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布业方老板到！”
“警察局陆局长到！”
“新东方洋行管买办到。”
“长沙永安货栈祁掌柜到！”
……
经过两年多的井喷式展，李天成的李氏实业公司已经成为了湘省的现代工业巨鳄。提起湘南李天成，商场上的人无不竖个大拇指。从一家濒临破产，只拥有火柴厂和纱厂的小实业公司，展为拥有一家大型火柴厂，二家大型纺纱厂，一家中型肥皂厂，一个中型矿场，一家小型铁钉厂的湘省现代工业巨无霸。
李家的商品以火柴，布料，肥皂为主，新式布料则基本供给未来科技公司。中型矿场是从长沙军政府花了大价钱盘下来的，出产的相当一部分要提供给军政府，炼制过后供长沙兵工厂使用。另外一部分则完全供给未来科技公司，余下的小部分铁矿则粗炼后制成铁钉。
马年新禧，李家正月接朋待客的日子一到，各方人马便蜂拥而来，有军政场上的人物，有实业场上的同道，还有真正的亲朋好友，济济一堂，好不热闹。门口喊号子的声音，从大早就开始，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李府在花苑摆宴，只有管家在招待众多宾客，一些或是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就开始在花苑里品茗交谈，拉拉关系，结识结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日后也好多条路。
陈志明专门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进门的时候，门房也只喊了未来科技公司陈经理的号子，倒是没有人注意，毕竟这里根本没人听过未来科技公司的名号。李家的小屁孩李冬杨倒是偷偷跑过来，蹭了个新年利是，扬着手里的那张小票，又屁颠颠地跑了，临走还凑到陈志明耳朵边说话：“志明哥哥，是我姐让我来看看你来了没。嗯嗯，她还不许我告诉你，不过志明哥哥都给了压岁钱，我当然告诉志明哥哥了。”
看着李冬杨屁颠颠地捻着小票的一角跑了，陈志明不由笑笑，自己见李冬杨的次数可比见李冬月多多了，不由眼前又浮现出了李冬月的芳容，那个身材欣长，佳人初长成的丫头，真是乱世莲荷，又纯又可人。
偌大的花苑里，名贵花木旁摆下茶桌，一个个宾客一边品茶一边彼此交谈，或是攀附，或是攀比。也有几个凑过来想和这个面生的客人打打招呼，都被陈志明不冷不热地回绝了。
一群垃圾！这是陈志明对这些人的看法。看着大多数人都是肠满脑肥，市侩的只差没有找张纸贴在脸上，写着“老子是万恶的黑心资本家”“老子是大贪官”“老子最爱鱼肉百姓”。
忽然，花苑外响起一声唱诺：驻德县第七团陆团长到，县民团司令李司令到！
宾客群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来人正是湘军第七团团长陆志高和德县民团司令李忠义。这个陆志高可不简单，以前的德县驻军只有一个连外加县民团，如今却是调拨来一个团，说是临时驻守，也不知真假。
陆志高为人如何，德县的人还没领会过，李忠义可就是实打实的土匪起家，半路被招安做了民团司令，一身酒气几百米外都能闻到。
“陆团长和李司令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李天成听到唱诺声也从后院出来迎候，他倒没特意地招待陈志明，只是远远地给了个眼神，他知道陈志明一直以来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说真的正月拜年，这里怕是只有两三个亲戚朋友和陈志明才算，其他人，就是带着烂肠子心思来的了。
陆志高一身军装，二十多岁的光景，还牛气无比地弄了个披风披上，擦得锃亮的军靴，卖相十足，整的像日后的民国高级军官。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就走了进来，李忠义也带了一个腰插盒子炮的民团士兵，涎着脸跟在陆志高身边伺候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驻军贵县，多有叨唠李老板之处，陆某一来拜年，二来倒是登门道谢的。”用陈志明的眼光来看，陆志高此人虽然卖相很好，但好死不死偏偏中了一句话“油头粉脸黑子心”，此人面目带笑，眉间却透着股跋扈之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说来拜年，怕是借机敲诈点军费的。
“陆团长客气了，贵军驻扎德县，庇佑乡邻，那是我们德县百姓的福分，德县乡绅们的福分。陆团长，李司令请入座。”
李天成一副商场人的架势招待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东西。自己是一方巨贾，这种剐肉的事情见多了，也只能忍痛挨刀。民团也好，团长也好，都不是自己惹得起，反而还要巴结他们，以此立足。
陈志明心里倒是微微一怔，都说乱世出吊人，越是混账越是坏的货色混得越好，别的不说，这两只货倒是极为吻合。一个恶匪变身，一个是面善心狠。
“老爷，有，有两个日本回来的亲戚来了！”李府管家走到李天成面前，面色如常地指了一下大门方向。
“呃？”李天成是什么人，只是瞬间就心里一动，向众人告了个不是后就出去迎候来客了。众人见李天成一走，更方便上来巴结两大头目，连警察局长也一个劲地围着陆志高和李忠义讨好个不停。
“有陆团长坐镇德县，真是虎威震宵小啊……”
“是啊，陆团长年少有为，教导部下更是独有一套，前些天我亲眼见到……”
“是啊，陆团长和李司令真是龙虎齐聚……”
……
