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送进监狱,一定要。
“他总是说我不疼他这个徒弟,对啊,我是不疼他,他这么不听话,说了给我养老送终,你看看他,现在却躺得舒服,怎么就不心疼我这把老骨头,跟我换换位置。”唐邑擦掉眼角的眼泪,手抚过唐阿三的眉眼,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徒弟。
“师父,您别这样,师弟看见也会难过的。”唐宗琅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他走过去,又把那块白布盖了回去,“我们接他回家,他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了,会怪我这个师兄的。”“什么家?”唐邑看向唐宗琅,“你的家?我的家?阿三没了,家也不成家了。”唐邑佝偻着脊背,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再是那个神采奕奕的老人了,“可是我知道让他这样走不体面,小年轻哪个不爱好看。”他俯下身子,贴在唐阿三的胸膛,那里再没有心跳的声音,他语气发颤,“哪个小年轻像你这样,像你这样……没良心……”
三个人都不说话,只剩下泪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更、两更……
时间黏稠在一起,又被无限拉长,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颜晏再也忍不住,倏地转身,磕磕绊绊地推开门,蹲在楼梯的拐角开始放声大哭,这哭声隔着门一声声传进来。
唐宗琅心里假装镇定的弦终于断掉,他低下头,右手抵在自己骨折的地方,咬着牙用力地按了下去。疼痛让他变得清醒了一些,他推开门走到颜晏身边,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可是他要怎么安慰她?
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每一天这世上都有着生老病死,旁观者只感叹句——真是可怜,轻描淡写,过后即忘,可在那些经历者和当事人心里悲伤是真的惊天动地。
回到家后,唐邑坚持由他来给唐阿三清洗身体,颜晏和唐宗琅准备好其他物品立在他身边。
“我来帮你吧。”颜晏说。
“不用,他们小时候就是我帮他们洗的澡,那么小一点的时候。”唐邑用手比出高度,“我得自己来,这叫有始有终。”
“好。”颜晏跪在一旁的地上,给唐邑递物品,而唐宗琅则去准备寿衣和棺材一类的物品。
地上冰冰凉凉,颜晏想到唐阿三在那冰冷的地上躺了那么久,眼睛又红了起来,可是唐邑在旁边,她不能把糟糕的情绪带给他。
唐邑清洗着,随口问:“陈子意呢?”
“他受了伤跳了海。”颜晏回答。
“呵!”唐邑先是一笑,“这叫罪有应得,挺好的,挺好的。”
可是,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良久才道:“其实陈子意小时候也是个好孩子,要是找到他的尸体,也一起葬了吧,葬在后山。”
他抿了抿唇,继续给唐阿三清洗着。
颜晏不知道后山意味着什么,回来的唐宗琅听到这话却是一怔,后山是师门的墓地,每代徒弟都可以自愿选择愿不愿葬在那里,至今那里已经躺了六代人。
唐邑给唐阿三清洗完毕后,又给唐阿三穿上寿衣,寿衣打结的时候他的手太抖了,以至于三番五次都系不上。唐宗琅接过手,给唐阿三殓好衣服,又给他梳好了头发。
唐邑朝唐阿三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我老了,眼睛也花了,不中用了,你可不要嫌弃我这个师父。”
葬礼办得很简单。
那天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是至亲与好友,唐邑走在最前面一直都强装镇定,直到盖棺的那一刻,他才哭出来,先是低声啜泣,而后放声大哭,哭声在空旷的山里回荡。
身后的人无一不面色肃穆,神情悲痛。
颜晏也掩面哭了出来,唐宗琅扶住她的胳膊。
颜晏泪目:“他走的时候说自己不疼,他让我告诉你们他走得安详,一点儿也不疼,可是我不愿意撒这个谎,怎么可能不疼呢,唐宗琅?”
唐宗琅转身看向唐阿三的墓碑,上面的字是他亲手写的。照片上的唐阿三还是胖乎乎的样子,他来不及照一张帅气好看的照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所有人都散了,唐宗琅还是一再回头。
有习俗说,亲人送葬后是不能回头的,会被鬼缠身的,会找到回头看他的人一直纠缠不放的。
唐宗琅和颜晏都知道,可是仍然一步三回头。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唐宗琅把伞全部撑在颜晏头顶,自己站在雨里。他的胳膊已经处理过,打了石膏,固定了三角巾,放在胸前,雨珠铺天盖地地袭来,从发梢滑在脸上,又落在肩头,他的肩头微乎其微地颤了颤。
“你哭了?”颜晏问。
唐宗琅抬起发红的眼圈看着颜晏,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