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只要有你
萧洌回到地宫后,像是刚打了一场仗一样,疲倦得浑身无力,心口直疼。
小染见他这个样子,不觉吃了一惊,忙过来照顾,不安的道:“皇上,你怎么了?”
萧洌看她,深深的看她,目光中充满了眷恋。他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然后,停在了那两颗因替他的蛊毒着急上火而冒出来的痘痘上面,笑了笑,温柔的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小染定了定神,道:“那我扶你去休息吧?”
萧洌点头,小染便扶着他,进了寝宫。
萧洌平躺下来,小染给他盖上被子,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目光不肯离开她的脸庞,她的眼睛,神情是从来未有过的眷恋。小染心里有些不安,她坐下来,看着他道:“皇上,闵大哥有没有教你解情蛊的法子?”
萧洌点头,微微一笑,道:“他说了。”
小染紧张的道:“到底是怎么样的?难不难?你快告诉我,我和张太医马上着手帮你解蛊……”
萧洌微微摇头,“不着急。”他疲倦的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宝宝,我想听你唱歌!”
小染愣住了,为什么她总感觉萧洌自从和闵风秘密会晤了之后就有些怪怪的了呢?前一刻当她告诉他情蛊有解之时,他是多么的高兴和,所有承诺永恒得像星星。”
这首歌是孙楠和那英唱的,说来也是老歌了,有一次,她轻声哼的时候被他无意中听到了,后来,就问她这是什么歌。她便告诉了他,这首歌是《少年包青天》的主题歌,至于《少年包青天》是个什么玩意儿,她也在他无聊的时候讲给他听了,当时他还说了一句: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位包青天,朕宁愿拿十座城池来换他!
在她甜美轻柔的声音里,萧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似是睡着了。淡淡的宫灯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黑色的长发散乱在玉枕上,和他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就躺在那儿,神色安详,长长的睫毛像月牙一般的扇子,在眼睑上投射下两排阴影。嘴唇是那样的苍白,没有血色,但面容恬静澄澈得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看上去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和飘逸。
小染看着他呆呆的出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轻微的代表着熟睡的呼吸声传过来,她才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替他掖好被子,轻轻的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悄然起身,离开。
青竹林里,石榴树下,石桌旁,张太医正在等着她。见到她,躬身道:“娘娘!”
小染点点头,“坐下说吧。”
张太医坐下。
小染道:“闵风是怎么跟皇上说的?”
当时,萧洌虽然明令禁止他和闵风交谈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在场,就连暗卫,也都隐藏在离他们远处的地方,听不到他们任何的谈话。但小染,还是让张太医躲藏在芭蕉树后,偷听了这一切。
换作蛊毒没有发作前的萧洌,一般人是近不了身的,而且,就算藏身在附近,他也是能察觉到的。但如今,他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张太医就藏在芭蕉树后,他却丝毫不知。
张太医道:“娘娘,闵风跟皇上说的解蛊法子,就是忘情水!”
小染点点头,“说下去。”
张太医道:“闵风对皇上说,若想解情蛊之毒,唯有饮用天山山顶忘川湖的忘情水,才能断情割爱,解除情蛊之毒。但如果一旦饮用了忘情水,不但会忘记给自己下蛊的人,就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都会一并忘记,而且从此以后,清心寡欲,再不会动情。正是因为考虑到娘娘和皇上的情意,所以,闵风才单独求见皇上,告知其这个法子,至于皇上到底采用不采用,就看皇上自己了!”
难怪萧洌和闵风会晤后就变得怪怪的,原来,这个解蛊的法子确实让他为难。解蛊吧,就会连她都忘记,两个人不管有过再深的情爱,也都会从此形如陌路。不解吧,就得等死。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也难怪他不再提及解蛊之事,原来,是怕将她忘记!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小染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酸酸的:“嗯,这个法子确实有说服力,难怪皇上会相信!”
张太医叹口气,“是啊,皇上相信了。当时,奴才看到皇上的脸色变得好难看,他不但赦免了凤凰寨一干土匪的罪行,而且,还严令闵风不许把此解蛊方法告知娘娘。想必,是怕娘娘知道后会选择救皇上,宁愿两个人从此变成陌生人。娘娘,皇上对你的这番深情,真是天人可鉴,让老臣也都感动不已呀!”
小染的眼眶湿湿的,她微微一笑,道:“张太医,你说得没错,若解蛊的方法真是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皇上!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只要他能好好的,让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张太医的神色黯然了下去,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化成了一声长叹。
小染稳定了一下情绪,抬起眸子,看着张太医,苦笑一声,道:“可是,解蛊的方法不会这么容易的对不对?”
张太医也苦笑,“是啊,实际上,在老臣将闵风带走之时,他告诉老臣的真正的解蛊方法,比这要难上许多,并且,有可能关乎到娘娘的性命安全……”
小染心里一沉,“是什么?”
