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蒿草,金黄一片。
就在护城河的壕沟边,姚草听得车金冠口吐莲花、以富贵相邀,却是不明所以,当下提高声音道:“老贼!你知道个甚?”
车金冠呵呵一笑,说道:“你个甚!开口闭口就是个甚,能不能有些学问?”
姚草一声冷笑:“你懂个甚?”
车金冠呵呵一笑,摇头晃脑说道:“当今英雄,唯有年轻豪杰终能称雄天下,而年轻豪杰中也只有大司马尚玄心可称作领袖人物,追随他才是如你这般少年豪杰的大道。”
姚草一乐:“你知道个甚?他是个甚?”
车金冠见这少年不可理喻,骂道:“你娘个甚!”说话间驱马奔来,距离姚草尚有十余丈时腾空而起,随手一掌拍出。
姚草双手一合,轻易避开车金冠的突袭,嘴里仍在大叫:“你娘个甚!偷袭你大爷!我打你个甚!”
车金冠想着如要收服少年必须先立威,便探出右手向这少年的领口抓去。他打算着先把这目无尊长的少年抖上几抖,然后再让他向自己求饶。
一阵短暂呼喝中两人缠斗在一起,车金冠双臂酸麻,一退七八丈,少年亦步亦趋紧紧贴着他,只见面前的少年摆动双臂,手中带鞘的钢刀随意挥舞,身周劲风呼啸,仿若鬼哭狼嚎。
就在片刻之前,车金冠以武学宗师的身份探出一招,这一招隐含了攻敌之必救又谨守要害的杀招,却不料对方双手急挥间,连消带打破了自己的招数,随即用戴鞘钢刀反攻。这少年迈着奇特的步法,竟攻得满头白发的车金冠不住后退。
一名十多岁的少年竟然生生逼得自己后退,对于任何年长的高手来说都是一种耻辱。车金冠一声大喝,双手猛然发力,两只长袖一时间无风自动,鼓成一团。他正要跨上一步,忽觉异样,双手不由自主往回一收。
只听见“扑”的一响,一只绣鞋砸在他的左臂上。
一阵香气袭来,这是少年最后的收藏了。
车金冠略一愣神,双耳忽然听到剧烈的破空声,那把带鞘钢刀似乎在空气中擦出了火一般当头袭来,车金冠一缩头,钢刀“刷”的划过,一股劲风扫散了他头上的发髻。
只见少年双手一合,已经闪到车金冠的身侧,探出左手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少年发力时骨骼“噼啪”作响,车金冠如同腾云驾雾般飞在空中。
三丈外一声巨响,车金冠重重摔在地上。
少年仍是翩翩起舞,手里的钢刀仍未脱去刀鞘,只是他的步法飘忽已是化作虚影,就连双手的舞动,也变得模糊不清。
车金冠翻身腾起,一时间目瞪口呆。
几十年前,这世上只有严绪清一位宗师时,自己已经是超越一般武林大豪的武学水准,后来,强敌之中出现了“战神”欧国云,率部打到了自己的国都“来朝城”。随后风起云涌,仓阳国出了洪宇这样的大宗师。
再后来,自己的故国之中,又出现了一位年轻豪杰“尚玄心”。当然,还有“武祠”首领索格图。
这几位后来居上,成就都超过了自己。
车金冠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心机城府和机智谋略均是一等人才,放眼天下,在他心目中认为比自己武功高的也只有这么几位,但今时今日,又出现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竟然用这不可思议的怪招逼得自己狼狈不堪。
车金冠猛地爬起来,一声大喝:“啊!”
却见他身周忽然间气流变幻,少年看不清他的真实身影,感觉这虚弱的老头儿似乎快要垮掉。
却没料到这老头儿身周空气骤然一紧,然后“砰”的一声爆开,姚草只觉得身体忽然一轻,竟被这股强大的气流震得退后几步。
人影一闪,车金冠已经到了他跟前,他不由自主伸出黑乎乎的左掌往虚空里一抓,车金冠一声怪叫,后领再次被一只手拎住,一股怪力又将他的身子掀起,随后满面无光的摔在三丈开外的地上。
车金冠,笑傲镇庭关的神机侯,令满城王朝人心生恐惧的高人,居然被一名少年三拳两脚弄得一身尘土、狼狈不堪,确是令人难以置信。
李纪渊也不信。
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李纪渊早早得到通报赶到南城城头,淡淡看着城下数百丈外一个年轻的身影与一个年老的身影纠缠,嘴唇微微一扁,在他看来,无论真与假,不过是无智勇者的匹夫之争而已。
车金冠被摔了两个大筋斗,深觉老脸无光,一股闷气弄得他嘴歪眼斜。他发出一声唿哨,身影忽然不见。少年又开始迈着怪诞的步法翩翩起舞,在他的身周一片幻影,却是车金冠在展动身形强攻。
这次车金冠再也不敢大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游动身形中寻找着少年的破绽。他越打越是焦急,看这少年气定神闲,而自己却是使出了十成功力,消耗巨大,如果不能迅速击败对手,自己这老骨头怕是很快就要累散架了。
游斗中,他使出了劈空掌、苦汗拳、铁袖功诸般绝学,竟都被少年怪异的身法和步法闪开,那柄带鞘钢刀还不时反击,攻向他下一个出手的方位,似乎算准了他的武学套路演变。车金冠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被这少年制约,感觉难受无比。
眼见急切间不能取胜,他心念电转,数十年的经验可不是百搭的,片刻间他下决心使出险招,面对着戳向自己额头的钢刀置之不理,嘴里“嘿”了一声,两只长袖猛地甩出,一为抽击一为缠绕,不同劲力配合起来竟是炉火纯青,一股内力也被他运到脑门上打算硬接少年那一击,内劲到处,一张老脸立时涨得通红。
少年侧身让过了抽击的长袖,却被另一只长袖缠绕住,他没料到这老头居然不要命拼死一搏,右手带鞘钢刀正正戳在车金冠的额头上。
车金冠一声惨呼,额头一阵剧痛,一张脸顿时遍布鲜血,更显得面目狰狞。就在这片刻间,他看到少年眼里的恐惧。
他没有杀过人!车金冠笑了。这少年没有杀过人!甚至很少见到鲜血,才会在见到鲜血后有这样的眼神。
车金冠左手长袖已经缠住少年,右手五指捏成一个鹤嘴,往少年的膻中穴急点。少年身形受阻,急切间用左手去格挡,车金冠呵呵一笑,他的内力远胜少年,对伸上来的瘦臂视若不见。少年一直都是借力打力,此时硬拼内力立刻不敌,他又将右手的带鞘钢刀收回,立在胸前,方勉强避过这一击。
他拼命想摆脱车金冠的纠缠,却被长袖的粘劲死死困住。他虽有双手去抵挡车金冠的一只手,但没有身法和步法配合,竟是抵挡不住如同重锤的攻击。
车金冠恼他摔了自己两个大跟斗,手臂急挥间,已是一掌印在少年的胸口上。少年“噗”的喷出一口血,心中更是慌乱,双手乱舞,却没想到此时应拔刀斩断缠住自己的长袖。
几招过后,车金冠再次在少年胸口上印了一掌,少年已是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只怕再来一下,这刚出茅庐的武学奇才就会丧命在神机侯手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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