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阵暖意,门口的炉子冒着热气,屋里一片锦绣,和春日一样。床上已经被塞了好几个汤婆子,只要躺进去,便像摔在云朵里,屏风上绣着花鸟图,那时蜀地绣娘绣了好几个月的,屋里用的无一不精,有她的陪嫁,更多是的后来秦潇言带回来的。
案几上摆的花瓶,釉色细腻,床上铺着的被子,柔软暖和,茶具是新烧的,前几天刚送过来,完全合乎顾和烟的心意。她在相府住了一个月多,光养伤喝药,倒也没体会到娇小姐的生活起居,况且相府节俭,没什么奢靡风气。
顾和烟还真不知道娇小姐是什么样。不知道也总能扯些的,“每天有一百八十个人伺候,早起之后就不用走路,早饭吃梗米粥,米是岭川种的,鱼是江南送来的,肉来自辽阔的草原,必须快马加鞭送过来,不然就不新鲜了。还有,要吃荔枝……”
秦潇言:“荔枝不行,怀孕不能吃这个。”
顾和烟:“……我就说说,难不成还真找一百八十人伺候,总共这么大的屋子,到时候还不人挤人,”别说伺候了,走路都成问题,顾和烟不想当那种娇小姐。
还有,荔枝不行,难道岭川的梗米江南的鲜鱼草原的肉就行了?
秦潇言:“没有一百八十个人,有……”他就够了,后面的话秦潇言说不出口,他把视线错开,“等事情平息,我去书院后山打野味。”
顾和烟眸子里溢出笑意,“不行,你要是去了潇楠还不有样学样。”做不成丞相家的娇小姐也没什么,做秦潇言的娇小姐挺好的。
一晚上过去,两人想出了个法子,引蛇出洞。
虽然山上的人能种地自给自足,但总得穿衣服吧,凛冬将至,山上的人难道不需要做棉衣?秦潇言怀疑他们下山不止一条路,直接让人在商坊支了个摊位,棉花布匹便宜卖,每人只能买一份,一天总共就五十份,先到先得。
摆了几天,却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
晋阳不少外地人,有生面孔也不足为奇,依辛家人来看,要是让人下山也得保证万无一失,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跟摊主打好交道,现在正讲价呢。
想到这儿,顾和烟有些头疼。这条路走不通,那该怎么办?
想想也是,辛家人若不是走霉运被上山砍柴的柴夫看见,估计还能藏个几十年。
书院后山,书院……
顾和烟突然站起来,书院的后山,会不会是因为离书院近才住在那里的,又或者,书院里有他们的孩子。书院已经办了几十年了,若是这个理由也不奇怪。
顾和烟的想法有迹可循,无论什么时代,读书人总会更受人尊敬一些,科举为官,扶摇直上,光宗耀祖,这是寒门子弟为官的唯一通路,尽管艰难险阻,但还是有数不清的人义无反顾走上这条路。
就算不为做官,多读些书也是好的,长知识明事理,做工比其他人容易得多。当晚,顾和烟就把自己的猜测和秦潇言说了,说完,她再三强调,“只是猜测,我不敢保证!”
秦潇言冲她笑了笑,“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猜测也好,咱们看看。”顾和烟说的有道理,晋阳多山,那么多山偏偏选书院后山,到底是不是,查过便知。
秦潇言亲自去了趟书院。早起跟着秦潇楠两兄弟一块儿去的。
秦潇楠体会到了久违的家长送上学的感觉,窘迫又羞愧,毕竟一路上没人是父母兄长送来的。秦潇言这回来只说和两人先生谈谈。
谈谈。
正义凛然还通俗易懂,说的好像不是问他功课问他在书院表现的怎么样,还谈谈……秦潇楠不敢抬头。好不容易进了书院,秦潇楠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进了课堂。
秦潇言没见秦潇楠的先生,而是去见院长,院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把白胡子一身白袍子仙风道骨,他把秦潇言请进屋,“秦大人请上坐。”
秦潇言坐了下座,“黎院长不必多礼,我是晚辈。”
黎疏抚了抚胡子,“不知秦大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黎疏看着秦潇言,恍惚间又记起当年那个精才艳艳的人,只可惜……
秦潇言对黎疏甚是尊敬,一院之长,学问高深,也值得尊敬,“晚辈今日过来是想查书院学生的来历。”
青山书院远近闻名,晋阳附近的县城大都把孩子送到青山读书,黎疏视读书比什么都重,束脩都能用粮食抵,忽视身份也情有可缘,毕竟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比家境的。
黎疏不问秦潇言为何,只道:“这倒容易,大人,您看这样如何,把学生聚在一处,写在纸上再统一交上来。”
秦潇言:“这倒不用,我让人守住山院各处,单独让人进来。”秦潇言本意就是查身份有问题的人,不必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写。若是心里有鬼,听到风声就会乱了阵脚,所以,只须把消息传出去就好了。
黎疏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青山书院开了几十年,坐落在半山腰,整座书院都浸透了书香气,既雅致又古朴,书院各处都能听见朗朗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