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誓言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是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强大的机动性，可怕的冲击力以及扑面而来的威慑力都使得这类兵种成为每个政权最为倚重的军事手段，直到枪械技术的不断完善和成熟，才让这种称霸了几千年的兵种走向了没落。
骑兵虽然如此的强力，但是在农耕文明的社会中却占比重不多，昂贵的保养和较强的专业性，让这些战场的天骄显得极为珍贵。当然，草原文明由于独特的地理和文化使得骑兵极为普遍，所以在封建冷兵器时代草原文明创建了很多大帝国，但是由于文化底蕴不足所以这些帝国总是很短命。
大乾王朝是继承了中原文化的农耕帝国，虽然占据着陇右、银夏和燕云等优良产马地，但是帝国太大了，而且帝国的财政连年亏空，马政的败坏，使得骑兵仍然是相对的缺乏，不过对于主要产马地密集的北疆来说，骑兵仍然是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最主要战力。
精良的装备，雄壮的战马，说不尽的荣耀战绩，这些对于青春年少的热血少年来说都具有着致命的诱惑。邱奉真也不例外，在长安的街道上见识了骑兵飞驰而来的气势，在守备衙门的小院里也听了很多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但是等他真的骑上战马飞驰的时候，速度带来的眩晕和战马跑动带来的颠簸，让所有的美好梦想都变成了极为丢人的呕吐，有时候做梦也是要付出一顿午饭的代价的。
到了大营的营地，邱奉真被骑兵大爷像拖死狗一样的扔到了一旁，这个骑兵还笑嘻嘻的拍着邱奉真的肩膀说道：“小子，别以后见到四条腿的就发软，骑不得马没事大不了一辈子的步兵，要是骑不得女人可就一辈子不是男人喽。”话音刚落旁边正从马上卸物资准备搭帐篷的老兵们都哈哈大笑，对于新兵的出糗这些个老兵可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头晕目眩而且浑身没力气的邱奉真根本就听不到这些，他觉得自己的魂都被颠出去了，身体接触到坚实的土地让他略略平静了些，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的脆弱，真是丢人啊，没想到骑个马这么难受。
赫连杰也看见了邱奉真的熊样，赶紧跑过来扶起他，关切的问道：“奉真，你咋样，先回去休息会吧。”邱奉真无力的点点头，把手搭在赫连杰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赫连，以后你得教我骑马，这样太丢人了。”
王茂和王芬兄妹两个也从马上下来了，他们俩都在家里学过马术，虽然这样纵马飞奔也有点颠得不舒服，但也没到邱奉真那地步。本来军营里是不让有女眷的，但是王芬还小，而且这兄妹俩都不是军营里的人，只是被抓起来而已，而且白希部圣物的事情还没完，所以也被一起带回了军营。
王茂把自己的妹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芬儿，等一会我去找这个将军让他派人联系下咱家，然后你乖乖的回家去，哥哥想留下。”
王芬一愣，惊呼道：“什么？哥哥你不回家吗？你不怕爷爷责罚你么？”
王茂一听到责罚也是一缩脖子，他们兄妹俩偷跑出来惹祸，家里不定急成啥样呢，但是那些威武的骑兵飞驰的英姿确实深深的震撼了他，王茂觉得家里的那些个争斗和这些驰骋沙场的英雄简直没法比，这才是他王茂一直想要去做的。所以一挺胸指着这些个骑兵说道：“芬儿，哥哥觉得这些人才是真英雄，哥哥也想去北方打仗杀鞑子。”
一般说男女有别就在这了，男孩的感兴趣的一般女孩都会觉得很没劲，女孩觉得特别好的男孩都认为很无聊，从古至今没变过。王芬也是如此，她觉得哥哥简直有病，这些个脏兮兮凶巴巴的大兵有什么好的，而且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仗爸爸妈妈都会担心的，听说鞑子特别凶残，还吃人呢。所以王芬的小脑袋摇个不停，一脸坚决的说道：“哥哥，你要是不回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会伤心的。”
王茂开始不停的哄着王芬，甚至做出了给王芬带匹漂亮小马的承诺，但是王芬很是坚决，不能再去干别的了，一定要回家，她想家想妈妈了。王茂很是生气，平时挺听话的妹妹怎么这会儿这么犟啊，于是王茂吼了王芬一嗓子“哥哥的事你别管，你愿意回家你自己回去，我不回去！”
王芬哪被哥哥这样吼过，眼圈顿时就红了，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和那个拿鞭子打他们的坏人一起，她很不理解。但是王芬也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她也是江湖世界培养出来的，很是有一股子狠劲，她狠狠的瞪了气哼哼的哥哥一眼，怒声道：“坏哥哥，我去找那个坏人将军去，让他打你屁股然后给你送回家去！”说完就气呼呼的向中央的大帐跑去。
这时，卫兵也领着白希部的族长进了韩玄应的大帐，白希族长是个中年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都看不到嘴在哪，头上戴着用白布做的帽子，身上是一件斜襟的袍子。这个中年人一进帐就很是小心恭谨的弯腰行礼，低声道：“小民伊卜拉因拜见将军大人。”
韩玄应笑呵呵的迎上去扶起了伊卜拉因，微笑着说道：“族长莫要多礼，来，请坐。”
