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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姑娘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嫁给了邻村冯亮。
她爹坐在门口抽旱烟,一口接一口,她娘倚在门框上直掉眼泪。
“老不死的,哑姑娘好好的,为什么你要把她嫁出去,咱家又不缺她一口饭,你已经让女儿成哑巴了,你还想毁了她的终身幸福吗?!”
她娘远远的看着大红花轿抬走,直到那一抹红消失在眼前才回头用力的踢哑姑娘她爹。
她爹理也没有理她,在鞋帮上敲敲烟灰,缓缓的说:“你懂啥?”然后蹒跚着步子去给鸡猪牛羊添食。
她娘倚在那儿一动不动,长吁短叹。
花轿里的哑姑娘笑靥如花。
结婚后,哑姑娘很少回家,她每天忙进忙出,一个人照顾着全家的生计,为此,冯亮的爹娘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老是当着哑姑娘和亲友的面夸她,哑姑娘只是淡淡的笑,少了出嫁时的笑靥如花。
哑姑娘嫁过来不久,就发现冯亮的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子。
冯亮对她不冷不热,这些哑姑娘看在心里,记在心里,常常暗自垂泪,有一次她娘碰到,问:“哑姑娘,怎么了?”
哑姑娘朝她娘比划:“娘,没事,沙子吹进眼睛了。”
她娘将信将疑的走开。她却没有发现她儿子的不正常现象。
那一天,天气很好,哑姑娘坐在门槛上理蒜头,冯亮带着一个女子回来,那个女子看也没有看在门槛上的哑姑娘,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直接走了进去。
看到这家境眉头蹙紧了。
“哑姑娘,还不倒水来!”
冯亮朝她吼,又一副讨好的模样跟在女子身后。
哑姑娘咬着唇,轻轻的走开。
“娟子,怎么样?”
冯亮走到她跟前贴着一张笑脸。
“你们怎么这么穷啊!?还有就是想娶我必须和那哑媳妇离婚,还有就是我听说你们山里的仙果挺出名的,备齐两样,再来和我谈,哼!”
娟子迈出门口,冷不防被门绊了一下,差点碰倒,冯亮忙过去扶着,娟子摆摆手,“切,去去去,把手拿开点!”
“是是是是,你当心啊!”
冯亮陪着笑脸,望着远去的背影。
没有人会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哑姑娘捧着一杯刚刚烧开的水,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
泪水落下来,泪滴在杯子里,杯子里的水冷却,结了冰,同时,哑姑娘的心也结了冰。
第二天,哑姑娘胡乱的找了个借口回了娘家。
路过二狗的家,听见二狗的媳妇朝他嚷嚷:“二狗,我要吃北山上的仙果!”
“仙果,臭婆娘,摘那仙果是要人命的,有本事,你去摘一个给我吃。”
二狗媳妇住了嘴。
哑姑娘站在二狗门口,怔怔的。
二狗媳妇迎上来,“哑姑娘,怎么,回来了,冯亮呢?是不是出啥事了。”
二狗媳妇看到哑姑娘身后空无一人。
“没,没事,二狗嫂子,我是回来看爹娘的。”
哑姑娘连忙比划,说完后,快速的逃离。“
哑姑娘,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媳妇回头对二狗说。
“我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二狗理也不理她转身回躺到炕上。
哑姑娘的家乡四面环山,很美的山村,可惜很落后,经济落后,教育落后,思想也落后。
哑姑娘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便拿了针和线回了婆家。
从此之后,哑姑娘有空就飞快的纳鞋底,绣花,这是一个落难的异乡人教给她的。
隔些日子,她便把鞋底和绣花拿到集市上去卖,来回一天一夜,看到零零碎碎的票子,哑姑娘的泪就落下来了。
哑姑娘把钱一分一毫的攒下来,一分也舍不得用。
哑姑娘失踪了。
哑姑娘她婆婆哭着来告诉哑姑娘她爹她娘,她爹她娘跌跌撞撞的央人去寻。
在山下,找到的,却是哑姑娘的尸体。怀里紧紧的裹着仙果。
哑姑娘死得很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而怀里的仙果却完好无损。
哑姑娘她娘哭得肝肠寸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哑姑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摘仙果。
她爹守在哑姑娘的尸体旁,沉着脸,一袋又一袋的抽着旱烟,不言也不语。
冯亮面色难看的抱回了哑姑娘。
哑姑娘下葬了,她婆婆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还有用废纸小心翼翼包着的钱,静静的躺在哑姑娘的床下。
婆婆唤来儿子,儿子看了信,又看了旁边的钱,七尺男儿泪如雨下。
“她说啥?”婆婆问儿子。
“她娘,我错了,我害死了哑姑娘,我错了,娘,您罚我吧!”
冯亮跪了下来,泪水沾湿了信。
“亮,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十八岁嫁给你,可你心里装有娟子。我不能让你爱上我,但请你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钱,我为你凑好了,去找娟子吧!仙果我去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实现你的愿望。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请你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我们三个人的故事,如果我能安然回来,我们离婚。祝你们幸福。我会在天堂里守候。
阿娅。”
冯亮疯了一样的跑向哑姑娘的坟头,哭得撕心裂肺:“阿娅,哑姑娘,我对不起你!”
她爹整日郁郁寡欢,后来,她娘终于知道,哑姑娘喜欢冯亮,所以,她爹才让哑姑娘嫁了出去,可是,谁又知道,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呢?
“老头子!”
她娘看着哑姑娘的遗像,想到女儿连死都是微笑的。
“我们把姑娘的东西烧给她吧,她一个人走,又冷又孤单。”
两位老人搀扶着来到坟头,把哑姑娘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烧尽,“闺女,爹对不起你,是爹糊涂啊!”
她爹狠狠的抽着自己的嘴巴。
娟子来找冯亮,冯亮一张冷漠的面孔对着她。
她看了看哑姑娘的遗像,“事情都搞定了,对吧!跟我回城里,我爸托了关系让你当科长。”
“不。”冯亮不看她,低着头。
“亮,给你三天的时间,做了决定,可别后悔。”
娟子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摩托车扬起阵阵尘土。
不到三天时间,冯亮找到娟子,然后他不顾父母的反对进了城和娟子结了婚,如愿的,当了科长,拿着对于他来说天文数字一样的薪水。
只是,他从此再也没笑过,从结婚那天开始,他就成了奴隶,叫干啥干啥。
一年后,娟子有孕,娟子开心得要死。冯亮有了寄托,或许有了孩子,娟子就会对她好一点。
十月怀胎,难产,女儿保住了,娟子却死在了医院里,死不瞑目。
孩子三岁的时候,冯亮才发现孩子不会说话,突然间他想到了家乡的哑姑娘,泪水滑落;“阿娅!”
女儿听到他的呼唤,甜甜的冲他笑,不言也不语。
冯亮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2009年12月19日昕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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