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天海楼的安排,废帝一早就被转移了地方。但见娉宁惊愕之后,神情狠厉起来,猛地旋身奔至三人身前,狠狠的质问道:“我父皇呢!他人呢!你们把他弄去了哪里!?”
娉宁冲上来,逼得那侍女硬生生的收回了利匕,而两位堂主也回身退开。毕竟娉宁还是当朝长公主,没有江昱圣的命令,顾虑到朝廷的利害关系,无人可以擅自私自伤其分毫。
“公主!”那侍女低低的喝斥了一声。娉宁此时已临近崩溃,方才混乱中她的一支朱钗早不知去向,挽好的发髻散乱了一半,凄怆的模样含着三分凌厉,闻言她也只是看了那侍女一眼,便继续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这些逆贼,将我父皇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做什么?如今又把他弄去了哪里!我——”
“公主殿下,你哪只眼睛看见你父皇在天海楼了?”皇甫漾向来藐视一切,闻言似笑非笑的打断娉宁的话,“你不就看见了一张破床,便如此有失体统的大吵大闹,那么你擅闯天海楼禁地之罪,我又向谁讨去?”
此话句句在理,丝丝入扣,竟让娉宁当下一噎。那侍女脸色也变了变,却比娉宁镇定多了,只是走到娉宁身侧,气喘微微道:“公主,接下来怎么办?”
娉宁定定的瞪着两名男子,心里也是狂波暗涌,飞快的寻思着脱身的法子。眼下再找借口已是无用,硬逃也不太可能,一时间房间里无人说话,四人神情有异,各怀心思。莫逸炎见气氛差不多了,紧皱的双眉舒开一些,然后冷声说道:“娉宁公主,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此话一出,娉宁和那侍女神色皆是一变,疑虑的看着莫逸炎,不知他是何意,而皇甫漾早就胸有成竹,只是噙着温和的笑意接着说道:“公主殿下,你想要什么,天海楼如今一清二楚,既然你不肯罢手,为何不斗胆一试呢?”
“你们什么意思?”娉宁虽年纪尚轻不够沉稳,却远远比一般同龄女子有计谋,阴阴的看着二男,含糊其辞。
“你倘若答应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们便给你一个好处,”莫逸炎接着说道,依旧神色冷峻,“这好处自然是你想要的,只不过之后你要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娉宁心下奇怪,怎么会让她不要说出今日之事?此话也该她求二人才对罢!转念一想,娉宁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急急道:“是和我父皇有关么?!”
皇甫漾桃花眼一眯,稳操胜券的笑笑,摇了摇手中的骨锦扇道:“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公主……”那侍女疑心有诈,低低的提醒着娉宁。然而娉宁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却终究狠狠的颔了颔首,咬牙道:“好!我答应便是!”
闻言,皇甫漾并不意外,却悠然的合上了锦扇,斜睨了莫逸炎一眼道:“如何?今日之事的功劳,你多还是我多呢?”
莫逸炎冷冷的瞪了皇甫漾一眼,转身便向外而去,淡淡的扔下一句:“我他处还有事,你一个人去办吧。”话刚说完,人便消失在了铜门后。
望着莫逸炎的背影,皇甫漾自知此次又是没有输赢,微微一笑。
莫逸炎走后,娉宁仍旧有些恍惚,皇甫漾温润一笑:“公主殿下,走吧。”
尽管如此,二女对皇甫漾仍有戒备,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路过苑口看见两具少年的尸体时,皇甫漾微微驻足,又回头看着二女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呢。”
二女面面相觑,好生戒备。
但至此以后,皇甫漾便不再说话,只是抓紧时间将二人带到了另一处院子。
“到了。”随着皇甫漾的声音悠悠想起,娉宁抬头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眼前的阁楼竟然是——卷云阁。
这不是江昱圣的私人地方么?娉宁和那侍女疑虑的对视了一眼——江昱圣不是正在大婚么,怎么带她二人前来此处?该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罢?
