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并不崎岖,更算不上颠簸,但是司空逸和白云飞还是走了很久,因为这路实在是太长了。
从徐家村出来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可是司空逸仍然没有见到半点杨柳山庄的影子——其实这也难怪,本来好端端的在原来的林子里,离杨柳山庄也不算是太远,即使是光靠一双脚也就最多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可是这一堕河,被河水冲了那么远,以致至今无法达到杨柳山庄,这又怪得了谁呢?
不过,在司空逸心中还是满欣慰的,因为至少她现在知道了:他们前几日住的树林跟徐家村旁有狼出没的树林并不是同一个——跟那么多狼同住一个树林,可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然而路还很漫长。司空逸有些不耐烦了,不是因为路长,而是因为太静了。虽说和白云飞一起生活了一些日子,可这种静她还是习惯不了——特别是当她有心事的时候。
路越走越慢,步子越来越小,几经踌躇之下司空逸终于停住了:“白大哥,我有一些事想问你。”
白云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再走了。
“白大哥,我想问你:你送心泪短剑给小石头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只是因为他敢独自去杀狼,胆子大吧?”
白云飞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地答道:“他跟我是一种人。”
“什么意思?”司空逸似乎有些不明白,可白云飞不再做声了。
“既然白大哥不愿明说,那我就问另一个问题吧。白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哥还有卫大哥他们现在在杨柳山庄的?”司空逸又问道。
“猜的!”简单的回答,又是个简单而又无可厚非的回答。是啊,没有任何的消息,也没任何联系,要知道卫良他们在哪儿也只有靠猜——当然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
“又是这么简单得模棱两可的回答,”司空逸低声嘀咕着又说道,“那白大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题还没出口,白云飞的面色却突然凝重起来。
“白大哥,我想问你,根据《武林录》的记载,当日你华山铸剑时,用那奇铁铸出的不是只有心泪一把剑吗,那你的那柄心泪短剑又是怎么来的?”司空逸问道。
“他的心泪短剑是当时剑痴邱丹在铸剑时用剩下的残铁打的,而他又事后从邱丹那里要来的。”
答案,有了。可给出这答案的并不是白云飞,而是一个身披墨黑斗篷,戴着青铜面具的铜面人——独孤谋。
“你是谁?”司空逸一惊警觉地问。
“我是谁?跟我作对了这么久,我们的司空大小姐竟然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们天地盟的死敌……”
“独孤谋。”白云飞冷冷的淡淡地道。。
“他就是天忆帮帮主独孤谋!”这下子司空逸可更惊讶了。但她最惊讶的还是白云飞,面对这害死自己父母爱人的仇敌,居然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换了谁不吃惊呢?
“独孤谋!你拦住我们去路究竟是为了什么?”司空逸高声问道。
“好聪明的问题呀,果然是明白人该问的。”话说完了,独孤谋双掌一错,出手了。
“退!”白云飞一声轻喝将司空逸一掌推开——他,也动了。
掌,快似疾风,居然刹那间就到了白云飞胸前。
白云飞的手中早就没有剑了,连短剑也没了,没了剑的白云飞已不再是以前的白云飞了,可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白云飞却始终还是白云飞。
掌,如飘雪,纷飞飘散,将那疾弛而来的“风”给错开了。危机解除了,于是,纷纷扬扬的“雪”逆着“风”袭向独孤谋。
“雪”,看似纷繁幽雅,然而每一片都是致命。
可惜,“雪”再怎么致命也是没用的——在白云飞每一掌的掌劲,还未完全到达掌面之前,他的如风的掌势就被独孤谋硬压了回来。
一次,一次,又一次……也许是被“风”压制得太久了吧,“雪”越飘越快、越飘越猛了,飘洒的雪花一时间竟成了张狂暴雪铺天盖地地朝独孤谋袭去。
于是,“雪”逐渐摆脱了“风”的压制。而同时,“风”也渐渐避开了“雪”的牵引。
黄昏时,夕阳下,一白一黑,两道人影你来我往,如雪,若风,招招飘逸潇洒,是武更似舞,竟与这漫天的残霞交相辉映!