张太医定定的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以血解蛊!”
“以血解蛊?”小染脸色一变。
“是的。”张太医点头,苦笑道:“闵风说,解情蛊的方法,是要用被下蛊之人最爱之人的鲜血来喂他体内的蛊虫,也就是说,娘娘若想救皇上,必须得用自己的鲜血来解他的情蛊,每天一小碗。直到它喂饱后,它才会停止对中蛊之人心脏的啃噬,尔后,慢慢的死去。而这个过程,谁也不知道会耗多久,因为谁也不知道蛊虫多长时间才会吃饱,也许等鲜血之人都血尽而亡了,蛊虫还没吃饱,它便会继续作恶。所以闵风让老臣奉劝娘娘,三思而后行,毕竟,这个法子太残忍了,咱们,冒不起这个险啊……”
以血解蛊!这确实是一个很惨无人道的方法!可是,这也是唯一的方法,萧洌的蛊毒,已经拖不起了!只要他能活着,就算牺牲了自己,又如何呢?小染惨烈的一笑,道:“张太医,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就这么痛苦的死去么?”
“娘娘……”张太医肝胆俱裂,无语哽咽。
小染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并不是没有活路的是不是?只要我的血有足够的多,只要我身体新陈代谢得好,新鲜血液能及时的补充,我们,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她柔柔的一笑,道:“张太医,不用为我担心,你只要帮我调养好身体,不要让皇上察觉到端倪就够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事,就得看老天爷了!”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喃喃的道:“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娘娘……”张太医老泪纵横。
小染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准备吧!”
张太医重重一拜,“娘娘,老臣先替皇上谢谢你,谢谢娘娘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子民而作出的牺牲和贡献!老臣,这就去准备!”
小染点头,微笑着看他离去,眼里慢慢的浮上了一层泪雾。她望着凤凰山的方向,喃喃的道:“大哥,其实你也懂我的心意,知道我一定会救皇上的,对不对?”不然,不会故意说了一个方法暂时蒙骗皇上,而后,在张太医送他出去之际,却又拉住张太医,郑重其事的告知了他真正的解蛊方法。因为他知道,如果直接告诉皇上这个以血解蛊的方法,皇上是绝对不会采用的。毕竟,他也是那么的爱她!难怪在牢里的时候,他会问她,是不是真的决定了要跟皇上生死相许,原来,他心中早有打算!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我,成全了我对皇上的爱!如果,就算真的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爱更珍贵的呢?我拥有皇上满满的爱,拥有你们厚重的情,就已经足够了!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你相见,但不管你身在何处,我的心里,永远都会在为你祈祷,祝你幸福!一定,一定要幸福!
她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那盘旋在睫毛上颤颤巍巍的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她的裙角,衣袂飘飘,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作出了这个决定,这一刻,她心里终于尘埃落定,她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嘴里轻轻的哼了起来:“谁能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笔,能画出一双双,不流泪的眼睛。留得住世上一纵即逝的光阴,能让所有美丽,从此也不再凋零……”
只要有你,真好!洌,只要有你,我这一生,纵然迅如昙花,但因爱过,所以,我已足够!就像这首歌唱的一样,生命中只要有你,什么都变得可以,我不会,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远去的背影!洌,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而寝宫里的萧洌,此时,正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在空旷的山野上,山舞飘渺处,小染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双含泪的眸子,若隐若现在白色的雾气里,就那么哀怨的,忧伤的望着他,欲语还休,欲说还诉。他想走近去拉她,可她却渐渐的后退,后退。他大急,想伸出手去拉她,可她的身子却完全淹没在了腾腾的雾气中。他一急之下,终于大叫出声:“宝宝!”
惊起,大汗淋漓。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空荡荡的寝宫里,身边,没有一个人。原来是一场梦!他释然,惶惶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拭了拭额际的汗珠。
华丽冰冷的寝宫里,看不到小染的身影。萧洌一惊,心头涌上了一层不安,他大声的叫了起来:“来人!”
声落帘掀,张太医躬身走了进来。
萧洌皱了皱眉:“柳贵妃呢?”
张太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沉重的道:“回禀皇上,娘娘已出宫去了……”
“出宫?”萧洌又是一惊,“为什么要出宫?”
张太医垂眸道:“娘娘说,要亲自去天山山顶给皇上您把忘情之水取回来……”
“你……”萧洌惊怒:“你竟然敢罔顾朕的圣命,把这解蛊的方法告诉了柳贵妃?”
张太医低头,不敢看他发怒的眸子:“老臣也是无奈,娘娘她逼老臣,老臣不得不实话实说……”
萧洌气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信,然后一脚踹翻了他,“你给我滚!”
