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连续下了好几天。
放学的时候,阳光忽然毫无预兆的钻了出来,透过玻璃窗照到书桌上。无数个细小的尘子像是一颗颗跳跃的小星星在眼前晃啊晃的,这样的天气,总是令人无法安稳的,聪聪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院子里,老赵在洗车,不时的从嘴里哼出些民间小调来,这对他都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还有花园里,被雨水洗过的花儿一定展开了翅膀,小草一定探出了头。他坐在那儿,伏着书桌,托起腮帮,注视着窗外,玻璃窗上,还有几颗残留的水珠在那儿反射着太阳光,段小武就说过,下雨后,会有好多好多的青蛙,他们说,青蛙生气了肚皮会变得鼓鼓的,怎么,青蛙也会生气没那样子岂不是很好玩可是,他见都没有见过。
楼下,沈洁和雯姐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听着老赵那些不成调的曲子时断时续的传过来。“他就是这样,”雯姐实在听不下去了,笑着呸呸了两声,“听的我一身鸡皮疙瘩出来了,跑调都还能唱的这么起劲,真是服了他了。”
“他就是喜欢唱,你就由着他吧”沈洁说“他自己觉得好就行,”她往外看过去,看见聪聪跑了出去,猫着腰在花丛里低头找着什么。
雨后的草地上都是水珠,她打开了窗户,隔空向着聪聪喊过去,“儿子,作业写完了没有你到那去找什么小心弄脏自己。”
“写完了,我要捉青蛙。”聪聪说。
捉青蛙怎么想起捉青蛙了她有心阻止对方,可是,想想,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由着他去吧这样的天气,把一个孩子闷在房间里,实在是很残忍呢她又嘱咐了一句,关上了窗。可是,她的目光没有收回来,依然停在聪聪的身上,看着金灿灿的光芒照着他那灵巧的身影在花园里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聪聪现在是越来越活波了呢”雯姐也跟着看过去,“简直难以想象他以前是不说话的。”是的,聪聪越来越活泼了,简直难以想象,连曹医生对他的这种进步都表示惊叹,用他的一句话说,生命都是富有奇迹的。
那是一个健谈而慈祥的老人,有崇高的医德和更深刻的人文思想。他们带着聪聪去复查,他看着沈洁隆起的腹部,会心地笑着说,想不到你又可以做妈妈了,做妈妈很辛苦,祝福你,你从此以后不用来了。
是么是么那又是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魏军大声说“我们的儿子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了,不,”他即刻更正,“原本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是么是么也就是,从此以后,她无需再到医院了,聪聪终于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了,就像这天气,风雨过后是彩虹。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动了起来,难到他这么小,也可以体会到母亲的那种幸福了
是的,一定是的。她收回了目光,靠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随着月份的增加,她的身体越来越重,站不上多久,她就会觉得疲惫,可是,这样的疲惫是令人激动的,也就预示着,在她身体里的这个小生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再有一个月,他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那该是怎样的惊喜呢是的,生命都是富有奇迹的,她现在正在孕育奇迹,这是令人满足的,因为她的身体里正有另外一个小生命存在着,她已经再用全身心的思想迎接等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降临了。
夕阳西下,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接着听到魏军和老赵在说话,雯姐陆续将饭菜摆上桌,拿好碗筷已经听到了开门声,魏军手里提着两个包装袋子进来。
沈洁从厨房出来,迎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不是说好不要特意去买了么这个时间那条路正好塞车呢”她说。
“干嘛不特意,”魏军说“别说是去北四环买只熏鸡,就是你想吃广寒宫的麻辣田鸡,我也得搭卫星上去。”
“你就贫吧你”她拿到餐桌上,拉开袋子口,闻闻,“嗯,是那个味道,这么久没吃了,就怕换了厨师了呢”
雯姐将熏鸡装盘,从厨房端出来,“可不是,现在这个月份,孩子是长骨头的时候,管它是什么味道的,多吃些,准保生出来的宝贝又结实又健康。”
魏军从卫生间出来,用毛巾擦着手“爸妈没来么”
“没来,”沈洁说“冯叔儿子结婚,爸和妈去喝喜酒了。”
“要知道爸妈没来,就回我爸那去了,好几天没有过去吃饭了呢”“也是的,那现在过去来得及么”
“算了,在家吃吧我们明个儿再过去。”他想想,思忖着,“可是,明天,我还约了人啊妈的,这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的。”
“能推就推了吧”沈洁说“真的好几天都没有过去爸那儿了,再忙,家里的人都是最重要的。”
“今年,爸的生日得好好搞搞,还有,小家伙的满月酒,再加上婚礼,这三件事凑到一起,也要忙上一阵子了。”
“婚礼就算了吧”沈洁说“爸的生日和儿子的满月酒,是不能含糊的。”
