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于尘风早已躺在木床上呼呼大睡了。此处院落较为偏静,附近除了相邻的苏芊的院落,之外便无其他弟子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加上周身疲累,也就格外的香甜了。梦中又出现了苏老头的身影,还有苏芊的笑颜。许许多多说不上名的美食,单是看着就已令于尘风口水横流了。只是画面一转,又跳到了无尽深渊处。他不知何时苏醒,更不知身在何地。意识突如其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便已在奋力向上攀爬。这一切似乎都处于身体自身的本能。
回忆也许是美好,或许又令人痛苦。只是,就连回忆都没有,是否也就,失去了痛苦与美好的资格?于尘风努力地想要想起过往的点滴,只是越往深处想去,便似跌入了无底深渊。那诸多的一切,似乎也正是埋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处。
画面再度一转,浮现出了一座雄伟的山峰。观其样式却与现下的陨越峰有些相似。只是,整座峰内奇静无比,虽有诸多琼楼玉宇,但竟了无人烟!这一切无不说明着这座山峰已是被遗弃许久了,也唯有那些不随岁月流失光华的建筑物证明着往昔的繁华。突然,于尘风眼前一暗,出现了许许多多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在感受到诸多目光的注视,于尘风身体瞬间冰冷,就连想要挪动一下手指头也变得艰难无比。这一道道目光将他锁定,并且数量仍在急剧增加,远没有尽头。直到最后,于尘风的脑海已被恐惧所完全占据,那一双双红色如幽灵般的眼睛已挤满了他的视线,就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啊……”于尘风终是忍不住,一声大叫。
随着这一声大叫,周围的一切事物应声而碎。于尘风几乎是“腾”地一声自床上站起。
原来是一个梦。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所浸透,湿湿黏黏,说不出的难受。于尘风摸了摸仍在急剧跳动的心脏,那种感觉似乎仍挥之不去。
他爬起身,将关闭着的窗户打了开来。
随后一阵山风吹入屋中,浑身是冷汗的于尘风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窗外并未飘雪,因此可见整个天穹都被寒星所覆盖,夜雾笼罩下,只勉强看到了对面的一些亮光。却是不知那里究竟是紫玄峰亦或是莫渊峰。他突然想起了梦境中那个被遗弃的山峰,似乎与这三座山峰都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似有所感的望向了另一个方向,正在黑暗中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正在召唤着他。这股力量极为微弱,于尘风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尚未睡醒的虚假之感。
于尘风用力摇了摇头,使得自己更加清醒了些。他忽然向下望了望。
哪知就是这一望,便差点令得他整颗心都要跳了出来。他此刻才想起,天道宗本就是极高的,恰好这座庭院便坐落在陨越峰的边缘处。望见下方深不见底,就连站立的感觉都显得有些虚浮了。
这是很明显的恐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吓得于尘风连忙回头望去。
月华如水,顺着被推开的门中流了进来。也因此照下了一个常常的倩影,苏芊背光而立,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三千青丝尚未来得及梳理,只是任凭它这般垂下,却也显得极为整齐。
“刚才是怎么了?”原来,于尘风的一声大叫将她吓醒了。
于尘风脸色苍白,道:“没、没甚么。”
苏芊入屋找了张椅子坐下,轻叹道:“我梦见爹爹了。”
于尘风赶紧将窗户关上,也到桌前坐了下来,道:“我也梦见苏老了,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想到此,于尘风的肚子似有所感应,“咕噜”一声表示了它的赞同。
只是这陨越峰上修道之士皆以天地灵元作为滋补,根本不食人间烟火。这短时间内于尘风怕是得饿着过了。
于尘风将烛火点亮,烛光下的苏芊面容显得很是憔悴,一双大眼睛亦是毫无神采。她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那块云凤玉。
玉面光滑,显然是被苏老头长年累月的抚摸下才造成的。然而玉的背面正刻着一首诗,苏芊轻声将其念了出来:“往昔似水不得忆,前尘若梦始飘零。今夕愿梦仍长久,苍天笑作痴心人。”
于尘风听得有些入神,喃喃道:“你爹,一定很爱你娘吧?”
苏芊轻轻一叹,道:“是啊,其中定是关于爹娘的一段往事,只可惜我却无从知道了。”
月下烛光,佳人憔悴。
远处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一名天道宗弟子便出现在了于尘风门口。
“凌尘真人令我唤你二人前往凌轩阁。”
这名弟子似乎来得正是时候,若是任由苏芊胡思乱想下去,于尘风真不知该如何劝解了。
于尘风与苏芊随着这名弟子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到了凌轩阁。
天道宗弟子依旧恭敬,将他们二人带到门口,施了一礼便离去了。凌尘真人微笑着望着二人走来,无形中总有一股祥和之气,使得二人如沐春风。凌尘真人身为一峰之主,却毫无上位者的架子,更多的倒是像一位长者。
凌尘真人微笑道:“方才二脉真人都已同意了你们留下来,如此倒是要恭喜你们了。”
苏芊面现感激之色,只觉凌尘真人有着说不清的亲切之感,当下称谢不已。
只是凌尘真人拂过一阵寂寥之色,叹道:“你父亲一事,我有诸多顾虑,是以不便插手其中,还望你莫要怪我。”
于尘风道:“师傅临终前曾言,此乃天命所归,不允许我为他报仇。所以,凌尘真人无需自责了。”
凌尘真人转念一想,便知晓了苏铭风的用意。
“自今日起,你二人便拜入我陨越峰门下,由我亲自授业传艺,如此可好?”
于尘风躬身一礼,道:“凌尘真人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师傅临终有托,我需得完成他老人家的心愿,将他的骨灰送往天香镇安葬。此事未了,尘风又怎能安心留在天道宗?还望凌尘真人成全。”
凌尘真人深深望了一眼于尘风,点了点头,道:“如此倒不好勉强,只是你乃苏铭风之徒,待此间事了,若有意返回,天道宗山门便时刻为你打开。”
苏芊眼神复杂的望向于尘风,低声道:“你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于尘风摇了摇头,道:“此行路途遥远,其中变数太多。师傅临终曾嘱咐我要照顾好你,如今成功将你带上了天道宗,我也就安心了。你只需在此专心跟随凌尘真人学艺,这些事便由我一人去办便可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苏芊银牙轻咬,把头低了下去。
于尘风微微一笑,道:“若我还活着,定会回来看你的。”
凌尘真人此时说道:“你倒不必急着下山,先在此处暂住几日,待风头过后再走亦不迟。”
于尘风思索了一会,点点头。只是还有一件事却是不好开口的,他那饿着的肚子暂且还没有着落,也只能待事后再想法子了。
虽说苏老头传授的《暗幽无定术》,其中便有练息吐纳之法,大可与天道宗众弟子般,以天地灵元作为滋补之物。只是无论于尘风再怎么练息吐纳,肚子始终有一股空荡荡的感觉,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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