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自横刀笑问天

第二章 局

    离开客栈,卓远径直向前方武士行馆走去,他的盘缠已经不多,每到一个城市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好武士行馆的位置,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时代,他凭借着这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背着姐姐一路走到长京,如今他仍要依靠它在长京生存下去。

    神武国的每一座城镇中都会有武士行馆,开始设立时是为流浪武士提供临时的歇脚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里已经失却了原来的性质,各种各样的地下活动隐藏其中,斗剑;赌博;嫖娼;贩卖私酒……官府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对此向来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卓远将身上仅有的五两纹银递到守门武士的手中,换取了一个带有编号的铁牌,对他来说这才是踏入皇城的第一步。

    大厅长宽各约五十丈,几百名流浪武士围着正中场地盘腿而坐,他们的目光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因为在这里到处充满着机会,只要充分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也许很快就被二楼观战的贵宾看中,幸运的话也许明天就会成为某位王侯将相的随身武士。

    卓远依照顺序坐在他的位置上,轮到他出手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他缓缓闭上了双目,场中的任何情况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自从姐姐生病以后,他的每一天都几乎在争斗中渡过,他的剑术在无数次的搏斗中炼成,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对他们最深的记忆就是那座开满百合花的坟冢。一场瘟疫夺取了他们的生命,如果没有姐姐他也许早就死于那场天灾之中。年仅六岁的姐姐背负着两岁的自己从成堆的尸体中爬了出来,卓远依然记得那晚的夜空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三十二号!”巡场武士嘹亮的声音打断了卓远的沉思,他猛然睁开双目,伸手解去外衫,依照武士行馆的规定比武者必须赤裸上身,生活的磨砺让卓远的体魄变得无比健硕,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浅浅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记载了他的一次进步。他的剑法就是在一次次的伤痛中炼成,铁剑锈迹斑斑,然而握在卓远的手中却显得充满了威力与生命感,他的人马上焕发出强大的自信与斗志。

    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卓远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对方,他迅速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惧意,他的身躯迅速弹射而起,铁剑闪电般向对方胸前刺去,对方双手握剑向外格出。卓远剑势突然一滞,身躯微侧,前冲之势丝毫不减,右足向对方小腹踢去。那武士大吼一声剑招突变,用力向卓远腿上劈落,卓远竟然不作出任何闪避,铁剑疾风般扫向对方头颅,他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对方若是不回剑来挡,头颅必然不保,可是一样可以斩下卓远右腿。那武士显然没有卓远这般胆色,稍一迟疑手中长剑往上向卓远的铁剑挑去。

    便是这一念之查,卓远胜券已经全然在握,右足已经重重踢中对方小腹,那武士高大的身躯痛得弯曲起来,卓远剑身轻旋,厚厚的剑背平击在对方颈后,那武士受此重击登时昏厥过去。

    人群中跃出两名武士,其中一人扶起受伤同伴,另外一名灰袍武士怒吼道:“小小年纪出手竟如此狠毒,俺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等人物!”卓远冷冷道:“我拿了银两再来会你!”

    此时楼上贵宾席中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卓远仰首望去,却见一名白衣公子玉树临风般站在凭栏之前,轻舞折扇道:“你们两个谁赢了就跟在我身边……另外我再多赏他百两黄金!”卓远淡然笑道:“我向来只拿属于自己的东西!”那白衣公子面色一变,猛然合上折扇,冷冷道:“本公子要送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被退还过!”

    五名劲装武士从不同角度向卓远身边逼来,卓远不等五人包围形成率先向楼梯方向冲去,五柄明晃晃的长刀同时向卓远身躯刺来。卓远手中铁剑由左至右重重扫在最左侧长刀之上,刀剑相交,火星四射,长刀在他全力一击之下方向偏出,卓远身躯迅速冲向露出的空隙,五人显然是长期配合,两柄长刀第一时间将空隙补上,卓远铁剑在对方刀背上轻轻一搭,右足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两柄长刀已然袭至,刀风凛冽,触体生寒。卓远在瞬间调整了体位,身躯侧向切入两柄刀刃之间,刀气将他腰腹划出两道长长血痕。卓远曲起左肘重重击在身边武士肋骨之上,形势凶险容不得他下手留有丝毫余地,只听喀嚓一声,对方肋骨被他击断数根。右手剑柄撞在另一武士握刀手臂之上,剑柄落处又是一阵骨折之声。卓远把握住这难得时机冲出五人包围圈外。

    那白衣公子怒吼道:“全是他妈的废物,统统给我上,谁杀了这小子,本公子赏他五百两黄金!”此言一出,大厅中围坐的武士顿时围向卓远,卓远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心中暗暗叫苦。

    门外传来粗豪的大笑声,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青年分开人群走入圈内,众武士看到此人,全部停下脚步,那白衣公子也忽然闭上了嘴巴。

    来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须发呈暗红色,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充满霸气,不怒自威。他上下打量了卓远一眼,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一名武士端着银两走到卓远面前。“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拿了之后,马上给我离开武士行馆!”卓远点点头接过银两。

    那白衣公子怒道:“船越!你明知此人伤了我的两名手下,居然还要放他离开?”那名唤船越的青年冷冷道:“赫连公子,你手下的伤势我们自会负责,不过要是让如意候知道有人在他的地盘生事,恐怕这个责任你……也负不起吧!”他这句话软中带硬,在场人均听出他话中之音。

    赫连公子怒冲冲道:“船越!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船越淡然笑道:“赫连公子难道闹得还不够?难道真想让如意候知道这件事情?”

