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从不用他们,但这个时候他们依然会上前帮忙——毕竟让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握刀,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年褚淮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不好了,走路需拄杖,眼睛坏到在没有办法看清书本,与人说话时,那人若是和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便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今上午他早早的去钓鱼,说是垂钓,不过是将钓竿一放,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坐在原地打起了瞌睡,最后还是东安君身边的仆役看不下去,偷偷潜入水底捉了几条鱼挂在了他的竿上。
“早些年我还能下地种田呢。”褚淮看着眼前凑上来的一大群下人,愤愤不平。
褚谧君和常昀对视了一眼,都对此深表怀疑。褚淮这一生虽然算不上养尊处优,但他好歹也做了大半辈子的士大夫,寻常农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未必能够握得稳锄头,何况是他。
明白老人家是在吹牛,也不可以轻易戳穿。年纪大了的人谁还没点小骄傲呢。有时候越是年迈的人,处事反倒越来越像孩子。
也不知道褚淮看那些仆役那里不顺眼,过了一会又喝令他们退下,让常昀来帮忙。常昀无奈的冲着褚谧君一笑,并不推辞,干脆利落的起身。
褚淮和褚谧君则坐在不远处闲聊,说的都是些琐事,无非就是问常昀待她如何,他们在塞外过得好不好。也许有些不公平,但褚淮的确是更为偏袒褚谧君,话语中皆是对褚谧君的关切,毕竟这才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外孙女。
“明月将些年你们从西域寄来的信笺都念给我听了,这些年你们过得不错,很好。只可惜塞外毕竟不如中原那样气候怡人,西域诸国之间也并不会永远安稳,我还是很担心。”
“我与云奴不会一直定局在西赫兰,既然是做行商,那么天下哪里我都会去,哪里我也都去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认为我手中的钱财足够我与我的子孙过顺遂日子了,或许我就会挑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与云奴一起隐居,至于我的子孙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随他们的心意好了。”
“那,你们会去洛阳么?”
“近几年不会去,但之后一定会去。”
“若是到了洛阳,记得……”
“我知道的。”褚谧君给褚淮递上一盏茶润嗓子。
到了洛阳,自然该去拜访仍在朝中为官的养父徐旻晟,拜祭卫夫人、褚瑗等人的坟墓。
“明月其实有想过回洛阳祭奠两位阿姊,但终究还是解不开心结。”褚淮无奈的说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哪个母亲在被夺走了孩子之后,都不会轻易宽恕原谅。
“我一生,就这三个女儿。她们幼年时相亲友爱,成年后竟然……也罢,我一口即将入土的老人,还能干涉什么呢?”
褚谧君不知该劝什么,她不是旁观者而是局内人。对于褚瑗与褚亭,她早就不再恨了,正是她们所给予的人生,造就了现在的她。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一种态度面对她们。
于是只好换了个话题,“我父亲前些时日来了建邺,说见到了你们。外祖父可曾见过他?”
“常昪?”褚淮唤出了清河王的本名,“几个月前他的确到过建邺,来这里作画。朱妃的故乡就这里,朱妃幼年时也曾在这里的山野间游玩采风。他来到建邺,把朱妃幼年时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于半个月前又一次南下,去了会稽,那里景致秀丽更甚建邺。”
沉默了一会,褚淮忽然又道:“过一阵子,常昪就会从会稽回来,你要不要在建邺稍作停留,等候你的父亲?”
这其实,算是一个老人变相的请求,希望孙辈能够在他身边多待一会。
褚谧君扭头,看向老人满头的白发,忽然心中酸楚。是她疏忽了,只记得追求自己的自由,却忘了长辈已经老迈。
“好,我留下来。”她说。
这么些年,她也培养出了几个心腹。商队的事情,她可以暂时交给心腹去管理,而这段时间,她想要留在建邺好好陪褚淮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飘荡了数年,现在她的脚步在建邺停住。每日的琐事,无非是陪着老人晒太阳,和常昀想着法子逗老人开心而已,偶尔会帮着开解一下东安君和阿念母女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光,悠闲安逸,有关这段时光的记忆,也都是温柔的。
就在这年冬,三十四岁的褚谧君被诊出怀有身孕。
186、番外:谧昀夫妇(三)
留在江左的好处就是, 这里气候怡人, 即便是冬日也不会太冷, 适宜养胎。
这个孩子来得在意料之中,她和常昀成婚有一段时日了,是时候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了。之前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忙碌,所以迟迟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