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邪龙印

楔子

    秋色已浓,天空中游荡着片片银灰色的阴霾,渐渐有秋风起,山林间或鹅黄、或嫣红的叶片纷纷飘落,带着几分萧瑟的友上传)

    蜿蜒的山道上,一个姿容清绰的少女奔行而下,青色的裙裾上不时荡漾着银色的波纹,卷起地面的片片落叶,如蝶一般飞舞在身后。

    然而少女并无暇顾及沿途的美景,柳眉紧蹙着,脚步散乱惶然,左肩的衣襟处有一处残破,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深紫色的掌印。

    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然而少女还是茫然的奔跑着,似乎这样能够稍稍宣泄心中的愤懑和无助。

    在能够传承千年的世家宗族眼中,自己不过是卑微的蝼蚁罢了。

    少女嘴角泛出苦涩之意,将抱在怀中的襁褓紧了紧,虽然在陡峭的山道上高速奔行,手中也不曾稍有颠簸。

    紧抿的唇角不时有血滴落,将青色的衣衫染出片片绯红。

    少女对自身严重的伤势恍若未觉,只是不时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孩,柳眉紧蹙,难掩心中的焦虑。

    婴孩很漂亮,但娇嫩的小脸上却呈现出让人绝望的青紫色,鼻息也仿佛若有若无。

    转眼间已经到了山脚之下,少女缓缓停下了脚步,怀中抱着自家小姐遗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四顾茫然,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可去之处。

    目前的情形果然如小姐临终所说一般无二,那这世间能救自家少爷的,也只有那寥寥数人而已。

    青色的裙衫在风中摇摆不定,少女一想到今后的处境,凉爽的秋风竟也觉得凛冽刺骨起来,但看着怀中似乎随时可能断气的婴孩,只是略微迟疑,便欲挪动脚步。

    …………

    青木回廊边,一尾肥大的金鲤从湖中跃起,溅出无数水花。

    左明生看着不远处山林间一抹明亮的龙形飞檐,深吸了一口气。

    书房里,金丝檀木的雕花窗棂只是微微打开一点缝隙,暗金鎏花的遮帘将试图进入房间的光线全部挡住,显得异常昏暗。

    “少爷,山门前的事情,老奴不敢擅自做主,请少爷责罚。”左明生躬下身子,神色谦恭之极。小心翼翼的抬眼瞟了一下阴影中的年轻主子,却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有若实质的目光落在左明生身上,竟似暗夜中的闪电划过,昏暗的房间也为之一亮,而后者如遭雷击,胸腹中一阵发闷,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似乎只是轻轻一步跨出,那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待左明生回过神来,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已经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久不见阳光,褚燕白的脸色显得过分白皙,但其身形却异常的俊伟,长身玉立,黑亮的长发自头顶中分而下,随意的披散在肩头。

    一袭银白色的华锦袍服,刺绣着虬须怒张的龙纹,其状栩然如生。宽约三寸的黄玉束腰上,点缀着各色宝石,闪出烁人的光芒。

    褚燕白手中把玩着一支玉如意,那玉如意中有着无数暗红色的丝缕,如液体般流动着诡魅的红芒,映射在他苍白俊逸的面容上,亮若星辰的双眸中隐约闪烁着红芒,平添了几分邪异。

    左明生微躬着身子,感受到身前传来的威压,心中暗自震骇不已,自从十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之后,二少爷便很少在人前露面,即使数年前接掌了家主之位,大小事务也只是让下人代为传达,想不到短短数年,实力竟已强大如斯。

    这种威压绝不仅仅是阶位差距而已,左明生强自压下胸口翻涌的气息,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褚燕白嘴角微翘,不以为意的轻笑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晓,其中牵扯甚多,左管事如此处置也算误打误着,不须妄自菲薄。”

    语气自然之极,令左明生感觉刚才的一幕似乎是自己过于紧张而生的错觉。

    “听说你的幼子左心泉资质出众,年仅十五便已经凝聚气血之纹,过些日子我会安排让他去内山历练一下。”左明生赶紧低头称谢,嘴里却连声说道:“犬子能力尚浅,多亏的少爷抬举。”

    “左管事不必过谦,这些年褚家大小事务井井有条,您老功不可没。”褚燕白说道。

    左明生身子更佝偻了几分,回道:“这些都是少奶奶的功劳,老奴打打下手,尽是些分内的事情,少爷谬赞了。”

    褚燕白摆摆手,看似随意的问道:“你观那今日上山的女子,其话语有几分可信?”