张太医惶恐退下。
萧洌的心口又狠狠的疼了起来,疼得他面容都扭曲了起来。他拼命的捂住胸口,大口的呼吸了几下,终于才将那股悸动压了下去。他颤抖着打开信奉,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碎花素笺上,优雅的写着四个清丽工整的大字:等我回来。
信纸轻轻的从他的手里滑落,半响,他终于苦苦的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的凄凉而又无助。他喃喃的道:“宝宝,你真的,愿意看到朕今后与你形同陌路么?你真的忍心,看着朕把你忘了么?宝宝,你好狠心,你好狠心哪……”
他沉声喝道:“来人!”
“皇上。”张太医躬身而进。
“娘娘走了有几个时辰了?”
张太医沉吟了一下,道:“约莫有两个时辰了!”
萧洌一惊,自己竟睡了这么长时间么?他冷冷的看着张太医,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了出来:“赶紧宣朕的旨意,派快马,追回柳贵妃!”
“皇上?”张太医惶恐不安。
萧洌一闭眼,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喃喃的,痛楚的道:“朕就算死,也不愿将她忘记,也不愿和她成陌生人,张卿,你懂吗?”
张太医眼中有泪,“皇上,老臣懂的,老臣岂会不知皇上您的心思?可是皇上,您为什么不替娘娘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作娘娘的立场,她又何尝愿意看到您就这么离她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皇上,娘娘她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皇上受罪呀!皇上,如果你真爱贵妃娘娘,就听了她的话,让她把忘情水取回来吧!天子乃万民之子,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大家知道娘娘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明明知道解蛊的方法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蛊毒发作而亡,大家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又会如何的想她?真到了那一天,她又该如何立足于世上?如何承受大家的唾骂和嫌弃?皇上,如果您真的愿意娘娘好,那么,就不要再固执了,让娘娘帮你把蛊毒解了吧!”
张太医声声发自肺腑,声声如杜鹃泣血,声声殷殷劝解,每一句,都像一把重重的锤,锤锤都落到了萧洌的心坎里,砸得他的心生疼生疼。他颓然的垂下了眼眸,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就让她去吧。如果这真是上天给我们的结局,朕,也只能认命了!”
张太医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已说动了皇帝,便悄然起身,退出了寝宫。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一小碗鲜血,盛在藏青色的玉碗里,看起来神秘而又触目惊心。
他把碗端到萧洌的面前,道:“皇上,来,把这个喝了吧?”
萧洌闻到鼻端传来的一股血腥味,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张太医镇定了一下,道:“回皇上,这是鹿血!”
“鹿血?”萧洌疑惑的看一眼,不解的道:“朕喝鹿血干什么?”
张太医道:“皇上,经过娘娘和老臣连夜翻查医书研究,发现鹿血可以缓解蛊毒发作的时间。所以,娘娘才在临走前交代老臣,务必要在她回来之前,每日给皇上喝一小碗鹿血,这样,才可以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等到娘娘回来的那一天。”
“那好吧,朕喝!”萧洌叹口气,接过玉碗,一仰脖,将碗中鲜血尽数饮下。
看到萧洌一口气将那小碗鲜血饮尽,屏风后面的小染,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捂着手腕上包扎的白布,看着那透了布的血迹,她含着泪,淡淡的笑了。
他又哪里知道,他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鹿血,而是人血呢?他没有喝过鹿血,当然不知道鹿血是什么味道,他也没有喝过人血,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人血的滋味。他以为小染真的去了天山帮他取忘情水,殊不知,自己日日饮用的,却是心爱之人的鲜血!
