咧嘴,“这是什么水?”

    “落夜城的的红莓汁。”安迪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不能老是这样下去。你需要去看医生。”

    “我看过。他们却根本看不出我脑子里有任何问题。”

    “跟我说说你的梦。”

    “大部分都忘记了。”雅各布沉思着,望向窗外飞快倒退着的林立的高楼。“我只记得每次我都梦见同一件事,就像是个无止境的循环,甚至每个细节都一样。当时有东西趴在我背上,我却不敢回头。”

    “为什么?”

    雅各布摇了摇头。安迪顿时感觉一股寒气袭来。有一次雅各布借住在他的公寓里,面目狰狞、四肢僵硬地大叫着醒来,他可是记忆犹新。

    “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安迪夸张地打了个好像不是很愉快,“我得先把你送回——”

    “放我下去,你这混蛋!”雅各布叫道。

    安迪无奈地耸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雅各布在他的残忍玩笑面前表现得大慈大悲像个圣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雅各。这些人是罪有应得。”

    “是吗?我很怀疑。”雅各布冷冷地说,“就算他们真的该死,那里面的客人们呢?他们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

    安迪一时语塞。汽车降落在马路边上,雅各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迪皱着眉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凛,接着被恐惧紧紧慑住。

    雅各布的背上,一张苍白的脸若隐若现,在夜风中龇着獠牙。

    安迪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雅各布已经走过了街道,看上去却再无异样。

    也许是我看花眼了吧。安迪想着,自嘲地摇了摇头,重新在奢华的车厢里坐了下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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