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藏闻言呼吸一滞,手未松开,但力道却小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侧头贴近我,炽热的呼吸喷打在我的耳旁,犹如针刺,“果然只有这样才能将你彻底推开……哼,达瓦卓玛,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轻易就让人看透呢?”
我被他语气里的那丝伤痛惊得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哲蚌寺街道里救我的场景,如闪电破空滑过,心底坚定许久的想法竟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思绪恍惚间,拉藏将腰刀塞回了我手里,声音里似乎带着笑,“真得这么想杀我么?好,我成全你。”说完握着我的手一紧,只听见“扑哧”一声儿,腰刀整个儿没入了拉藏的肋下,鲜红的血液涌出来,迅速地沾湿在他的蒙古袍上。
我的身子一僵,手哆嗦着放开了刀柄,转回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拉藏正站得有些佝偻,他伸手握住扎在肋下的刀柄,猛然间将腰刀拔了出来,也不扔,只是拿手紧紧地攥着。
周围的蒙古兵“呼啦”地将我团团围住,拉藏没有动作,只是抬眼看住我,面上的神色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我怎么讨好你,你都不会爱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自讨苦吃。我拉藏的生命里从没有出现过爱,当然,我也不需要。”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儿,直到他“咣当”地甩下手中的腰刀,声音冷硬地对我周围的蒙古兵喝道,“退下!让她走。”一阵兵刀回鞘声传来,蒙古兵迅速地退回了原位。
丹巴扶着阿旺仁钦的尸体走到我身旁,转头望向那毫无生气低垂着的脑袋,我默不作声地将阿旺仁钦的手臂扶上了自己的肩头。
没再去看拉藏,我转身步伐踉跄地往回走。沉沉的重量压在肩膀上,一股股酸痛与无助袭上我的心头。太阳穴一阵涨疼,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里花白的日光,似乎也在跟着天地旋转。
该往哪里走呢?在这没有我容身之处的地方……抬头望向远处巍峨矗立着的宫殿,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彻头彻尾地将我包裹住。
在布达拉宫的宫门外看见仓央嘉措的身影时,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心中的幻象。可纵使如此,情感的本能永远快于理智。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跌撞地冲到了他面前。
“仓央嘉措,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痛哭着钻入他的怀中,泪水急乱地滑下脸颊,落在他绛红色的袈裟上,“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能……”
仓央嘉措一怔,看了看我,目光转过倒在丹巴肩上的阿旺仁钦,面色微微泛白了起来。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的心头一阵慌乱,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我哆嗦地将湿透的面颊紧紧贴住他的下颚。
也正是在那时,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只是几步之外,以五世班。禅为首的一行高僧喇嘛正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得快到结尾了,之前虽然一直在说要结尾了,但其实剧情还有很多。如今是真得要结尾了,我感觉前所未有的难受。小说里那些压抑的情节让我的心情好差好差,昨天一直写不下去,一晚上几乎就坐在电脑前发呆。我都有些受不了那种负面情绪了,甚至想迅速地结尾掉。现在心情倒是平和了许多,不知道能不能一直保持到文章结束。。
第100章 抉择
藏历火狗年四月十一日,阿旺仁钦的骨灰被埋在了堆龙德庆,就在当地民众自发为桑杰嘉措垒起的五个玛尼堆旁。仓央嘉措念诵完超度的经文,就带着我在玛尼堆前跪下磕头。
完成一切后,身子被轻轻拉了起来。我抬眼望向远处随风飘动的风马旗,忍了许久的泪水还是滑出了眼眶。
“走吧。”仓央嘉措伸臂拥我入怀,手指轻柔地抹掉我脸上的泪痕。我点了点头,有些肿痛的眼皮一闭,眼底蓄着的泪水一下子尽数滑落。
回头又深深地望了一眼,玛尼堆上的洁白哈达仍在不住地随风摆动。
再见了,那个从煨桑炉后绕出来的少年,曾与我把酒言欢,又为我不惜忤逆亲生父亲……还有,那个为了五世的遗愿奋斗一生的人,被史学家扣上“卖国”的骂名,却为千万藏民歌功颂德……
再见了,离我而去的人,在苍茫辽阔的藏域安息,愿一切苦痛随着轮回而结束……
四月的光阴在白日与黑夜的交替中悄然流逝,夏日的气息愈渐浓烈,整个儿高原似乎被几道无形的铁壁团团围住。可这看似封闭停滞的空间里,谁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步伐。
起初,仓央嘉措仍是白天出门,晚上回来陪我。可后来,他待在寝宫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几天,甚至日夜不离地陪在我身旁。
我明白,我们已经被逐渐推往了风波的中心,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可仓央嘉措从不跟我提起,只是如常地伴着我,日子彷如甘丹颇章那时般平淡而甜蜜。我也是开开心心地陪在他身旁,其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说以前患得患失,那不过是因为对结局报了一丝幻想。而现在,似乎是认定了事情不会再有转机,所以反而坦然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