    左明生心头一紧,暗自斟酌了一二,答道:“那女子语无伦次,且言辞间对大少爷颇有冒犯,老奴本欲先略施薄惩,再将事情问个清楚,不料她做贼心虚,寻隙逃走。依老奴之见,此女子居心叵测,不足为信。”

    褚燕白脸上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缓步踱至窗前,将遮帘缓缓拨开。一缕明光如剑般劈入书房内,落在前者身上。

    褚燕白长身玉立,一半身子仍隐没在黑暗之中,另一半身子则暴露在窗外的明光之下,一股莫名的气势隐而不发。就如神剑微微出鞘,已经是锋芒毕露,令人难以逼视。

    似乎在凝神赏玩着窗外的渐浓秋意,褚燕白脸上渐露出迷醉之色,不过这神色只是一瞬便随即敛去。

    “褚家山门所在乃是祖上一位先辈用莫大神通开辟,并辅以阵法,若非有人指点,那女子断无可能寻到此处。”褚燕白正色说道。

    闻听此言,左明生顿时脸色略有些发白,额头也渐渐渗出汗水,却不敢稍有辩解。

    “不过那女子言辞偏颇,也有不尽不实之处。”褚燕白叹道:“我褚家数十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便隐世守护密境,并立下嫡系子弟不得入世的规矩,一旦私自出了此山,便与家族无任何关系,生死由命,绝无回头之路。我那大哥虽然天资出众,但性子佻脱不羁,自然是不肯闷在这山中的。”

    左明生听至此处,心中稍定,但想到自己在山门之前的举动稍嫌冒失,还是心中忐忑。

    这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褚燕白,微微皱眉,便接着说道:“以我那大哥的性子,即使身处绝境,也绝不会遣人上山求助,必是有人暗中授意此女子,欲借此事试探一二。”

    “那小孩儿倒的确是我褚家的血脉无疑。”褚燕白冷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些宵小之辈,居然胆敢想出这种法子来试探我褚家的底限,不过也正好将计就计……”

    话未说完,褚燕白神色突变,口中惊“咦”一声,随即脸色不停变幻,不过他也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轻笑道:“想不到此事终究瞒不过老头子,罢了罢了,此事便就此打住,但那幕后之人我却不能不查。左管事,你吩咐外事堂多多留意近几年的民间传闻,我那大哥即使隐姓埋名,也必定会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有可疑的小道消息也不可放过,都要一一排查。”

    山门之前的少女正欲挪动脚步,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的景物突然瞬间变幻,眨眼间已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

    这庭院看上去简单朴素,就如同普通的农家小院一般,不过在满院奇花异草的点缀之下,使少女一时痴怔,竟分辨不出身在现实还是幻境。

    “小女娃儿,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一个苍老但不失铿锵的声音缓缓传来。

    少女突然警醒,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不知是惊惶于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震骇于这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她定了定心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麻衣草履的老者,正蹲在花丛中拨弄着什么,地上还胡乱摆放着一些沾满泥土的工具。

    老者的声音似有某种魔力,令少女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将襁褓递了过去。看着襁褓中的婴孩,老者一时有些怔怔,脸色似喜似怒,显然是触动了他对于某些往事的追忆。但马上他就恢复了平静,看着少女,说道:“你能将这孩子送上山来,便是于我褚家有着大恩,所谓大恩不言谢,我这里有一丸丹药,你先服下把伤势治好,之后另有重谢。”

    说完便不再理会少女,只是凝神看着怀中的婴儿,眉头渐渐紧蹙。

    本来少女对之前的遭遇还有颇多怨愤不平,但对老者的话语竟使得她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接过老者的丹药,便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

    不料这丹药入口即化,随即腹中便有十分冷冽的寒意,令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而随后这腹中的寒意慢慢升温,又渐渐转为炙热,少女终于抵挡不住这澎湃的药力,毫不犹豫地的盘膝坐在地上运起功来。

    婴儿的状况显然不容乐观,老者凝神枯坐了半晌,许是想到了些应对的法子,眉头稍有些舒展,扭头看了看已经盘坐在地上行功炼化药力的少女,赞许的点了点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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