    赫连公子恨恨点了点头,率领手下离去。

    卓远正准备走,却被船越唤住。他伸手指了指后门道:“你从那里走!”卓远立刻明白对方是一番好意,必是担心赫连公子不肯就此罢休,在前门外围堵自己。他感绪!”

    华春回点点头,目露欣赏之光:“小兄弟,难得你有这片真情,老夫答应你。”卓远欣喜异常,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华春回道:“你带我去你姐姐那里,没有见到病人之前,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华春回放开轻云手腕站起身来,卓远紧张道:“先生……我姐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华春回负手在房中踱了几步方道:“若老夫没有猜错,你姐姐定是被一种唤作黑冥的剧毒蛇虫所伤。”

    卓轻云柔声道:“先生真是神人,小女子的确是被一条黑色小蛇咬伤。”华春回道:“你现在是不是每到正午时分,便感到四肢冰冷,足腕处仿佛万千只小虫在同时咬噬?”轻云点点头,低声道:“开始被那小蛇所伤的数月,我并未感到有什么异样,可是自从我眼睛看不到以后,先生所说的病症就越发的明显了!”

    华春回叹道:“可惜,可惜……若是三年前你遇到老夫,我还有将你双目治好的把握……”卓远闻言大骇,双目通红道:“先生……难道……我姐姐……她……”华春回淡然笑道:“你莫要着急,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医好你姐姐的眼睛,可是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并不难,不过恐怕就要辛苦你了!”

    卓远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华先生,只要能治好姐姐,卓远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骨肉深情溢于言表。“小远……你这又是何苦?”卓轻云大是感动,嘤嘤哭了起来。

    华春回轻轻点了点头:“明日清晨我在城外灵犀山东麓的春意泉等你,你一定要准时带着姐姐到达那里!”卓远连连点头。

    翌日清晨,卓远三更时分便爬了起来,卓轻云想到自己身上所中奇毒终于有治愈的希望,也是形之下,下手绝不容许有任何留情,剑峰准确划过两人劲前要害,一蓬血雾在空中弥散开来,露珠在剑气下形,可是从刚才动静之中已然猜出形势不妙,身躯藏在水中,纤手攀住泉边长藤,俏脸吓得失去了血色:“小远……你……在哪儿……”

    一种无比酸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卓远的全身,铁剑在他的手中微微颤抖。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日前在武士行馆见过的船越手持长棍尾随在一个翩翩公子身后向他缓缓走来。

    任傲雪身穿雪白长袍自林中悠然步出,他的笑容甜美而无邪,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轻风拂动,衣诀飘飘,即便是身为男人他的确也称得起美丽两个字。

    他习惯性的拿起那方一尘不染的罗帕,轻声道:“世间居然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孤山野岭,姐弟居然赤身裸体相对沐浴,我想起就要吐……”船越献媚的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卓远用力咬住下唇,他的目光在一点点的变冷。

    任傲雪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卓远的整个人仿佛成为一座冰冻的雕像。

    任傲雪的眼睛依然荡漾着笑意:“其实你们姐弟已经很幸运,昨天你们就该死在长京的大街上!”他的眼中猛然迸发出无比残酷的目光:“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顶撞我!”

    任傲雪轻轻擦了擦唇角,抛向船越一个暧i的眼神。船越向前迈了一步,得意道:“华神医,你可以出来了!”

    华春回一脸诡笑着从林中走出,卓远手臂的肌肉猛然绷紧,他忽然明白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局,这帮卑鄙的小人利用自己求医心切的心理将他们姐弟俩一步一步引入精心布置的圈套。

    任傲雪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知道身为当朝太师的儿子有多么艰难,我虽然恨你,却要在百姓面前宽容你,显露我容人的肚量,不过……”他的唇角浮起一丝阴险的笑容:“这样打猎才更有趣,可惜你这只猎物有点太过不济!”

    卓远的脊梁再次挺直,他轮廓分明的嘴唇抿成一道细线,浓重的杀气从他的身上向四周猛然弥散开来。“我要杀了你!”卓远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任傲雪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微的一变,随即不屑一股的笑容重新堆满了他的面庞。

    卓远的身躯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任傲雪冲去,早有防备的船越抢在任傲雪身前揮棍向卓远迎击而去。剑棍相交却没有迸出应有的火花,船越眼中的迷惘尚未完全消退,卓远已经转向欺近华春回的身边。

    他体力开始减退,可是他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一合之下战胜船越,何况任傲雪昨天展示出的一剑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实力。

    铁剑闪电般穿过华春回的左肋,他的左手用力扯下华春回身上长衫,任傲雪和船越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卓远右足发力将华春回诺大的身躯踢向两人,借着这难得的喘息身躯投入温泉之中。用长衫迅速蒙住姐姐的身躯,灼热的泉水恢复了他身体的少许力道。

    任傲雪雪白的肌肤因为愤怒而变成了胭红色,他不顾一切的挺剑向泉中冲去。

    泉水猛然旋转起来,在卓远姐弟的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水幕,阳光下发出七色的光彩,卓远大吼一声,水幕为他雄浑的内息炸裂开来,无数颗晶莹的水珠迸射向四周。

    任傲雪下意识的挥起长剑护住全身,饶是如此,衣角仍旧沾上了一滴水渍,他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抬头再看时卓远姐弟早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船越来到身前道:“二公子你放心,他们走不远,林中只有一条小路通往清幽谷……”任傲雪面色忽然一变,气急败坏的喊道:“还不赶快去追!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在清幽谷前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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