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特工与袭击者都处在极其紧张与尴尬的情形下,双方都握有制胜的王牌,但都不占据主动权。两个机械化联队已经到达,在特工的外面又围了一个更大得多的圈子,士兵们许多都已经站在了山崖上。这些刚赶到的生力军并不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总参谋长说过,这些把兵团长抓起来的人是什么什么的大人物,要听他们的命令行事,所以他们就听话地围成了一圈,戒备着。
处在暴风眼的两个人一个极其暴躁,一个极其沉静,看来平衡被打破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袭击者的长官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他大声吼道:“马上给我1架运输机,让我们走,不许跟踪!”
在东方树人和袭击者的长官的身后,最大的包围圈外面的一棵树上,浓密的树叶遮蔽下有一个朦胧的人影在微微摇头。
走到哪去?你们在这颗行星的基地?我们要跟踪的话,你们能发现得了吗?虽然至少有100个人这么想,不过这些话没人说出口。特工的首领向身边的一个士兵点了一下头,那个士兵走了下去。10分钟后,1架军用运输机飞到了这里。意外的,那位袭击者的长官在这10分钟里并没有怎么聒噪,看来还没有完全疯。
直到目前为止,事件的发展还是在袭击者长官的意志下,按照双方都自认为顺利的方向发展,但只是到目前为止。
“小子,快走!”看起来恢复了些许理智的长官准备和他的部下们一起登上飞机,但是东方树人是一定要带走的,现在他不但是战利品,更是护身符。可是东方树人并不合作,或者说不能合作,他的恢复力显然比不上那些军人,现在还是像个人体模型一样不言不动。
那位长官又开始急躁了,用枪顶住东方树人的太阳穴,喝道:“再不走老子让你像你老子那样,变成一堆肉泥!”
如果他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有什么后果的话,就算是真的变成了疯子,也会利用大脑皮层回路里残留的最后一点带有理智信息的意识把自己的嘴用针线缝上。可惜,在人类的历史上不存在“如果”这两个字。
那个长官未经思索的话,却像一颗炸弹,在东方树人已经冻结住的心房爆炸。
“像你老子那样,变成一堆肉泥!”
“儿子呀,看爸爸给你准备了什么?”
“像你老子那样,变成一堆肉泥!”
“呜~儿子,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帅吧!”
“肉泥!”
“儿子!”
“肉泥……”
“树人……”
一幕幕在和邱星上生活的回忆像走马灯似的闪现在东方树人的脑海里,许多连东方树人自己都认为早已忘却的点点滴滴小事都在一瞬间被那句尖刻的威胁话语,只是他的脸被面罩遮住,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恐惧并非是为了被枪打中,也不是因为东方树人在重伤之后还在一瞬间单手夺下了同样重伤的他的枪,更不是由于畏惧那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的恐惧来自于那双眼睛。
东方树人转过身面对他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睛。依然是那双黑眼睛,明亮的黑眼睛。只是此时,这双眼睛变得无比深邃,像是无底的黑洞,能连光都吞噬。但这双眼睛依旧明亮,甚至应该说比以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明亮。两种相矛盾的特征以极至的姿态出现在一双眼睛中,这就像是传说中的鬼域中亮起了神光,又像是天堂被地狱的魔雾所笼罩。他感觉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这不是应该属于人类的眼睛。
恐惧。在人生的最后,他感觉到了最为深切的恐惧,但他再没有机会把他的感受告诉其他人。
由于视线被挡住的原因,除了袭击者的长官外,其他的士兵都没有看到东方树人在那一瞬间的眼神。
但还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隐藏在树上的那个人。这个人对于东方树人的眼神同样感受到了一些恐惧,但那种感觉又有些不同,更多的应该是震撼,还有些其他的,连那个人自己一时间也解释不清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去考虑心情或是感觉的问题,因为就在东方树人倒地的一瞬间,特工们默契十足的举枪一轮齐射,就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可怜士兵们差不多消灭干净了,如果还继续留在这里,被清扫战场的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临走前,这个人最后看了一眼被七手八脚抬上一辆装甲车的东方树人,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的。成长吧,我可爱的学生,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拼个你死我活了。”黑影一闪,消失不见。
“我在哪……我死了吗?”东方树人的眼前一片漆黑,朦胧中他记起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最后他与敌人搏斗的那一部分记忆不太清晰,就像在做梦一样,他宁愿这是在做梦,一整天都在做梦,现在还在做梦——可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这里没有光,更没有天使,看来不会是天堂了,难道下了地狱?自己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啊~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我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就这么死了,老头也会笑我吧?”东方树人心里想,“没想到,在死的时候唯一的安慰竟然是可以再见一见老头……死老头,现在我也死了,这回咱们该来好好谈谈了。”
“求求你,快醒过来吧。”突然,东方树人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快醒过来啊!怎么都好,就是别死呀……”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让东方树人深切地感受到了声音中所包含的紧张、焦急和悲伤。
“这声音……是罗丽亚?”东方树人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心里想道,“真是不好意思,没有让你完成任务。但这也有一半是老头的错,回头我会替你教训他的。”
“快醒过来呀……要是你死了……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罗丽亚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啜泣声。
“咦,不是吧,这是我擅自行动造成的结果啊,你这样……是不是想加重我的内疚感啊?”
