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聋子慢步走到刘多义等人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守备,刘百夫长,胡开亮兄弟,我想你们是误解我了。这些都怪不得别人,都是我张聋子自己造成的,我现在就把真情都告诉你们吧。你们平时的秘密行动,当然也包括今天夜晚的全部行动,都没有逃过我张聋子的眼睛。实话告诉你们,我张聋子既不聋,也不呆不傻,我的聋和呆傻全都是装出来的!难道你们平时从我的眼神中还没有觉察出来吗?在凤阳关军营中,只有我才知道刘三姑的真实身份。当时我之会那样做,都是受了张总旗主和龚军师的安排,一方面作为刘三姑上传下达的联络人,一方面又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只是因为张龙欲投降胜保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刘三姑没有来得及事先与我沟通,事后又无法再回军营与我联络,因此这才造成了我孤军作战的局面。陈国瑞受胜保的差遣到凤阳关接受咱们军营投诚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若是没有我出面调和,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咱捻军的弟兄死于非命呢。情急之下,我就只有以和事佬的面孔,出面来和稀泥了。惟有如此,才可保证不发生冲突,也才能够保证众多弟兄的生命安全。这,我可说的都是大实话,信与不信,那就由你刘守备来抉择好了!”
刘多义又问张聋子:“张聋子,我再来问你,为什么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要出城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呢?你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吗?”
张聋子砸吧砸吧嘴巴,咽了一口吐沫,这才回答道:“事情看起来巧合,实际上并不是巧合。最近几天以来,听说咱黄旗捻军在总旗主张洛行和龚军师的率领下,又突然返回到临涣城四周,我便认为,这是我们摆脱黑暗,走向光明的唯一希望,此时不行动,还待何时?因此我就在暗中秘密联络了许多士兵,打算在捻军攻城的时候,来他个里应外合,打他伊兴额狗日的们一个措手不及!正当我在炮楼中与几个弟兄商讨此事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你们三人肩扛一条大绳索,一步步朝城头爬了上来。我心中纳闷,又不敢上前询问,只好躲在阴暗处,偷偷的听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当我时断时续的听你们说的是要缒出城外与咱们的捻军去联络的时候,我真是喜出往外。可是不凑巧的是,此时半路上又杀出个伊兴额,你们在灯光照耀的明处,我在暗处,所以你们包括伊兴额等人,都没有发现我。难道刘守备你还有怀疑不成?”
刘多义走到张聋子近前,一把将他搂进自己的怀抱中,的说道:“都怪大哥有眼无珠!平时总是以貌取人,却不知道你张兄弟有如此深厚的城府,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城外的人,还用得着这样冷言冷语的来对待你吗?是哥哥瞎了眼,以往错怪了你!哥哥我耳聋目聩,千错万错,都怪哥哥我一个人!”
张聋子对刘多义等人说道:“刘守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张聋子的真实身份,从这一刻起,咱们又就是自己人了。我张聋子向你们表示:你现在就是我的直接领导,今后我张聋子就不再是孤军奋斗了。我,再加上我所联络的那些弟兄,从今以后,就都听从你的指挥。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咱们缒墙出城的大好机会,那咱们就按原计划开始行动吧!”
刘多义愁容满面的说道:“张聋子兄弟,咱们的绳索已被伊兴额、丰林给没收了,现在没有了绳索,总不能让胡开亮兄弟再冒险跳城墙吧?”
张聋子听完刘多义的话后,也不做任何解释,就见他拉起刘多义,就往炮楼那边跑去。待走进炮楼中以后,张聋子对一名士兵说道:“张子豪,快把你藏的那条绳子拿出来,交给刘守备他们使用吧!”
那位名字叫张子豪的士兵,不知内里情由,迟疑着没有动手。张聋子这才恍大悟,他对张子豪说道:“你不必害怕,刘守备是自己人,他正做着和我们同一件事,从此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孤军作战了,从今以后,你我就都听从刘守备的指挥。这下你明白了吧?”