喝完了鲜血,萧洌说要出去走走。张太医远远的跟着,看着他慢慢的,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然后,走到了青竹林里,再然后,他煮了一壶茶,倒了满满的两杯,嘴里,喃喃的说道:“宝宝,来,陪我一起品茶。”
张太医不由就红了眼眶。
凛冽的风拂过,竹叶纷纷落地。萧洌仰着脸,风掀起了他的袍角,白衣宛然,青丝飞扬,宛若谪仙。恍恍惚惚之中,他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在唱:“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望断了云和树有你才有家。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地之角,交替了日与夜青丝变白发……”
时间,就在这种等待中,如沙漏一般缓缓从指尖流过。每日,萧洌都会饮用一小碗张太医送上的“鹿血”,然后,静静的坐在青竹林里,煮一壶茶,于茶香袅袅之中,面容沉静,神色淡然。
他在等小染,等他心爱的女人送天山将忘情水取回来,同时,也在祈祷,祈祷她在一路顺利,平安归来。所幸,隔几日,便有书信传来,报道着贵妃娘娘到了哪里,下一站又是哪儿,大约什么时候到天山,又是大约什么时候回来。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书信都是小染和张太医,还有萧瑜事先设计好的,查阅过详细路线后,他们定下了这个计策,隔几日就报平安,为的,就是能更好的瞒住萧洌,不让他起疑,同时,也是为了让他放心,安心喝那延缓蛊毒发作的“鹿血”。
知情人都为小染的大义壮举而动容,所以,没有人敢在萧洌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妥和异样,以免被他察觉后,前功尽弃。而小染,在大家的完美配合下,尽管就藏身在地宫,萧洌却没有发现。每天,她都在暗处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看着他的蛊毒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越来越苍白憔悴,但,她的心里亦是无怨无悔。
终于有一天,小染因身体里的鲜血消耗量太大,供血不足而倒了下去。她躺在那儿,仿佛被吸血鬼吸干了鲜血一般苍白,无神,干瘪,形同干尸,气息,也终于渐渐的微弱了下去。
而此时的萧洌,蛊毒已经好长时段时间没有发作了,整个人也如春天的柳枝,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冒出新芽来。上下地宫,完全已可以来去自如,不再需要人的搀扶和帮忙,不但容颜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绝美,就连神情,精气神,也在慢慢的恢复当中。每天早上,他都会在青竹林里练习一下武艺,和暗卫们打斗一番,动动筋骨,活动一下手艺,以免久不习武,会变得生疏。再加上张太医的药膳滋养,和宫里源源不断送来的顶级的补品,萧洌越发的显得容光焕发起来。为了抑制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所以,他特地上了一次早朝,百官们看到精神焕发毫发未损的皇帝,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有关皇帝得了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流言戛然而止。此后,萧洌虽然以出游归来的名义重新回到朝堂,该批折子批折子,该上朝上朝,该到后宫去走走就走走,但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会秘密的回到地宫,等待小染归来。当然,他虽然身体已经好了,但后宫的那些女人,他仍然都不愿意碰她们。
对于自己身体恢复得如此神速,他也曾怀疑过,所以特地问过张太医,为什么会这样。张太医的回答是,可能是鹿血发挥出了作用,所以,暂时完全将蛊毒抑制住了,但若想要除根,还得必须等贵妃娘娘的忘情水。萧洌虽然心中疑惑,但他对于药理这一块完全不懂,又加上萧瑜他们瞒得滴水不漏,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鹿血能控制蛊毒,那么,忘情水也可以不必饮用了。所以,他日日思念小染,盼望她能早点回来和他相聚。
要过年了,宫里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红灯笼早已挂上,年画也已贴上,各宫都在为萧洌平定宫变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而在忙碌着,热闹欢喜的气氛晕染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喜庆的气氛中,萧洌的心却隐隐的不安起来。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绪,但常常是夜半时分突然惊醒,然后,披衣起床,呆立半响,像是梦魇了一样,但实际是,他根本什么噩梦都没有做。
张太医说最近鹿血稀缺,所以,尝试着要给他断血,看蛊毒还会不会再发作。提心吊胆了观察了几天之后,发现一切正常,蛊毒再也没有发作,张太医忍不住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萧洌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蛊毒是完全得到控制了。高兴之下,他嘉许的对张太医道:“张卿,朕的病能好,除了柳贵妃立了大功之外,你也功不可没。朕要重重的赏你!来人……”
陈东应声而进:“奴才在。”自从萧洌回宫之后,萧瑜已将政事完全交予了他,自己继续当自己的闲散王爷去了,所以萧洌又“重新”当起了皇帝,陈东也就继续跟在他身边了。
萧洌意气风发,眸中光彩熠熠:“朕要好好赏赐张太医……”他刚要说出具体赏赐的份额,就见张太医噗通一声在他面前重重跪下,声音凄凉:“老臣惶恐,不敢奢求皇上的赏赐!老臣恳求皇上不杀之恩……”
萧洌奇道:“张卿何出此言?你立了功,朕褒奖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杀你?”
张太医嗫嚅道:“老臣,老臣犯了欺君之罪……”
萧洌脸色一变,“起来说话!”
“老臣不敢!”张太医头垂得很低。
萧洌不耐烦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太医垂泪道:“是贵妃娘娘……”
萧洌闻言大惊:“娘娘她怎么了?”
张太医老泪纵横:“娘娘她,怕是活不了了……”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炸在了萧洌的耳边,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你说什么?”
张太医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老臣也是不得已,才答应贵妃娘娘要隐瞒事实真相的。皇上,其实娘娘根本就没有去天山,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萧洌暴怒道:“张逸德,你跟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太医一横心,道:“皇上,其实您每日饮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鹿血,而是,而是贵妃娘娘的鲜血……”
萧洌一听顿时就呆了,血色一下子从他的脸色尽退,一股寒气从他的心底直扑了上来。张逸德,他在说什么?他说,自己每天喝的血,其实不是鹿血,而是人血,是小染的鲜血?可是,他喝了那么多,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鲜血?想起张太医说的贵妃娘娘活不成的话,他顿时跌坐在龙椅里,只觉得四肢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响,才艰难的开口道:“贵妃娘娘,她在哪里?”