伊卜拉因虽然身体极为健壮，但是作为帝国的归化民一直以来都是活的小心谨慎，从来不敢把自己也当做一个同样的帝国平民，因为过往的岁月里无数的事实证明，他们这些归化的部族很难得到帝国的认可，而且从帝国民众那里基本上也都是冷漠和鄙夷，更别说这个将军了。所以伊卜拉因连连谦让和后退，根本不敢坐下，韩玄应也是心里知道的，也就没再多客套直接就问道：“伊卜拉因族长，听说你们族丢了圣物，是一把宝刀啊？”
伊卜拉因点点头，说道：“是的将军大人，这把刀是祖先留下来的圣物，我族为了纪念先辈一直供奉着，只是近日来了贼把圣物偷走了。”
“哦，那伊卜拉因族长你有个儿子叫奈则是吧？”韩玄应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伊卜拉因抬起头，有些急切的望着韩玄应道：“将军大人，奈则是我的儿子，大人，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唔，他很好，我已经吩咐卫兵去把他带来了，你不用担心。”韩玄应冲着一旁的秦朗点点头，秦朗会意的起身出去了。
伊卜拉因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低声念道：“感谢万能的安拉，真主保佑他的子民。”
韩玄应听力不错，听到了伊卜拉因的祈祷，饶有兴致的问道：“伊卜拉因族长，你这是念的什么咒？”
伊卜拉因一惊，他知道有的帝国官员不喜欢他们这些信教的教徒，他们认为除了佛道等传统教派之外的教都是邪教，所以伊卜拉因不太敢直接就说他是穆斯林，笃信真主。
所以，这位族长含糊道：“将军大人，没什么，就是知道自己儿子没事心里挺高兴的，又不敢大声吵到您，所以就小声念叨几句，啊，大人您就喊我伊卜拉因就好，在您面前小民怎敢托大。”
“呵呵，伊卜拉因你不必如此谦虚，族长就是族长，不过你放心，你的儿子很是安全，而且我看他很健壮，很像族长你啊，哈哈。”韩玄应没等自己笑完就紧跟着问道：“你们是回回吧？”
伊卜拉因大惊，他想否认，但是无论教义还是对于他所信仰的宗教的狂热都不允许他不承认自己是一名伊斯兰教徒。伊卜拉因的嘴唇抖动了几下，低声道：“将军大人，小民是信奉真主的仆人。”
韩玄应呵呵轻笑的站起来，走到伊卜拉因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伊卜拉因，不必紧张，帝国允许宗教信仰自由，你怕什么？”
白希族长这次没有抗拒，只是顺从的坐了下来，但是他只是摇摇头，沉默不语。这些民族的人们大多淳朴耿直，性格直爽，说话更是大大咧咧，但是作为一族首领，伊卜拉因早就学会了谨言慎行，尤其是面对这些帝国的官员的时候，一旦一句说错那就是一场灾难。
韩玄应看这个异族中年人对他是明显极为戒备，他也是早有预料，几步走到伊卜拉因的面前坐下，递给这位族长一杯清水，说道：“伊卜拉因，我虽然是个武将，不是施政的守官，但是我这次是领了圣旨而来，虽然暂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但是我现在需要知道你们族人的情况，这可能会对我有所帮助，希望族长能据实回答。”
伊卜拉因一听就知道要坏，估计是要问生活怎么样，人有多少，然后就是要钱要物的，哎，这些个汉人的官都是一个样子，希望真主保佑这次能少被要走一些，至少要给族人留下过冬的物资。想到这，伊卜拉因小心的点点头道：“大人你尽管问，小民一定据实回答。”
韩玄应这时的脸色变的极为严肃，沉声道：“伊卜拉因，用你所信仰的真主起誓，你所说的话没有谎言，因为这关系到帝国的安危。”
“什么？大人，您要什么你就告诉我，我都给您，您别吓唬我。”伊卜拉因大惊，用真主之名起誓可不是好玩的，而且还和国家朝廷扯上关系，恐怕不是些许财物能解决的了，所以这位族长赶紧双膝跪地乞求着。
韩玄应不为所动，依然很是严肃的说道：“伊卜拉因，我要的可不那么简单，你确定都能给我？”
伊卜拉因一颤，心道，这下是真完蛋了，难不成还要把我们都抓去做奴隶？但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将军大人，那您问吧，伊卜拉因以真主安拉之名起誓，拒绝谎言，愿真主保佑。”
韩玄应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伊卜拉因，你们部族一共有多少人？”
“将军大人，我们白希族一共有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三人。”伊卜拉因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无论是自己的信仰还是将军的威严都不允许他说谎。
“像你们这样的部族有多少个？”
“大部族一共有四个。”
“你们一共有多少部族？”
“三十五个。”
“你们回鹘人在长安的一共有多少人？都是回回么？”
“大人，具体数字小民不知道，但是人数肯定超过十五万人，我们东迁的回鹘人都是笃信真主的信徒。”
“那你们平时都以何为生？种地还是放牧？”
“大人，我们回鹘人大部分都在各处的草场放牧，很少有人种地，还有一部分人从商。”
韩玄应问到这心里就有些兴奋了“唔，伊卜拉因，你们有马么？”
伊卜拉因的心头又是一颤，帝国对于马匹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归化民来说管理的就相对松一些，所以他们的部族内都是超额拥有大量的马匹，很多还都是上好的战马。但是伊卜拉因只能选择说实话，他点点头，轻声道：“有的，大人。”
韩玄应突然压低了身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伊卜拉因的眼睛，低声问道：“有战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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