人,招,景,三者竟在这一刻相融了,多么唯美的画面哪!只可惜在这唯美的背后却蕴藏着无限的杀机。
突然,“风”变了,在白云飞面前滑开了,电光火石般到了司空逸眼前。
斗篷脱落了,飘向了急赶来的白云飞;匕出鞘了,借着斗篷的掩护,刺向了他的胸膛。
白云飞当然不是傻子,在斗篷飘来之时他就想到有此一招。所以,匕刚一刺破斗篷就被白云飞的双手给夹住了,死死地夹住了。
就在那一瞬,独孤谋的手松开了。双掌交错宛若流水,连绵不绝,痛击白云飞那失守的小腹。
白云飞未料到独孤谋有此一招,双手不及回守,连中十七掌,硬是被打退了三丈。
忽然,独孤谋双手一滑,整个人凌空一个滚翻,一脚踏在了匕之上。
于是,那被夹住的匕硬生生地插进了白云飞的胸膛。
于是,白云飞飘了出去,晃如一片白云飘到了空中,又缓缓地落下,落入了他身后难以见底的深渊。
“白大哥!”司空逸惊叫起来,不顾一切地跑到崖边,而白云飞的人影却早就不见。
她呆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木楞楞地望着看不清的崖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剑飘来锋无血,雪衣寒剑的白云飞居然就这么落崖了,死了!这谁能相信?
“白云飞果然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还好他手中的剑已经没了,否则……”独孤谋的话没有说完,可他已经笑了。
剑?对!剑!如果,白云飞真的有剑在手,即使它没有心泪的利,即使它没有心泪的轻,可结局一定会扭转——至少白云飞决不会死。
可是,如今剑呢?它早就附之流水,随着潺潺的河水不知流到哪里了……
想到这些司空逸的心痛了。
“司空大小姐,你好象很内疚啊?看来白云飞手中无剑,跟你是脱不了关系。”独孤谋冷笑道。
司空逸没有回答,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但心更痛了。
独孤谋走了,出人意料的就这么走了。走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句话,一句莫名其妙又十分易懂的话:“无限的内疚比死更痛苦!”
太阳沉入西山,天暗下了。
悬崖边只留下司空逸这个孤单的身影。望着那难以望穿的深渊,她哭了,她深深地自责着,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她白云飞的手就不会受伤,如果不是为了她白云飞的心泪就不会遗失,如果不是为了她白云飞也不会中刀坠崖,所以她很愧疚,所以她真的很想跳下去还白云飞一命。
是的,她本应该跳下去,她却没有,因为在她的心里还有着一份不舍……
她还在哭,而远处却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阵阵逐渐接近的马蹄声……
时光如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纵然千载万世也不过是弹指一灰间,更何况只是区区七日。
午时到了,卫良也到了,而林昊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你还真是个细心的人,”一见面卫良就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想起你那天没有说准确的比武时间,还让人特地通知我。”
“因为我不想错过杀你的时辰。”林昊恶狠狠地道。
“杀我的时辰?午时三刻?”卫良问。
“是的。”
“可是,时间还没有到,你我来的都太早了!”卫良道。
“我知道,”林昊瞟了一眼卫良道,“我可以等。”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卫良又追问道。
“因为处决犯人都在这个时候。”林昊答道。
“可是我并不是犯人!”卫良道。
“你是罪人!”林昊眼中充满了怨毒,但这份怨毒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不是怨毒,而是冷静。
“好了,好了两位少侠都少说一句吧!”柳无来劝道,“两位都是少年英才,何必枉送性命呢?不如取消今天的决斗吧?”
“柳庄主不必再劝,今天的决斗势在必行。”林昊道。
“大家的敌人都是天忆帮,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卫大哥、林大哥你们又何必一定要自相残杀呢?”纪柔陪着司空宇也到了。
“纪姑娘此言差矣。”林昊道,“一,我和你们天地盟本无干系,你们天地盟要灭天忆帮更与我无关;二,我跟眼前这畜生根本不是自己人,又何来‘自相残杀’之言?”
“可是,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朋友啊!何必兵戎相见呢?”杨成也劝道。
“哼,朋友?”林昊一声冷哼怒视着卫良,狠狠地道,“我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他却亲手杀了我哥,我林某没这样的朋友!”
纪柔想了想又劝道:“卫大哥、林大哥,你们再冷静点,这也许是天忆……”
“纪柔,你就不必再劝了。若你真是为了我们好就什么也别再说了,让我们安心决斗。”
说着卫良又转过身看着柳无来和杨成道:“柳庄主,杨兄,我希望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我们不想有人的打扰。”
“既然是这样……唉……好吧,我早已吩咐过下人了,他们不会来后院的。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出手。”柳无来叹息道。
“那就多谢了!”
午时三刻到了。
“你出手吧!”林昊冷冷地道。
卫良浅浅一笑道:“呵,今天要报仇的不是我!”
林昊也笑了,很冷酷的笑了,他闭上了眼良久良久才轻轻的叹了口长气。
剑,出鞘了,带着它们独有的寒光同时出鞘了。可动的并不是剑,而是鞘。准确的来说,是剑鞘离开了长剑飞了出去。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时间,剑鞘笔直的飞了出去,飞向纪柔和司空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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