陈志明百无聊奈地听着这群人在那里抱大腿，倒没有觉得反感，乱世之中，就算是这些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货色，也要巴结军队实权人物，不然，万贯家财指不定哪一天就遭了秧。乱世里，只有枪炮才是王道。眼前这一群人，不过是在上演乱世现形记罢了。
“啊啊…别挤，别挤……砰……”一个站在外面，死活想往里面蹭的乡绅，脚下一个不防备，被人群反撞一下顿时栽倒在陈志明所坐的桌子上，一个茶杯被撞飞起来，眼看茶水就要打翻在他身上。原本闲的无聊，在那里无声地哼着曲子的陈志明见状来不及反应，只有伸手一抓，轻松无比将那个茶杯抓在了手里。哐啷一声轻响，盖上茶盖，里面的茶水丝毫未洒出来。
“想低调都不行，别人都得自己朝你身上撞！”陈志明心里暗骂，这下好了一堆人回头望着自己。
“这位兄台气宇不凡，不知道是哪家少爷！”陆志高好死不死地走过来，推开那一堆烦人的苍蝇，披风一甩坐在陈志明对面，李忠义也跟过来，三个警卫也跟在身后。原本陈志明一个坐角落的局面就变成和几个贱人同桌，再被一群人围着。
“草！”陈志明心里暗骂，你他－吗的哪只眼睛瞧见我气宇不凡了，纯粹鬼扯，自己想脱开那群苍蝇，就朝这边来闲扯。其实他不知道，陆志高这货色还真就觉得陈志明有些不凡，不管是他淡然地坐在那里饮茶，还是出手接住腾空的茶杯，都不是泛泛之辈。
出来混，眼力是很重要的。
说起来，陆志高能当上团长，还是因为当年他老爹陆大善人慧眼如炬，结交了当时的程潜，不然也不能在这川湘交接的德县做个团长。
“在下陈志明，任职乡间民团，正要去见过陆团长。”陈志明是什么人，不愿去和这群货色阿谀奉承，那是不屑。真问上门来了，也没什么忌讳。
“原来是云顶山民团的张团长，张团长的大名，早有所闻，幸会幸会。”李忠义却忽然没来由地一句，但那笑容中却带着浓浓的戏谑，陆志高却淡淡一笑，“原来都是一家人，民团也是我湘军编制嘛！”
（本章未完，请翻页）没想到是个穷巴三的乡下民团头子，陆志高嘴角微微一扬，也就不去碰运气了，老爹捡到个程潜那是祖上积德，可不是随便一个土包子都是大人物的，不过这厮倒是会装，那点装腔作势沉得住气的气质差点连自己都被唬住了。
小插曲后，宾客也就消停了，陈志明也不刻意离开这桌，只顾喝自己的茶，纯粹没把身边两个活阎王当回事。
“蔡公还请入座。”李天成带着两个普通青色绸衣打扮的人回来了，两三个宾客只是抬头望了望，见来人一身朴素也就没留意了。
“就坐这里吧，正好这桌有位老朋友！”
陈志明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循声望去，心头倒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病愈归来的蔡锷蔡松坡。
陆志高也是眼中一亮，此人虽然他不认得，但蔡锷病愈后身上那股然的气质，顿时就引得他心头一喜。
来人不是大商贾就是什么军政要人，只是好像不是湘省的，没见过这号人物。
可怜陆志高，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巴结上司，哪里认得眼前这布衣打扮的蔡锷，别说他，就是李天成刚见到病愈的蔡锷都是心头一震，年前那个病怏怏的蔡公，如今居然恢复了三十多岁汉子的阳刚之气。
听到对方说是这一桌有老朋友，陆志高自作聪明地一笑，心道土包子肯定是不会认识来人的，也就对李忠义说，“李老弟，老朋友来了，也不见你起身相迎，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李忠义一愣，自己哪认识什么老朋友，心道难道陆志高认得？连忙起身，伸手准备请蔡锷入席，“请……”
请字没完，蔡锷居然一下坐到了陈志明身边的椅子上，双手一拱，居然打起了招呼：“小兄弟可还认得蔡某？”
“蔡公说笑了，志明自然是认得蔡公的。恭喜蔡公沉疴尽去。”
“都是托你的福啊，此番遇到你，正好谢了你的救命之恩。”蔡锷是什么人，言谈间看似轻描淡写，但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尽显真挚。
陆志高见没人理睬自己，老脸当然挂不住，暗中便踢了李忠义一脚。这李忠义也算是个人物，顿时明白了意思，便拿腔捏调地说：“张团长，贵客也不向陆团长介绍一下，可不是下属之道。”
陈志明心里暗笑，下属？就你两人渣也配让我做下属，还想老子给你们介绍？我呸，也要你两货色有这个脸让人家蔡锷答应结交才行。
对这两货色根本不上心的陈志明，作势起身介绍道：“蔡公，这位是湘军七团陆团长，这位是德县民团李司令。陆团长年少有为，指挥有方，可是带的好一支湘军劲旅。李司令也是护民有方，威震德县。”
两人一听，心里倒是欢喜，这个陈志明倒是会做事，也会说话。陆志高面色露喜，端起茶杯就要装腔作势地品茶。
“这位是前云南督军，前四川督军蔡公蔡松柏将军！”陈志明一口气介绍道。
“噗！”陆志高原本还在沾沾自喜，却不料听到这么一号人物，一口茶就喷出来，正好洒了一些到对面的蔡锷身上。
这一介绍，旁边顿时有人认出了布衣打扮的蔡锷，纷纷惊呼出声，陆志高两人也知道，眼前撞到大神了。
“我，我…职下七团团长陆志高，见过蔡将军！”
“德县民团司令李忠义见，见过蔡将军！”
此时蔡锷的威望在西南甚至整个中国都如日中天，即便陆志高和李忠义是两头猪，也是非常忌惮蔡锷声威的。想起方才种种，心头已经是大悔。这个大腿是比程潜粗多了，但也不是自己能抱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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