张子豪这才高兴的走到一个角落,在一大堆稻草下面,翻出来藏在下面的一根绳索,之后,便伸手把绳索交到了刘多义手中。刘多义又随手交给了胡开亮,说道:“夜已深,人也静,正是你出城的好机会。事不宜迟,时不我待,咱们就赶快把绳索拴在垛墙上,将你缒出城外,去做咱们已经商定好的大事去吧!”
此时的户开亮,倒像一个肩负重任、马上出征的战士一样,显得有些恋恋不舍、难舍难分起来,不知为什么,在他的耳边,似乎突然响起来一阵流行于淮北地区的拉魂腔的音乐,随着悠扬的音乐声,一个高亢委婉的女高音在也在他的耳边响起。这声音胡开亮太熟悉不过了,歌唱的人非是别人,她就是闻名黄旗捻军军中的名伶剧社的社主,张洛行的生死恋人杜金婵。杜金婵用她那婉转美丽的歌喉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听着这熟悉的音调,况下,又被清廷的走狗陈国瑞以武力相要挟,众弟兄不得已,这才走上了错误道路。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和恩怨情仇,局外人是不知道、不清楚的。只有我们这些受尽了煎熬的人,才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呢。这心中的痛苦,也只有待见到了总旗主张洛行和军师龚德之后,再慢慢说给他们听吧!”
胡开亮发现,当他提到张洛行和龚德二人名字的时候,就见法清师傅脸上的肌肉,突然抖动了两下,就见他眉头紧锁,好像心内受到了很大触动。不过这些都是极细微的变化,局外人是难以看出这种细微变化的。
胡开亮又接着说道:“每当众弟兄回忆起总旗主张洛行,和足智多谋的军师龚德的时候,他们当初对张龙此人,也是给与了很大希望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安排他来做凤阳关的守将了。谁知此人竟然是个软骨头,在胜保设计将他活捉以变节投敌,跪倒在了胜保的太师椅前。但是,人家刘三姑就不同了,面对胜保重金的诱惑,她丝毫不动心,当她发觉张龙欲要图谋不轨的时候,又毅然决然的大义灭亲,使张龙这个可耻的叛徒,毙命在她的长枪之下,张龙的罪恶,这才大白于天下。所以我说,刘三姑真是奇女子也!”
法清听胡开亮说到这里,便戛然停止了练拳,他没头没脑的对胡开亮说道:“我佛门弟子都是全心向佛,一心向善的,并努力打造世间浮屠,不妄言,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这还只是佛规中的点滴些许。不知施主你能否做得到?”
胡开亮听不懂,法清师傅突然说这话,他是什么意思呢?就慨然答道:“法清师傅,我方才所说,可都是真实无妄的大实话,我向师傅你保证,如有半点虚假,即可让我遭受天打雷轰,让我胡开亮不得善终!”
法清听完胡开亮的话后,就见他双手合十,连连说道:“罪过!罪过!”
说完后,便将胡开亮拉到一堵影壁墙近前。这堵墙约有一人半高,墙头上用灰瓦护顶,为的是防止雨水冲刷;墙面则是用白灰抹平,在白墙的正中央,用朱红色颜色写有一篇佛经。佛经的题目是《憨山大师醒世咏》。经文如此写道:
醒世咏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做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
惹祸只因搬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世界由来多缺陷,幻驱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无妨。
春日才见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
谄曲贪嗔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天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一剂养神平胃散,两钟和气二陈汤。
先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留手一双。
悲欢离合朝朝闹,富贵贫穷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一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法清和尚把胡开亮领到书写有《醒世咏》的影壁墙跟前,用手指着写在墙上的醒世咏歌,对胡开亮说道:“施主,你现在心神不定,六根不靖,神情恍惚,急需开一付猛药来为你医治。我的药说起来也特别,既不须到药房去抓药,更不需用火来煎熬,能医治施主你心中郁结之证者,唯有这明朝憨山大师的醒世咏歌诀了。这醒世咏歌诀,我年年念,月月念,日日念,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从不间断的念,连我自己也数不清,到底念了多少次、多少遍了。这醒世咏可说最好的药方,你只要咏念熟读,牢记在心,则施主的心灵,即可得到彻底净化矣。”
法清师傅说到此处,把自己的徒弟法净喊到身边,叮嘱他说:“净儿,这位施主的心火太重,必须用憨山大师的醒世咏来为他医治。你在这里对他进行监督,让他高声诵读五十遍!每读错一个字,或者少念一句话、一个字,则前面所读都要作废,必须再从头念起。你好生在这里监督,莫要懈怠!”
