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跪了下来。周围的僧俗信众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儿,“上师!”仓央嘉措摆了摆手,止住旁近几个要来扶他的喇嘛,离得最近的那个见拦不住,索性也“咚”地跪了下来。
几乎是在同时,周围的人群如潮水般一层层地矮了下去。我望着那虔诚跪在地上,身子低得几近匍匐在地的信徒们,眼底慢慢烫热了起来。知道再怎么阻止都无用了,仓央嘉措收回了手,垂在一侧,另一手仍是牢牢地握在我的手腕儿上。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达、赖……”仓央嘉措嗓音轻哑地说道,周围的信众闻言皆是一脸惊异地抬起了头,“我明知道出家人戒体在身,不该为七情六欲所绊,可我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说到这儿,仓央嘉措声音一顿,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后上身慢慢地低了下去。我呆呆地望着他朝周围的信众们磕了个短头,额头触地声儿沉沉传来,还说不清心中的滋味,自己的身子也跟着矮了下去。
认真又庄严地磕了一头,等到直起上身时,耳旁又响起了仓央嘉措低哑的声音,“守护藏域众生是我的责任,可我却没有尽到过。不愿受戒,贪恋红尘,违背了上世前辈的心愿,又负了第巴的悉心栽培。如今,却还要你们来为我舍命……”
人群中传出了轻微的低泣声儿,一张张紫红的脸蛋儿上挂满了泪水。我咽了咽喉间的那股腥甜,又默默地朝着信众认真地磕了个头,“对不起,这一切的错都在我,真正对不起你们的人其实是我。”
感觉握在我腕儿上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我抬眼朝着仓央嘉措笑了笑,声音定定地说道,“我爱他,有敬爱,也有不该有的男女之爱。同他一样,明知道不可以,但我还是爱了……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我知道,因为我们相爱,累及了许多无辜信众。可事到如今,无论我怎么道歉都没有用了……可是,错不在他,本就是我苦苦相缠,请你们一定不要怪他……”
上身轻颤着又俯了下去,额头刚贴上冰冷的阿嘎地,扣在腕儿上的手便动作轻缓地将我拉了起来。抬眼望向四周,藏民们几乎个个掩面而泣,披着绛红色袈裟的喇嘛们也是神色动容地做着合十礼。我知道他们一度想开口,但喉头一直哽咽着说不出话,直到大殿外突然传来男子高高的吟诵声儿。
“我往有道的喇嘛面前,求他指我一条明路。只因不能回心转意,又失足到爱人那里去了……”悠长的尾音飘摇着传了进来,大殿内的信众三三两两地跟着念了起来,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从最初的细杂慢慢地汇成了一股鸿泉。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喉间一阵翕动,眼眶里的泪水又顺着干涸的泪痕滑落了下来。仓央嘉措拥着我徐徐地站起,温热的手指轻柔地摸上我的脸颊。周围的僧俗信众也跟着站了起来,皆面色柔容地望住我们。
眼底又烫又酸,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头的激动强压下去。转头看向仓央嘉措,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真得很希望,有一天我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旁,就像今天这样……”
仓央嘉措浅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墨黑的眼眸有些湿亮……
在措钦大殿内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的蒙古兵便从山路围了上来,几次欲攻寺门,但遭到僧兵们的顽强抵抗。拉藏得到消息后,迅速地赶到了哲蚌寺,并调来了驻扎在达木地区的蒙古大军。多次口头威胁都不见效的情况下,索性放下了狠话,“本王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内还不将伪达赖交出,本王必定血洗哲蚌寺!”
僧俗信众们闻言皆是半点儿不惊,反而愈战愈勇,甚至时刻做着为达赖流血舍命的准备。其实以蒙古大军的精锐,要攻下一座寺庙,自然是轻而易举。拉藏迟迟未动真格儿,只是不想与格鲁派彻底闹僵罢了。不过这顾虑只是暂时的,民愤固然可畏,但再可畏也比不过“抗旨不尊”这四个字……
我呆呆地坐在柔软的氆氇卡垫儿上,仰头望着青白色的天光从凸起天窗中射进来,一小束地穿过重重的黑暗,打照在庄严的佛像之上。缓缓地将目光移往殿外,那绛红色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灰白台阶上,眼光瞬也不瞬地望着寺门的方向。
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蒙古大军几乎毫发无损,可哲蚌寺里的僧兵却个个疲乏带伤。默默地将视线转向或卧或坐于氆氇卡垫儿上的伤兵,神情痛苦的脸面上沾满了汗水与血水,那景象彷如一根利针,深深扎入我的心头,不会流血,却一直疼痛难忍。
忍不住站起了身,我缓慢地走出了大殿。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远处连绵的山峦影影绰绰的,给人莫名的压抑与孤寂。轻声儿走到仓央嘉措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眺去,数不清的绛红色身影正吃力地与蒙古大军作战,叫喊声冲天儿响。殷红的鲜血不住地洒落在灰白的长阶,土黄的山体上,交错的尸身几乎要倾塌这古旧的寺门。
久久地呆立在原地,我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几次感觉到身旁人的注视,我都故作不理地垂下了眼。直到手被轻轻握住,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我忍着泪,徐徐地扭头望向了仓央嘉措。他正定定地看着我,墨黑的眼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我看得喉间一甜,避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