皇甫漾是何等攻于心计的人物见二女停下了脚步,便猜到了二女此刻的心思。他信步走在前面,锦衣华服,颇显奢侈,头也不回的说道:“卷云阁内有公主想见之人,还请外人和我留在外面等候。”言下指的,正是那武功高强的侍女。
“我二人自然同去同来,你想耍什么花招?”娉宁冷冷一笑,此时的她只是将长发用发带系好,少了平日的尊贵雍容,多了几分小女孩本该有的任性模样。
“是么?”皇甫漾抬了抬手,但见卷云阁的各个可能的角落,顿时出现了众多海部手下,黑衣少年们神色肃穆,手持长剑严阵以待,“那好罢,我们就在此等楼主前来发落吧。”
“你!”娉宁这才突觉此人步步为营,将她们二人引入了圈套之内,如今她二人早已是天海楼的砧上之肉,哪里还容得她二人如何选择!
“公主,你去吧,你若有事,我自然会告知刘宰相的。”那侍女却波澜不惊的说道。如今中原的天下,能与天海楼相对抗的,也只有当今朝廷了!娉宁如果在卷云阁有个三长两短,以她能耐,逃出去庭院去并不是不可能。
娉宁沉思了一下,便点点头,示意那侍女放心。她娉宁虽不愿陷进圈套,可是那阁楼里究竟有什么也实在让她好奇,总不见得江昱圣有饲养怪兽的癖好,方才不杀她,却将她骗入阁楼内给吃掉吧!压抑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娉宁瞪了皇甫漾一眼,便转身向卷云阁里而去。
“呵。”皇甫漾望着娉宁的身影消失在卷云阁的门扇里,嘲弄的摇摇头,自语道,“你不觉得她年纪轻轻,便城府这么深,不太好么?”
那侍女本低头立在一边,闻言也不知皇甫漾是不是在和她说话,看了皇甫漾一眼,还是蹙眉接了一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你倒是洒脱啊。”皇甫漾斜睨了侍女一眼。
“各伺其主,你我都是尽职尽忠罢了。”四下无人,那侍女的话也多了一些,但是仍旧不看皇甫漾一眼。
“是么,”皇甫漾忽的很感兴趣的转过身来,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了许多,认真的看着侍女道,“既然姑娘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不在苗疆好好呆着,却千里迢迢跑来中原,蹚天海楼和朝廷的这趟浑水呢?”
苗疆!
此言一出,那侍女倏然抬头,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惊恐的神情!
“你在胡说什么?!”侍女蹙着眉,眼里满是嫌恶。然而皇甫漾无奈摇摇头,依旧笑着,片刻的沉默恍如隔世。
“你——”就在那侍女忍不住又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不要多做无谓的解释了,”皇甫漾笑着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么说,苗疆沉寂了数十年,却也要来中原决一雌雄了么?”
那侍女定定的看着皇甫漾,仿佛想从男子含笑的眼眸中找出更多的秘密,也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侍女唇边溢出一抹冷冷的笑,一直压抑低沉的声音忽的清冽动听,嘴唇开合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习武者再怎么伪装——不管她是改变声音、容貌甚至身高,却有一样东西总是不会变,那就是兵器,”皇甫漾对视着侍女的恍然大悟的眼神,缓缓解释道,“你所用的利匕,正是苗族女子擅长使用的锄药刀,匕首呈碧绿,是因为染了剧毒,这世上有种苗疆剧毒,便能染于利匕却长时间不会脱落,而在兵器上染毒的手法,也是擅长蛊毒之术的苗疆惯用之法。”言及此,皇甫漾笑的更加妩媚动人,甚是笃定道,“这种种蛛丝马迹,无一不说明了,你来自苗疆。”
“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朝廷暗中觅贤,我自愿前来效力,有何不对么?”那侍女眸子里不屑一顾。
“不是如此简单,”皇甫漾摇摇头,继续道,“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为何不取下你的易容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模样?”
这一次,侍女装扮的女子真正的惊愕了!难怪天海楼在中原会有如此势力,她仅仅碰巧遇见这么一个堂主,便有如此的见识和能耐,很难相信江昱圣会是何等风采绝艳的人物!
“我……”侍女眼神躲避着,语气却犀利依旧,道,“我脸上有伤,怕吓着人,不行么?”
“是么,”皇甫漾算是真真是见识了什么是“不见棺材不死心”,无不可闻的笑出了声,接着便伸手去抓侍女的裙摆!凡是女子对身体都甚是敏觉,此女来不及多想便旋身去躲,然而谁知这根本是皇甫漾声东击西之法,左手下抓,右手却向上借势撕去了女子的面具!
“啊!”这一次,女子真正慌乱了,长发一甩猛地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看,这次却是皇甫漾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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