说完后,法清便不容置辩的倒背起双手,走进庙堂中去了。
胡开亮不知道法清师傅这是搞的哪一出,他既不敢询问,更不敢违抗,此时的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往自己的肚子咽了。
法净见胡开亮仍在犹疑不决,便督促胡开亮说:“施主,我师父向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你若是有诚心,那就不折不扣的开始诵念吧。”,
胡开亮没有办法,为了完成刘守备和刘百夫长交给自己的使命,再大的委屈,他也必须忍受,天大的困难,他也必须克服。为了不念错一个字,不漏掉一行字,避免从头再来的事情发生,他只得瞪大了双眼,精神高度集中,从头至尾,开始诵读起来。由于自己身旁有小和尚法净在监督,胡开亮想偷懒也无可能。而且他知道,和尚都是念经高手,佛心清净,他们都十分的敬业与虔诚,偷懒耍滑,对于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极大的耻辱!
胡开亮从日出时念起,一直念到日上三竿了,直念的他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头脑发涨,双目昏黑,到底已经念了多少遍了,他自己因为在专心念诵,哪里还顾得去计数?他偷眼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监督自己的小和尚法净,只见他心不在焉,正在偷偷的发笑呢。这可难坏了胡开亮,心里暗道:“小和尚,你到底为我计数没有?你要是没有计数,我可就白念了。如果那样,你可就把我胡开亮给害苦了!”
正在此时,忽听庙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传来一个男人洪钟般的声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一看庙堂门楣上写有《相山庙》三个大字,这使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濉溪口子集北面,相山庙窝中的那座相山庙。名字相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主人啊?”
法净打眼往庙门口望去,见有十余个人,正从庙门口朝院落内信步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两个身材高挑,笑容可掬的四十开外的男子,紧随其后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圆脸浓眉,膀阔要粗,乌黑的胡须长满下颌,一看便知是位久经风尘的人;在三个男人身后,还有一位身着黄色军服,红巾包头的女士,只见她目光炯炯,洒脱英姿,一派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概。
书中交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书的主人公张洛行、龚德以及张宗禹,后面那位英姿飒爽女中豪杰,便是巾帼英雄安娇。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他们的十余名随身护卫。
龚德一边往庙院内走来,一边高声喊喝道:“法清师傅,是你吗?几年未见,你怎么又从那个相山庙,搬迁到这里来啦?是你在此庙中做主持吗?我们一个是张洛行,一个是龚德,是你的故友来看望你来了!”
正在庙堂大殿内盘腿打坐的法清师傅,一听说是故友龚德亲临庙宇来看望自己,慌得他立刻从铺垫上站起身来,一溜小跑,从厅堂中迎了出来。当他看见真的是三年前在相山庙中斩妖除魔的龚德时,喜的他连嘴都合不拢了!
法清师傅一边朝龚德等人扑过来,一边乐滋滋的说道:“近几日,贫僧就听到庙中进香的香客们议论,说张洛行、龚德带领黄旗捻军,到达临涣城附近来了,他们把这个小小的临涣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还风传,捻军不日就要攻打临涣城呢。我心想,这也许是乡亲们的私下议论而已,也没把他当回事。今日,龚军师等人亲临庙堂来拜会老衲,看来这的确不是传闻了!”
龚德走向前来,一把抓住法清师傅的双手,动情的说道:“我在驻地一位乡亲口中,闻知这临涣城附近也有一座相山庙,庙中的主持也叫法清师傅。我心想,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为了一探究竟,这不,我就约同捻军的总旗主张洛行先生,一同登临贵庙,来拜访你法清师傅来了!”
