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岷山县人流量最大的一座天桥下,三三两两的乞丐破天荒的聚集到了一起,他们默默抽着捡来的烟屁股,不约而同的关注着在他们对面花坛边跪着的一个中年妇女,这个穿着破旧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他酣睡在这个神情凄惨的女人的臂弯里,对周围路过指指点点的行人一无所觉。很多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个面色显示着病态苍白的孩子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纷纷掏出了身上的零钱丢到了中年妇女的面前,然后叹口气就走了。
几个乞丐紧盯着中年女人面前逐渐增加的钱币,眼神不由流露出一股愤恨,其中一个乞丐啐了口吐沫忍不住抱怨:“格老子的,钱全被那贱女人要走了!”
“忍忍吧,那女的总不会天天抱着个娃娃来讨钱吧!听那女的不像咱本地的。”旁边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劝说了一句。
“那今天就这样喝西北风了?”
“这哪天咱几个没喝过西北风,不过平时也没见这些个人赏钱那么勤快。哎~莫非咱也去弄个奶娃子来?”。。
离这几个乞丐较远的一个角落,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此时正值七月艳阳天,怎么也不会说因为冷的发抖,真真是奇怪。那个先前抱怨的乞丐转头乱瞟看到这一幕皱了下眉头,而后用手肘捣了下旁边人悄声说道:“那新来的小子又发病了,啧啧。”“行了,别多管闲事,看来今天是要不到钱了,我去南门那块发财去了。”“好说,那今天北门归我。”几个四散离去,独留角落那人。
杨七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紧紧抱住怀里脏兮兮的拐杖,思绪不由得回到被杨家村众人驱赶的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围攻他的小孩子一下都跑光了,周围街上了不见一个踪影。带着一头雾水的他只好慢悠悠回了家,结果他刚弄了点挖来的草药打理好伤口,他就闻到从屋外飘来的烧焦的味道,刚打开堂屋门的他看到自家院子在着火,而周围不远处挤挤攘攘的站满了人,似乎整个杨家村的人都来了,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火把。
看到杨七露面,他们纷纷面露惧色。看到眼前这一幕,杨七冲到院子对着他们大喝:“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放火要烧我家?”
怒火中烧的杨七从大门冲出,杨家村众人吓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推推攮攮的把村长挤了出来。杨村长头发衣裳被弄的凌乱,他也来不及整理,只往后瞪了一眼便颤颤巍巍的对杨七说:“七子啊,这你赶快安心走吧啊!村里后面会好好安葬你们的。”
杨七糊涂了,“什么叫我安心走,我问的是你们做什么放火烧我家?!”
“七子啊!你有啥事可别来找叔啊!叔也没对不起你,叔啥都不知道啊!”说完这句杨村长利索的钻到人群,再不肯出来。
正在此时村口小卖部的杨刚从远处跑来,手里不知道提了一桶什么东西,他狂奔到杨七家院墙外,隔着院子就把桶里的东西往杨七身上一泼。松了一口大气的他冲着杨七叫喊:“你个小野种,死了还不投胎去,赖在我们杨家村做啥。”
杨七措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红色的血透着一大股腥臭,来不及回神的他听到杨刚的话更是疑惑:“什么叫死了投胎?我”
“别装了,青天大白日的活人怎么会没个影子。你死了还想着来祸害我们杨家村吗?”
听到这话的杨七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脚下,果不其然,自己居然没有影子。他一下懵了,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没有影子,他原地转了几步,还是没有。不待杨七细想,杨家村人在杨刚的示意下壮起了胆子一拥而上把准备好的芦苇杆子大把大把抛到院子中。
火势越来越来大,杨七只好避退到屋中,他看着浓烟不住的从关住的门里争相而入。惊慌的他靠在门后,脑海里控制不住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影子,难道自己真如他们所说真的死了。绝望的杨七甚至想着要不就这么烧死算了,可当他看到床上躺在那的妹妹三人的尸体。他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死,不能死!