张太医拭了拭泪,道:“皇上请跟老臣来!”
萧洌拂袖而起,因为心底涌上来的那丝恐惧,他甚至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皇上小心!”陈东一脸忧戚的上前扶他。
萧洌一把甩开他的搀扶,脚步悬虚的跟在张太医的身后,跌跌撞撞的往地宫而去。
就在地宫那汪温泉的后面,有一个很小的屋子,简单的摆设,清冷中透出一股冰凉的绝望。小小的床上,小染静静的躺在那儿,头顶的水晶灯冷艳的光芒下,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干瘦如柴,气若游丝。
萧洌一见,只觉两眼一黑,脚步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所幸张太医和陈东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跌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萧洌踉跄着奔过去,冰凉的手指一一拂过那熟悉的但没有知觉的眼眉,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子在狠狠一割,瞬间,疼痛便散到了四肢百骸里。这间屋子,本来是张太医的,为了方便照顾他,也为了保密,所以他一直都住在地宫里。萧洌也一直以为他住在这间屋子里,却没有想到,小染竟会住在这里!
“张逸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朕,贵妃娘娘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洌只觉得五内俱焚,他眼眸充血,歇斯底里的吼叫了起来,那浑身爆发出来的怒火,足可以烧到几丈开外。
张太医身子一抖,双膝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皇上……”从来没有看多皇帝发这么大的火,他一下子吓坏了,当下哆嗦着,一一将隐瞒着萧洌的那些真相都说了出来。
听完,萧洌呆住了,躬立在一旁的陈东也震惊住了。当初听到柳贵妃没死的消息他就很震惊,如今,听到她竟然为了救皇帝,不惜以身犯险,流尽了自己身体内的鲜血来解皇上身上的蛊毒,更是震惊得瞪大了眸子,半晌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张太医声泪俱下:“皇上啊,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罪该万死!老臣虽然已经用针灸术暂时延续了娘娘的性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老臣也不知道,娘娘还能撑多久……”
萧洌万万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这个傻女人,为了解掉自己的蛊毒,不但联合起众人来欺骗自己,而且,拿自己的鲜血做药,到最后,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宝宝,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你这么做,让我怎么办?让我情何以堪?这一辈子,欠你的,如何来偿还?
萧洌悲痛欲绝,他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小染的面庞,巨大的哀伤击中了他,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不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皇上……”张太医惊呼。
“皇上……”陈东惊呼。
“来人啦,快来人啦……”
地宫里霎时一片混乱……
乾清殿里,萧洌幽幽醒转。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周围一张张的焦急忧虑的脸孔,有萧瑜的,也有东方皇后的。在看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刻,众人全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皇上,您终于醒了,可把臣妾担心死了!”东方皇后率着霜妃等后宫几位妃嫔守在床前,看到皇帝醒了,全都松了口气。
“皇兄,你还好吧?”萧瑜担心的问。
萧洌点点头,“朕没事。”他淡淡的道:“七王爷和张卿留下,其他人全都退下!”
“皇上……”东方皇后想说什么,但在接触到萧洌那冰冷的目光时,终是咽了下去,躬身行了个礼,然后率着一众妃嫔全都退下了。
“皇兄,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萧瑜扶萧洌起身,关切的问。
萧洌疲倦的闭了闭眼睛,目光落在一直跪在那儿的张太医身上,叹了口气,道:“张卿,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皇上!”张太医躬身起立。
萧洌看着他,道:“柳贵妃怎么样了?”
张太医神色黯然,“还是那样!!”
萧洌心中一痛,“朕要去看看她!”
“皇兄!”萧瑜急忙阻止他,“张太医说你身子刚好,又情绪过于绪太多波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用血来救你的柳贵妃?”
萧洌心里一痛,神情一呆。
萧瑜继续道:“更何苦,柳贵妃现在有专人照顾,你就算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徒增伤感悲痛罢了。还不如,咱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活柳贵妃……”
“七王爷说的对!”张太医也道:“皇上,娘娘的病已经刻不容缓,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
他没说明白,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萧洌深吸了一口气,道:“张卿,你有什么法子?”
张太医一脸的羞愧:“皇上,请恕老臣无能。老臣只知道用针灸之术延缓娘娘的生命,具体怎么让娘娘醒过来,老臣黔驴技穷!”