“哪个都不能含糊,生我的,我生的,加上你,这三个拎起来都一样的重要,厚此薄彼可不行。爸的生日好歹每年都过,小家伙以后的生日也免不了要过的,可是,婚礼我们这辈子也就办这么一次,等忙完小家伙的满月酒,咱们就办婚礼,不能学东子,满月酒和婚礼稀里糊涂的混到了一起,我们得办的风风光光的,我要让你们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你嫁给谁了。”
“我不想兴师动众的,”她轻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形式那些都不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这会儿你怎么说都行了,当初谁说的,除非能够娶你,否则,不要来找你。真要什么仪式都不办,你说不上怎么在心里骂我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我才不会骂你呢能够有今天,又有了一个儿子,我不知道有多满足呢你要不然哪天半夜醒来试试,准保我都是笑着的,”她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微笑着,“我哪是什么心口不一,你才坏呢,故意这么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心里真正所想的。”
他收起了笑容,抬起她的手重重地亲了两口,“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就因为知道你心里想的,我才更想给你最好的。”
老赵进门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看,拿到餐桌边上,刚想说话,听到雯姐在楼梯处大声问他“聪聪呢难道还在院子里么”
他征了怔,“怎么会在院长里,他不是早就进来了么”他随手将信封放到饭桌上,一头茫然地说“怎么,聪聪没在楼上”
魏军和沈洁两人都转过头来,真的,聪聪呢好像真的没有看到聪聪呢他们共同站了起来。
魏军抬脚往楼上走,他并没有多想,没准聪聪玩的注意力太集中,忘了吃饭这回事,再或者他在哪个地方睡着了,这也不是没有的事。从二楼到三楼,他和雯姐两个找了一圈,连泳池都没有放过,果真并没有聪聪的人影,一路叫聪聪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应声。
他下了楼,老赵已经从花园里气喘吁吁的折回来,说并没有看到聪聪。
这花园虽是有不少树木和景观,可是,想要藏着个人似乎也并不容易。不知怎么,沈洁心里忽然咯噔的跳了一下,她的脸色变了变。
十几分钟后,她调出家里和整个小区的监控录像来。
从监控画面里看到,聪聪果然真的出了院子,往大门左边方向去了。可是,小区的监控录像里却并没有看到聪聪的身影。
“他说去捉青蛙,应该是到池塘那边去了。”沈洁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寒意陡然从后背窜了上来。但愿他没有走远,但愿他真的是去捉青蛙了。魏军和老赵即刻去池塘的方向找人,沈洁和雯姐再把屋子的各个角落又翻了一遍,十几分钟后,几个人在院子里聚齐了。
“没有理由,”沈洁脸上的血色皆无,第一次不淡定了,“去了哪了他说去捉青蛙,没理由会跑远的,他是个乖孩子呢”
“别着急,”魏军安抚她,“这小区治安好,出入都要磁卡,人绝不会这么容易走掉的。”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他心里也不安了。他去看沈洁,两人彼此深深注视着,两人眼里的神色都在变化,几乎同时涌起了惊惧和恐慌,
夜色已经深了,眀萍仍是在懊悔地自我埋怨着,“都怪我,如果我早点说,聪聪也就不会出这事,如果他真的有个”她呸呸了两声,声音哽咽地,“那就悔死我了。”
老沈背负着手在旁边转着圈子,听眀萍又在念叨,不耐烦地吼她,“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看出来是陈祖安了,怎么就不和我说一声呢”
“我哪有看出来”眀萍哑着嗓子,“我只是觉得有些像,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我哪敢说,说了,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这和平时能一样么”老沈吼道“陈祖安这么久了,都没有现身,到底,他想干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怎么都该有这个警惕性。”
“爸,”魏军说:“你也别买药妈了,妈也不是不说,想她是因为没有把握,也不想我们提着一颗心,才不肯说的。陈祖安应该不是冲着聪聪来的,他再不好,想他也不会对儿子怎么着,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聪聪的安全,他这个时候把聪聪劫走,应该是为了钱,他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他。”
“会不会根本不是他,或者,这根本就是我们胡乱猜测的,”眀萍又有些不放心地,“难道,我们不需要报警么真的给了他钱,他把钱拿到手,再来这么一次,这么着一直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既然他不会伤害聪聪,我们还是应该报警,今个儿,他是绑了聪聪,明个换做别人,未尝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应该把他绳之以法,任由他这么在外面,我连睡觉都不踏实呢”
眀萍这句说到了重点,老沈也不言语了,早知道,真的应该将陈祖安绳之以法,他们都顾忌聪聪,他毕竟是聪聪的爸爸,和他们是有渊源的,他老沈已经脱了身上这身衣服,有些事,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哪知道,他今个儿就冒出头来,还带走了聪聪,这真的是养虎为患了。
他看向沈洁,征求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