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岔路》最新章节
纶布瞟了眼执着书册走神的胤禟,手上收拾的动作愈发轻柔,若有所觉的抬眼只见一旁几个专司誊写的笔帖式士正期期艾艾的瞅着他。
纶布勾唇笑了笑,示意几人跟着自己,往门外走去。
瞄见纶布将人都领了走,还贴心的反手掩上了门,本是端坐的胤禟将手上书册一丢倾身伏在案上如同他初入上书房时撒娇耍赖的样子。
静静趴了片刻,胤禟动了动脖子,让下颌压在手臂上,趴的更舒服些。
胤禟自小就会宠着自己,是个绝对不肯吃亏的主儿,却不是不知进退没有眼色的莽撞人,有口无心什么的不过是托词,好歹给双方留几分颜面罢了。
想必所有皇子对自己进了上书房的第一日皆是印象深刻的,至于原因么,就像他的额娘对他说的那段语重心长的话--进了上书房,你就不是会有人容让三分的小孩子了,与人相处的分寸,要显露几分本事,所有的事儿都只能靠你自己决定。
他曾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左右他觉得自己都不在乎去计较自己在康熙心中的份量,于是进上书房的第一天,他就撒娇耍赖的不肯去做他瞧不上眼儿的水磨工夫般的功课,当然,结果自然是以他乖乖就范作为结尾,事情没惊动康熙却是他的幸运了。
那日之后,也是他开始同胤禩真正亲近的开始,旁人只道是他八哥耗费唇舌许久方才劝服了他,有谁又知道那时候他乖乖就范,其实是因为扭头撇嘴的时候撞见的皇太子惦着手上厚厚一摞纸张对他的盈盈一笑……
所以说,他其实还是在乎着他嘴上说着不在乎的一切的,方才有他的‘屈服’。
胤禟的手又抚上胸口,却只是隔着衣裳虚抚着,他有点儿后悔对自己太过骄纵了,如果他那时候想偷懒而寻人顶在自己前头,他就不会同胤禩生出这么些年的纠缠情分,如果他前些时候不是存了刺探的心去同胤礽亲近,他就不会生出那等有悖伦常的心思,动情动心,更不会有现在这般的取舍纠结……
此前一直被他所忽略的懦弱此时却冒出头来,他拖着,躲着,终于拖到两个于他而言都很重要的人替他解决了问题的时刻。
胤礽给了他一块黄玉,告诉他只要他不背叛,他就不会背弃,得了这样的承诺,虽然与他想要的相去甚远,到底却是他得的第一份承诺,他怎么舍得放弃,又怎么舍得虚情假意的敷衍应承,让胤礽再次经历背弃的痛楚?
胤禩邀他同行,他略一迟疑之后忽的就明白了即使他应了此次相邀,他同他的八哥也回不去了曾经,毕竟,他的八哥是那样的自卑到怎样的骄傲……不出意料,在他拒绝之后,胤禩转身的背影隐隐带着决然。
这样也好,如此,彼此心底都还有几分尚且美好的兄弟情义,若是拖延纠缠到彼此虚虚实实的试探利用--胤禟暗自痛恨搜藏挂肚寻找安慰的借口的自己,可是曾经他们兄弟相处,他当真忆不起有什么过命的生死与共的交情,还不是个人的错个人担……又或者说,他们这些人里哪里来的那些什么兄弟情深,不过是一层层的利益纠缠,凝做了锁链将人牵扯在一处罢了。
总归,他的八哥也是不会孤单了的人。
站起身,胤禟理了理衣袖,他想,他其实也是挺狠心的一个。
从侍从手上接过青毡伞,胤禟漫步在莹白飘雪间,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儿……今儿这场雪落得厚重,想来过几日事情又是少不得,胤礽不在京中,他这做叔叔的也该尽心教导侄儿一回……不知道胤礽这天气里头在外头会不会不舒坦……
嗨,怎么又转回他二哥身上去了!
胤禟坐进轿子,还是没忍住捏住了那玉佩,低声轻喃:“二哥……”二哥,你早些回来吧,九儿想你了。
正急速返京的圣驾也遇上了雪,康熙心下有些不喜,却不得不准了侍卫统领缓行的请求,又传了胤礽在銮驾中陪伴。
时常伴驾君前的李光地总算得了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如今传言中与曾经大不相同的皇太子,几日下来却哭笑不得的发现眼前这人还是曾经的那个,不过是那双眼睛冷了好些,有了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或者说,他终于抛弃了曾经痴痴信赖着皇帝的愚蠢。
看着面上带了笑看向皇太子的皇帝,李光地垂下眼静静退出营帐,他能看出来康熙还是舍不得胤礽的,只是,现今的太子怕是舍得下他的皇父了,若是从前,这时候胤礽早就对着康熙委屈连连的抱怨起来,这几日看着太子却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随遇而安的模样看得他这个老家伙心惊肉跳……说起来,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故而他做了纯臣的缘由里头也是有几分本心的,他总是该给皇帝提个醒儿的,但是,李光地叹了口气,虽说皇家无家事,到底他冷眼瞅着太子那么些年,就算是恨极,太子也不可能……不孝。
只是他是终于皇帝的属官,怎么都该说上一两句,隐晦些也算是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了。
然而,踏出一步,李光地又收回了脚,对着从营帐里头出来的胤礽行礼道:“臣李光地给太子请安。”
“李大人免礼。”胤礽抬手示意何玉柱上前扶住李光地,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道,“李大人,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李光地心说可不是有要紧事,伸手取出一本折子,道:“今年雪势甚大,臣草拟了些得用的法子应对--”
胤礽摆手止住李光地的话,道:“李大人果然有心,皇上正挂心此事,李大人去同皇上回话吧。”
目送捧着手炉离开的胤礽的背影,李光地目光复杂,及至李德全到了他近前方才回过神,跟着他进了营帐。
李光地将手中奏折奉上,略略分说,便不再言语。
康熙细细看过李光地的折子,抬头笑道:“晋卿和太子果然最知朕心,刚刚太子说了些话倒是同晋卿想到一处了。”
待得李光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卧在榻上,只觉得身心俱疲,李光地明白康熙说那话并非夸赞太子的本领,不过是想让自己同太子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罢了,只是,若是自己果真同太子亲近了,皇上还是会不高兴吧。
当然在康熙面前,李光地又温习一回夸赞的言辞,只是他到底没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透露半点。
只因他记起一件旧事,昔日伴驾微服之时,随行的年方十二的太子指着那堂会上的血溅鸳鸯楼那出戏里头的衙役,道:“杀西门庆者,非武松,乃是此人也。”那时候少年笑容似嘲似叹,在座诸人皆是神色变了几变,却无人能指责什么或者反驳。
言官杀人并不见血,有时候捕风捉影的事儿变成三人成虎的事实也有不少。
李光地换过干爽的衣裳躺进暖暖的床榻,轻叹一声:他到底是老了,没了年轻时的胆量,没了那时候的无所畏惧。
无知无畏,果然不假,到底皇太子这些年也不容易,他又何苦去做那挑拨人家父子情分的人。
雅尔江阿瞅着半躺着的胤礽温柔的给趴在他腹部的黑狐顺毛,眼中满满惊讶,这些日子,胤礽对小黑的态度愈发的好,颇为纵容,便是刚刚几人说书论事之时这黑狐拽着胤礽的衣襟往他身上爬,他也不过是捏了那狐狸的脖子让它趴在自己腿上。
这,实在太不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么急没有更新,生病住院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一章在下前前后后推翻重写多次,总觉得有些不足,现在这模样诸位看官且先将就看过。
多谢诸位还在,某寒再次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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