萧洌咬牙忍住心里的悲伤,道:“贵妃娘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太医道:“娘娘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上一次就因小产而失血过多,后来虽有调养,但一直都没有恢复得很好。如今再一次失血过多,身体的生血功能减退,所以一直不能补给正常的血量。长此下去,只会变成一具干尸。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寻找一味能迅速补给娘娘血液的神药,短时间内让娘娘活过来,再加以慢慢调养,相信就会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萧洌和萧瑜异口同声。
张太医苦笑,“只是老臣从未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神药,御医局里的御医,也都不知道,所以……”
萧洌眼中的希望之光霎时明灭了下去,他失望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突然暴怒的一把将玉枕扔出去好远,怒声吼道:“贴黄榜,昭告天下,谁若能医好柳贵妃,加官进爵,重重有赏!朕就不信了,我泱泱大国,难道就没有一人知道这样的奇药么?就算是本国没有,朕会派人到外邦去找,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一定要将这样的奇药找到!张太医,马上去办!”
张太医唯唯诺诺:“是,是。老臣这就去办!”
黄榜很快就张贴出去了。可是,一连几天了,仍然没有消息。萧洌每天像只困兽一样,不是去地宫看望依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染,就是在乾清殿里焦躁的踱来踱去,根本无心国事,动不动就发脾气,责罚宫人。
皇帝发怒,山河色变。一时间,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来打扰他,更不敢来招惹他,所以,全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就连陈东,侍奉在他身旁时也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整个皇宫先前的过年喜气已经被柳贵妃的病给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自打萧洌的蛊毒解了之后,他就下诏恢复了小染的位分,当时皇后她们还颇有微词,觉得一个罪臣之女,不但不追究她火烧冷宫诈死远遁的欺君之罪倒也罢了,还要恢复贵妃身份,实在是有违国法,有悖祖制。但众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在私底下议论而已。如今知道柳贵妃竟然是为了解皇帝的蛊毒而回的宫,又不惜拿自己的性命鲜血救他,这样的大义,这样的深情,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所以,在得知了真相之后,所有人都缄默了,包括东方皇后。换了是她,就算她再是如何的爱皇帝,恐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还有霜妃,当她得知小染竟然早就回到了宫中之时,大吃了一惊,每天都惶恐不安,生怕皇帝下旨追查当初冷宫失火的原因,生怕牵连到自己,所以一直躲在自己的寝宫里,不敢出门,也不敢出现在萧洌的面前。她鸵鸟的想,只要自己不出头,低调一些,皇帝就不会联想到她身上来。虽然她知道小染不会出卖她,但她还是很担心。所幸皇帝不但没有追查小染的欺君之罪,而且,还重新册封了她为贵妃,她终于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可当她得知小染命悬一线之时,又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她心底本就不坏,当初又为害她小产而愧疚,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整日里担心焦虑,只好天天在菩萨像前跪求祈祷,保佑她平安度过这一劫!
芳华殿已重新开封,并且打扫一新,但张太医说小染的身体不宜搬动,所以还暂时放在地宫之中。当然,为了杜绝这个地方被宫里大多数人得知,所有不相关的人等全都被屏蔽在青竹林外。并且,为了避免被打扰,青竹林已被暗卫施了五行八卦阵布局,一般人闯进去,就会像进了一座迷宫,怎么转也转不出来,最后会饿死困死在里面。而像萧瑜和张太医等要进去,也必须得有暗卫带领穿行才能到达。所以,宫里的人,都知道有座地宫,但具体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于是,那些好事之人,想知道地宫到底长什么样,就难了。
三天过去,黄榜依然没人敢揭。萧洌的耐心快用完了,绝望也与日俱增。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为什么不是让小染陷入两难的选择境地,就是让他重蹈覆辙,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为什么会这样?他自问这一生杀戮无数,双手沾满了鲜血,但只杀该杀之人,而且,他也自问是个好皇帝,可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对他这么残忍?难道,是在惩罚他曾经加注在小染身上的痛苦吗?所以,要他来偿还?
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身体,又随着小染的病而消瘦了下去。虽然蛊毒已解,可他的心里,却伤痕累累,每一次看到小染那毫无生气的样子,他都会心痛得半死。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又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生平第一次,作为一个皇帝,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和束手无策,那么的绝望和悲伤!
这日,萧洌刚从地宫回来,刚到寝宫门口,就见张太医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御医迎了上来,匍匐跪地:“参见皇上!”
萧洌下了步辇,“平身吧。”
“谢皇上!”张太医和年轻御医起身躬立。
萧洌淡淡的看那年轻御医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看过他,不由道:“你是?”
年轻御医忙又跪下:“微臣御医局穆山,叩见吾皇万万岁!”没错,这人正是穆山,他本来已递了折子,奏请在家守孝三年。本来萧瑜也已批了,但几天前他刚听说皇榜之事,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进宫的时候因为早先他的腰牌给了小染,所以费了好一番周折,无奈只好报出了张太医的名号,所幸张太医经过此次的蛊毒事件宫人尽知,所以守卫才报了上去,张太医亲自出面,才得以将他接进了宫来。听说他是为柳贵妃而来,便顾不上让他喝口水,忙把他带到乾清殿来了。
萧洌摆摆手,“起来吧。”
“谢皇上!”穆山赶紧起身。
萧洌转身往寝宫里走,“说吧,有什么事启奏?”