杨七猛然跪到三人躺着的床前,磕了几个头。地板被杨七磕的“咚咚”直响,随后他带着额头的新伤走到了自己屋。杨七挪开了自己的床板,搬开墙上挡着的木板,一个仅能通过一人的墙洞豁然而现。
没想到小时候偷偷和妹妹挖的秘密出口再次派上用场会是这么个时候,自嘲的杨七爬出了屋子,强忍着不回头看。他一瘸一拐悄悄摸到了原来疯婆住的破烂小屋,挖出了藏在屋后小树下的一个铁盒子。
杨七颤抖着双手打开盒子,里面有个布包,还有些杂乱的小玩具。他抚摸了下盒子里的旧陀螺,随后拿出了布包把盒子又藏到了原先的地方埋好。出村的路肯定是不能走的,一瘸一拐的杨七消失在了后山中。
杨七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在一个深夜来到了岷山县,此时他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疲惫不堪的他翻开了路边一个垃圾桶,所幸里面有一家人丢弃的吃食。
这几天杨七在山里只靠着野果子过活,饥饿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能吃的都往嘴里塞。缓过了饿的那口劲,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邻县。
这样也好,应该不会遇到认识的人,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杨七把弄乱的垃圾桶搞好,带着那袋冷掉的剩饭,慢慢的沿着寂静无声的街道走着。太阳在他走到一个天桥下时开始露面,看着渐渐有人,车出现,而天桥下也睡着几个脏乱的流浪汉。杨七默默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抱着拐棍蜷缩着睡着了。
每天每天,杨七白天睡在角落那,深夜才敢出去找些吃的。辗转难眠的他只有累到实在抗不住才能稍微闭会眼,可是要不了多久又会被噩梦惊醒,几天下来杨七的双眼下已是一片青黑。原先在天桥下的几个流浪汉看到来了新人,还想着教训下对方,可杨七白天就蜷缩在角落动也不动,再加上他又伤又瘸。哎~·就别造孽了吧,看着杨七稚嫩的脸,眼神却透露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晦暗,几个流浪汉摇摇头不再理会杨七。
“哇~~哇~~!”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拉回了杨七的思绪。他把视线放到了那个中年妇女,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不住的挣扎哭喊着。而那个女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有人施舍钱给她时,她才会感,本来还一脸凄凄戚戚的表情瞬间转为怒容。
“大姐,我给你钱,你就喂喂孩子吧。。我。”
“神经病!喂个锤子,滚滚滚!就你个玩意还给钱?真是晦气!”中年妇女打断了杨七接下去的话和他想要掏钱的动作,起身“呸”了一声,抱着孩子就扬长而去。
杨七用目光追随着离去的中年妇女,耳边的哭声渐渐消逝而去,他重新回到了角落,抱着拐杖半靠了墙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发呆。
深夜杨七等那些流浪汉睡下,慢悠悠的出去寻找吃的。周围的垃圾桶早就被翻过了,杨七只能去较远点的地方才能找到点吃的。这次他带着捡到的罐子和吃的正往回走,突然他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啼哭,顺着哭声杨七打开了一个路边一个垃圾桶,翻找一番,在一个裹了几大层塑料的袋子里发现了一个婴儿,仔细一看正是白天中年妇女抱着的孩子。
看着一直啼哭的孩子,杨七想到了自己,不由得轻拍襁褓,哄着。他打开了一瓶剩着一半的矿泉水,装了一小盖子想要喂给孩子喝,谁知对方只是一直哭,吃都不吃他喂来的水。杨七只好手忙脚乱的继续哄着孩子,不一会,孩子就停下啼哭睡着了。杨七舒口气,抱着孩子重新上路。
一个半夜被尿憋醒准备重新睡下的流浪汉看到杨七回来。他右手杵着拐杖,上面挂着两塑料袋,分别装着罐子和吃的,左手像抱着个什么东西似的弓着。流浪汉揉揉眼,确定自己没看花,嘟喃了一句“怪人”,翻个身后不再理会。
杨七把孩子放到靠墙,环抱着他也跟着睡着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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