东方树人脑袋一清,缓缓张开了眼皮。他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相反的是一片洁白——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护士制服……咦?不对,穿着护士制服的人竟然是罗丽亚!此时的罗丽亚正趴在床边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苏醒的东方树人,眼角还闪着点点泪光。
“我还不知道,3处的薪水竟然这么低。”东方树人笑着说。
“什么?”罗丽亚好像不明白东方树人是什么意思。
“竟然要我们的特工大人兼职做护士来糊口,真是太过分了。”东方树人说道。
“啊?呵呵……我才不是兼职呢,因为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个死心眼,说什么医院规定,你这样的情况,暂时不许医务人员以外的人进病房,我们好说歹说,他就是不答应,还说什么‘医院传统’,‘影响不好’之类的废话,最后只好各退一步,我暂时冒充一下护士才能留在这里啊。”虽然东方树人的笑话说得并不高明,但也足以让现在的罗丽亚开心上半天,不仅是由于东方树人的蹩脚笑话,更重要的是东方树人恢复了精神。
“嘿嘿……”东方树人也配合着罗丽亚傻笑着。自己苦只有自己知道,他为了“若无其事”地说这几句话,再“挥洒自如”地笑着几声,已经把嗓子都快搞裂了,还好,声音不算太嘶哑,效果也还不错。
而现在,东方树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来源于嗓子,而是手,消失的右手。高超的医疗技术可以治愈身上各种外伤,但不能让消失的器官短时间内恢复原样。刚才东方树人本来想用手势辅助表达,加强喜剧效果,但是原本应该是右手的部位,却没有任何反应。刚苏醒时对自己的身体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仔细一审视,发现右小臂部分已经完全失去感觉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现在不愿意去想这个。虽然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但对于现在的东方树人来说,这种事实也太沉重了,重得无法承受。不仅是因为自己在还没有成年就失去了右臂,更因为这会使自己再次想起那时发生的事,还有父亲死掉的事。这种事实,尽管自己不得不接受,但只是暂时也好,希望自己不要想起,不要面对,这是有点任性,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这样。
所以,在这样的心情下,他的脸上也不期然地有了一点不自然的变化,而特工出身的罗丽亚自然很清楚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罗丽亚收敛住了笑脸,站起身,郑重地向东方树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在东方树人诧异的目光下,低着头说:“对不起。您所受的一切伤害,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如果我能够尽到责任的话……”
“行了行了……你说什么?‘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尊重我的?”东方树人打断了罗丽亚的话,说道。
“呃……我……”被东方树人这一打岔,罗丽亚意识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一时满脸通红,不过不知不觉间也直起了腰。
看罗丽亚不知所措的样子,东方树人心里也感到有趣,谁能想到这个扭扭捏捏的样子会出现在那位“野蛮女生”的脸上?
“你是不是觉得很内疚?”东方树人问。
“是。”罗丽亚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受伤都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我?”东方树人又问。
“是。”罗丽亚又答。
“你是不是因为自责才来关心我?”东方树人再问。
“是……啊,不是!”罗丽亚再答,不过这次好像答得有点问题。
“哎……”东方树人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是真的伤到我了。”
“呃……”罗丽亚被东方树人说得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呆在那里。
“别这么紧张,我开玩笑呢。”东方树人笑着说,“不过你现在的这个态度真的让我觉得不自在。”
罗丽亚依旧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了罗丽亚一会儿,东方树人说到:“我也和你一样。”
“什么?”罗丽亚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东方树人。
“我家被炸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家的老头也应该已经不在了。”东方树人接着说,“我也会像你这样想,如果我再有用一点的话,如果我可以保护他的话……”
“可是这不是你的责任啊,一个人再强也不可能打败一支军队啊,何况你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罗丽亚打断他的话。
“是啊,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有太多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谁能想到那个娘娘腔的臭老头会那么有人缘,引来那么多人。”东方树人又说,“你又怎么能想到我会突然逃跑?”
“我应该想到的。”罗丽亚又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哎~~”东方树人又叹了口气,对罗丽亚说:“你靠过来一下。”
罗丽亚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靠近了东方树人。
“砰!”东方树人突然伸出左手在罗丽亚的头上狠狠打了一个爆栗。
注:军用光线枪射出的光线穿透性极强,而且定点单发时,在击中第一个目标后,光线能量会在极端的时间内聚合,继而爆炸,之后光线按原路径继续前进,攻击下一个目标。这种设计是为了满足穿甲攻击或攻击在掩体、建筑物内的人员,不过现在的军用防护设施技术也有相应的提高,这种洞穿射击往往不能达到射击者的预期目的,而目前一般的枪也只会在击中第一个目标时才发生聚能爆破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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