张太医和穆山跟在后面。张太医道:“回皇上,那神药有消息了……”
萧洌霍地转身,目光灼灼:“你说什么?”
张太医朝一旁的穆山点点头,穆山躬身道:“启禀皇上,臣这次回宫,就是为了贵妃娘娘的病。臣在家乡的时候,听臣的祖辈们说过,有一种神药叫黑玉续血膏,不但能神奇的化腐朽为新肌,更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生血补血,续人性命。但这种神药世间少有,非常稀缺,我朝似乎并没有人见过,臣也是听臣的祖父讲,当年他云游四方行医救人的时候,在飞云国见过有人使用这种药,但是……”
“但是什么?”萧洌紧张起来。
穆山稍稍低头:“据臣的祖父讲,这种药天下少有,也只有飞云国的皇宫中才有……”
萧洌呆了一呆:“飞云国?”
“是的。”穆山道,“因为那药的很多成分都产自大漠荒蛮之地,并且秘方也只有飞云国宫廷御医才会,故我朝根本无人会配置……”
萧洌慢慢的坐了下去,久久无语。半响,他的唇角才浮上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真的转来转去,仍然转到飞云国那儿去了!
穆山和张太医久久不见皇帝发出声音,不由稍稍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年轻绝美的皇帝一脸寒霜,双目失神,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似乎并未听到他们的说话。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张太医斗胆,轻轻的唤道:“皇上?皇上?”
“啊?”萧洌回过神,收敛了一下心绪,怅然一叹,道:“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目的达到,张太医便带着穆山躬身退下了。
剩下皇帝,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乾清殿里,陷入了沉思当中。
是夜,宫灯高悬,廊下的灯笼里透出淡淡的红光,一串接着一串,蔓延开去,仿佛连整个天边都被晕染了。
凤仪宫里,东方皇后正对着鸾镜慢慢的梳妆。镜子里的女子,鼻高目深,一双细长的凤眼眸光流转,眼角处斜斜上挑,美目流盼间,衬托着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妖艳美丽,异域女子的风情更是展露得一览无遗。脸上的肌肤虽然没有江南女子的细腻和莹白,但肤色健康,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纤长的手指细细的抚摸上去,竟也有丝缎般的柔滑。对镜妖娆一笑,连墙上仕女图里倾国倾城的美人似也黯淡了几分。
给她梳妆的她从飞云国带来的贴身宫女,名唤巧奴儿,此刻见皇后吩咐替她细细打扮,不由一边梳着她柔顺的青丝,一边好奇的道:“皇后娘娘,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不休息,反而让奴婢替您梳妆打扮呢?”
皇后轻轻的点一点胭脂于嘴唇,微微一抿,那唇,便愈发的鲜艳夺目起来。她神秘的一笑,道:“巧奴儿,你要不要跟本宫打个赌?”
巧奴儿一怔,“打什么读?”
皇后风情万千的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头发,得意的道:“赌皇上今晚会不会来凤仪宫!”
巧奴儿不解,“娘娘何出此言?”自从娘娘嫁到花喇国来之后,这儿的皇帝只来过凤仪宫寥寥数次,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甚至都没有召过皇后侍寝。后来才得知,皇上深爱的是一个叫柳小染的罪臣之女,而且自从那个女子去世之后,皇帝更是深陷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日日思念悼念,完全视后宫三千佳丽为摆设。如今又听说柳贵妃没死,但因为救皇帝失血过多,跟死已经没什么两样了,皇帝忙于救她,哪里会有心思来凤仪宫?
巧奴儿不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信!”
皇后胸有成竹,笑容愈发的妖艳魅惑,“等着吧,今晚,皇帝一定会留下来的!”
巧奴儿的嘴顿时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
就在这时,陈东的声音在殿外洪亮的响起:“皇上驾到——”
巧奴儿的嘴张得愈发合不拢了。皇后得意的朝她一笑,款款起身,“别傻着了,还不赶紧随本宫去迎接皇帝?”
“是。”巧奴儿这时已对皇后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明黄色的挺拔身影出现在寝宫里,皇后不紧不慢的躬身:“恭迎皇上!”
“免礼!”萧洌淡淡的看她一眼,坐定:“皇后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皇后笑容潋滟:“本宫在等。”因为自恃身份尊贵,加之又是在和亲政策上占了上风,所以皇后自打进宫后,不但处处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而且就算是在萧洌的面前,也从来都没有自称过“臣妾”,而是一向以“本宫”自称。
萧洌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一怔:“等什么?”
皇后笑容一敛,淡淡的迎视皇帝:“等皇上你!”
萧洌微微眯起了眸子:“你知道朕会来?”