接下来,龚德又将张宗禹、安娇等人一一向法清师傅作了介绍。
正在这时,胡开亮冷不防跑到张洛行、龚德等人的身边,双膝跪地,一边呜呜的大哭,一边说道:“总旗主,龚军师!我胡开亮命不当绝,今天,我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起初,张洛行、龚德等人被胡开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得莫名其妙,在法清师傅的庙堂中,哪来的身着官兵服装的官军士兵呢?后来,听其自报姓名叫胡开亮,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记忆中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胡开亮,不就是原来凤阳关守军中张龙的一名部下吗?听说他们都投降了官军,正在临涣城中与伊兴额一起,在守护着临涣城,他怎么会在庙堂中出现呢?
张洛行、龚德走到胡开亮近前,二人一同弯下身去,用力将已经哭成泪人儿的胡开亮搀扶起来,好言劝慰他说:“开亮,听说,你不是在临涣城中,陪同伊兴额守护着临涣城吗,你怎么会来到了法清师傅的庙中?”
胡开亮站起身,心中的悲痛仍然没有释去,他一边抽噎,一边便将以往的经过,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详详细细的对张洛行、龚德等人叙述了一遍。
最后,胡开亮这才不无委屈的说道:“我深夜来到相山庙之后,无论我如何解释,可是,人家法清师傅就是不相信我!不但如此,他还想出来一个闻所未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馊主意,让我面对影壁墙,朗读写在墙上的什么《醒世咏》,朗读一遍还不行,还要让我连续朗读五十遍,中间还不许出任何差错,若是出了差错,前面的就要作废,要从头继续朗读。你们想,我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不吃不喝,滴水未饮,滴米未沾,又连夜从城墙上往下爬,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力不从心了,要不是偶然遇到了你们,我胡开亮可能就被饿死累死了哇。”
法清师傅听完胡开亮的哭诉之后,一摸光秃秃的圆脑袋,连连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老衲无情。试想,你一个身着官兵服装的陌生人,你我前世并不相识,今世也从未谋面,你半夜三更跑到我的庙堂来,我知道你安的是何居心?老衲身居佛门,六根清净,以慈悲为怀,又不忍心将你逐出庙门,情急之下,只好让你面壁而立,来朗读憨山大师的醒世咏了。这是一篇传世之作,其中蕴含有许多做人的道理,假若施主能熟记在心,并且践而行之,再贯穿人生始终,那也是受益匪浅呀。”
说到这里,法清师傅转而又对众人说道:“庭院中非讲话之所,我与龚德军师几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咱们还是到佛堂中,坐下来慢慢的说好了。净儿,快去准备好板凳座椅,让总旗主和龚军师他们都到室内去坐吧。”
法净遵照师命,走进佛堂去准备,张洛行、龚德、张宗禹和安娇等人,随即也紧随法清师傅走进了佛堂内。座位也十分简单,两条长板凳和两把竹椅子而已。这一切都显示出出家人的简朴与朴实。摆在众人面前最显眼的,就是那张用红木制成的大方桌了。法净等众人都一一落座之后,未等法清师傅再吩咐,便依照以往待客的惯例,到灶房内去烧茶水去了。
众人的谈话还没有正式开始,突然见到站在一边的胡开亮,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便一下子瘫软下来,晕倒在地。法清师傅见状,不免心中有些焦急,他马上走到胡开亮身边,蹲下身去,先为胡开亮号脉,又用手扒开他的嘴巴,观察他的舌苔,之后便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胡施主身体并无大碍,如果老衲没有猜错,他是因为长久劳累辛苦,没有及时得到睡眠和休息,再加上饥饿所致。待老衲为他喂些吃的,休息片刻,也就没事了。”
恰在此时,法净已经把茶水泡好,由灶房返回了佛堂客厅,并为张洛行、龚德、张宗禹、安娇等人斟满茶水。
法清对法净说道:“净儿,这位施主的心火过重,又加之劳累饥渴等因,以至使他晕厥了过去。你去为他灌喂些茶水,再到灶房中为他取些吃食来,伺候该施主饮些茶水,吃点东西,他就可以慢慢恢复,安然无恙了。”
法净按照师傅的吩咐,先是为胡开亮灌喂了一杯茶水,胡开亮便渐渐恢复过来。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对四周观察了一番,之后,便不解的问道:“方才我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头脑一昏,双目发黑,就不由自主的晕了过去。要不是法清师傅及时救治,恐怕我胡开亮生命休矣!”