皇后微微一笑,道:“皇上,皇宫是个特殊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马上传得很远,更何况——”她定定的看着他,“是柳贵妃的事!”
萧洌的眸子锐利的扫着她:“你都知道了?”
皇后淡然自若:“当然。连宫人都知道了,本宫又岂会不知?”她淡淡的道:“皇上今夜会来,想必,也是为了柳贵妃一事吧?”
萧洌索性挑明:“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朕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妨就同你实说了吧……”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朕想问皇后你借样东西——”
皇后点头,“黑玉续血膏?”
“没错。”萧洌道:“不知道皇后能否帮朕这个忙?”看来,她早就坐好了准备,就等自己开口了。这个女人的心计,可见一斑。
皇后微微一笑,“黑玉续血膏确实为飞云国的宫廷秘药,本宫贵为飞云国的公主,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从父王手里拿到。只是——”她的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本宫又为什么要帮皇上这个忙?”
果然是蛮邦女子,胆子大得可以,居然敢跟皇上这么说话!萧洌身后的陈东眉头一皱,不悦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倒是萧洌神色淡然,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他淡淡的道:“皇后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皇上果然爽快!”皇后赞许了一声,道:“既然皇上打开天窗说了亮话,本宫也就实话实说了。”她停顿了一下,直直的看着萧洌,毫不隐晦的道:“本宫想要个孩子!”
“你……”萧洌一震,眸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竟然用这个条件来做交换?
皇后冷冷一笑,“皇上,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本宫,本宫之所以能有这个念头,还不是被皇上所逼?本宫进宫几月有余,皇上连碰都没有碰过本宫,皇上有没有想过本宫心里的感受,有没有考虑到本宫每日要承受宫里多少异样的目光和流言蜚语?本宫贵为皇后,又是飞云国的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难道竟换不来皇上的一次垂怜吗?皇上这么冷淡本宫,是要置本宫于何地?今后还怎么让本宫在后宫立足,怎么让本宫向父王交代?难道本宫问皇上要一个孩子,度过这往后漫长的余生,这要求也过分了吗?”
她言语凛冽犀利,句句咄咄逼人,气势如此盛气凌人,一个小小的蛮邦之女,竟然可以这么放肆,这么嚣张,动不动就以飞云国公主的身份来威胁他,难道真当他是软柿子不成?这么大言不惭,竟然还搬出了飞云国的国主,她以为他真怕他们?实在是太不知所谓,太自以为是了!换作平时,萧洌早就按捺不住一怒拂袖而去了。可这次不同,他虽然贵为皇帝,但为了小染,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得不屈服于她之下。宽大的袖子里,他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深深的握了握,终于松开,语气也趋于平淡:“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他怎么会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孩子呢?要生,也是小染给他生!不然,他如何对得起她?
皇后脸上隐现怒容,她冷哼一声,“怎么?皇上连这个条件也不答应么?本宫自问进宫一来,服侍皇上尽心尽力,也不曾做错过任何事情,本宫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冷落于我?难不成要我这漫长的岁月,独守空房,孤独终身,要置这凤仪宫为冷宫么?”
萧洌无言以对。确实,于情于理,他的做法都有失妥当,东方明珠虽然跋扈了一些,高傲了一些,目中无人了一些,但她毕竟没有做过了任何事情,堂堂联姻的公主,大婚数月,还是处子之身,不曾侍寝洞房,这说出去,不但丢飞云国的脸,也丢了他们花喇国的脸。他长叹了一声,道:“朕知道,朕亏欠于你,但你应该清楚,这桩婚事是在什么情况下促成的,所以,你不能妄图朕待你如待柳贵妃一般……”
皇后冷笑打断他,“皇上,本宫从来不曾要求过皇上什么。也请皇上不要拿本宫跟那罪臣之女相提并论,她是什么身份?本宫是什么身份?皇上认为这有可比性吗?”
“你……”萧洌的眸子里隐现怒火。这个东方明珠,真是狂妄到了极致,竟然敢这么跟他这堂堂的一国之君说话,并且,公然污蔑天子喜欢的女人,看着那张张狂傲慢的脸,萧洌真恨不得一拳揍了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皇后不觉得有些话说得过分了些吗?”
皇后装作没有看到萧洌眸中的怒火,她冷冷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本宫有说错什么了吗?是皇上要拿柳贵妃跟本宫想比的,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洌极力压抑心里的不满和愤怒,隐忍道:“好,是朕的错,朕不该拿柳贵妃同皇后比。但是皇后,你这样尖牙利嘴咄咄逼人,就是堂堂一国公主所该表现出的风度吗?”他冷冷的看着她,道:“不要忘了,你虽然是飞云国的公主,但现在,你是朕的皇后,朕想要如何待你,那是朕的事。”他咬牙切齿的道:“朕不会容许任何人爬到朕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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