法清师傅说道:“胡施主,你说的严重了。如果老衲猜得不错,你肯定是由于长期没得到休息,又没有及时进食所致。待饮些茶水,吃些东西,你的精神与体力也就很快恢复正常了。”
胡开亮说道:“法清师傅,经过你这样一提醒,还真是如你所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餐过后,我与守备刘多义,百夫长刘顺,就一直在城头上忙活,正在我等准备缒绳出城的时候,偏巧又碰上伊兴额带领丰林、依顺和德寿等人,来到城头巡查,我们不但身处险境,还耽误和浪费了许多时间;出城之后,我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来到了相山庙;再加上法清师傅对我的不信任,还让我面对墙壁朗读憨山大师的醒世咏,如此三番两次的折腾,我就是铁打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这无休无止的煎熬哇。”
这时,法净也把吃的东西拿来了,用小竹盘盛着的是五个泛着金黄色的临涣玉米烧饼,外加一小碟临涣特色小菜——包瓜和豆腐乳。饥肠饕餮的胡开亮,一看到这香气扑鼻的玉米烧饼,就像饿虎扑食一般,当着众多人的面,就大口大口的吃将起来。玉米烧饼就着临涣包瓜和豆腐乳,他吃的就别提有多香了。
胡开亮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些年来,我们虽然身在清军绿营内,可从未吃到过如此美味,如此好吃的东西,真没有想到,就在咱这临涣城附近,竟然还有如此美味的东西。好吃极了!说起来也真叫人感到气愤。就在前不久,我们的百夫长刘顺,和京城派来的城门领丰林,就因为争抢一条鸡大腿,还差一点要大动干戈呢!”
法清师傅说道:“身为出家人,不沾荤腥,也不吃油腻的东西。这包瓜菜和豆腐乳,都是老衲自己所泡制,是不是符合胡施主的口味,那就只有施主你自己知道了。你就暂且对付着填饱肚皮算了!”
张洛行说道:“在咱们淮北地区,玉米和红芋是主要农作物,就连这样的普通食物,农民也无法天天吃到。由于连年不断的洪涝灾害,蝗灾鼠害,官府的盘剥,地方豪绅的掠夺搜刮,到最后送进农民口中的食物还能剩几何?所以我说,胡开亮,你今天能遇到法清师傅,可真就是你的幸运与造化了!”
龚德对法清说道:“时隔三年,今日在临涣城下,能与大师你再次相遇,也实属不易。不过,龚德有一事不明,还需法清师傅你解疑释惑才是。”
法清一听龚德此话,便爽朗的回答道:“龚施主,你乃我法清心目中的贵人,前几年在那个相山庙中,因龚兰花被害一案,龚军师不辞辛苦,巧设计谋,巧妙周旋,最后,终于把隐藏在我庙宇中的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揪了出来,并施以惩罚,真可谓大快人心也。”
龚德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人所共为,铲除人间邪恶,维护社会公正,这本来都是我华夏子孙义不容辞的义务,既然都已成往事,现在不提也罢。我今天要问大师的是,你不在那个相山庙念经拜佛,为什么会跑到这偏僻的周家圩村来了呢?还有,这临涣附近一片旷野,看不到一座山丘,为什么大师又将这个庙宇也唤作相山庙呢?”
法清师傅听过龚德的话后,打了一个咳声,又长叹一声,回答说:“龚施主有所不知,问题就出在龚兰花的死亡上。当年,龚军师你见义勇为,剪出了隐藏在我相山庙中的恶魔刘希宜,可是随之而来的,既有赞誉之词,也有诅咒和谩骂的声音。人们不是诅咒和谩骂刘希宜,而是谩骂我法清。为何漫骂我呢?人们说道,朗朗乾坤,佛家圣地,庙宇乃是神人共居之处,庙内的和尚,就是神仙派来的神灵,让你维持一方圣地,你为何不加审视和甄别,让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混入进庙堂这个圣洁之地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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