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大年过后,从帝王娘娘到贩夫村妇又都回到了日常的生活状态中,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
最近,大禹皇帝嘉和帝异常烦闷,看谁都不顺眼,搞得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没留神,小命就没了。每当这种时候,也只有大总管田公公敢上前说上几句话了。
“皇上,您看折子看了这么久,也累了,要不您养养神,老奴给您几下,松散松散?”田公公弯着腰,在御书房的御案前,轻声的问道。
嘉和帝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继续批着折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从鼻孔中长出了一口气,将身子往后一靠。
田公公见状,赶忙走上前去,绕到嘉和帝身后,用眼神指挥着两个当值的小太监。一个拿来了一个大靠枕,一个端来了一盆清水。田公公将靠枕塞在嘉和帝腰后,调好了角度;又用清水净了手;开始给嘉和帝按揉太阳、肩颈等处,力度不轻也不重。
嘉和帝闭眼享受着田公公的,偌大的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过了很久,嘉和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田公公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赶紧诚惶诚恐地献上了金錾花福寿双喜玉碗,里面盛着温热的老参鸡汤。
“皇上,这是贤妃娘娘见您这几日劳,亲手给您熬的参汤,都煲了几个时辰了,您要不要尝尝?”
见嘉和帝未置可否,小太监将询问的目光望向了田公公,在得到田公公的示意后,这才敢上前,将参汤奉了上去。
嘉和帝拿起汤匙,先是尝了一小口,接着喝了半碗汤,“哎,要论这煲汤的手艺,谁也比不过贤妃。”
“贤妃娘娘知道皇上用了这参汤,心里一定高兴。”
嘉和帝坐在御椅上,伸出两手支着书案,两眼盯着面前的一份份奏折,象是在发问,又象是在自言自语:“你说-,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田公公听后脸色微微一动,心想:皇上果然还是老啦,年轻时是何等的杀伐果决呀!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答,嘉和帝转头看向田公公,见田公公正尴尬地笑着,腰弯的更深了,“皇上圣明,一向明察秋毫。”
“老,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切!”
“嘿嘿嘿嘿……”,田公公点头哈腰地讪笑着。
嘉和帝这几日的心烦不为别的,就为了书案上堆着的那一摞参奏睿郡王和世子宁辰的折子,当然里面也掺杂了不少参定国公的折子。罪名七七八八,竟有数十条,有些还不小:勾结奸商、侵占良田、挪用军资、圈占封地、贪赃枉法、滥施刑罚……。桩桩件件都有鼻子有眼,够押入宗人府查办的了。
起初,嘉和帝没太在意,可是随着最近上折子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连有“闻风言事”特权、以耿直著称的御史台御史薛大人都上了一道奏折,嘉和帝就不能不重视了。
这两年朝堂上的党争愈演愈烈,嘉和帝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太子和骁亲王简直成了水火之势,互不相容。老实说,嘉和帝老了,本就多疑的性子又加了个“更”字。他骨子里并不愿意看到的人果真团结一致,铁板一块,有些纷争也是好的;但这纷争也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能动摇了国本。这个分寸可不是想怎么拿捏就能怎么拿捏的。
就在田公公出京的第三天,嘉和帝便将御史台御史薛大人召到了御书房。
“薛爱卿,你上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你奏章上说的睿郡王勾结奸商、占用封地、挪用军资,都是怎么回事呀?”
“启禀皇上,据臣下属禀报,睿郡王伙同定国公世子宁辰,勾结不法奸商,在皇上赐给大禹伤残将士的义村土地上盖起了作坊,以此牟利。还有,他们还挪用了军中的大笔银两,拨给了那奸商。臣听闻,那奸商为了牟利,还私通燕人。”
嘉和帝面色阴沉,眸中滚动着乌云,“哦?果真有此事?”
“启禀皇上,初闻这等消息,臣也不信,遣人去查,据臣手下回报,樊城的义村确实建造了大量的作坊、樊城守军也确实给一个商贾拨划了大笔银两。”
嘉和帝听罢,久久未语,半晌才开口说道:“薛爱卿,臣给你一道旨意,命兵部、户部协助你彻查此事,一定要给朕查清核实。”
“臣遵旨。”
且不说薛大人那边得了嘉和帝的明旨,与户部、兵部的相关人等,对睿郡王等人的所作所为进行调查。单说田公公这边领了秘旨后,为掩人耳目,乔装改扮成商旅模样,一群的,日夜兼程直奔樊城而来。
放眼大禹的前朝后堂,满朝文武连带那些皇子皇孙皇妃,要说谁是嘉和帝最信任的人;谁是最了解嘉和帝的人;谁是陪伴嘉和帝最久的人,都非田公公莫属。
田公公从十几岁起就跟在现在的嘉和帝、那时的五皇子身边。陪着他处置过棘手的事情、上过凶险的战场、算计过别人,也遭到过别人的算计。深得帝王宠信,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就是太子见了,都要客气上几分。
按说处于这样的地位,一般人身上难免有傲骄之气,可田公公身上偏偏没有,见谁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风评极好。
此刻,田公公正坐在铺着厚实褥垫的马车里,衰老的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着。他双目紧闭,心事重重:御书房里,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了孙侍郎的事情?那件事是皇上亲口裁定的呀。
虽然田公公的嘴上从没有说出过半个字,但他心里明白,孙侍郎的案子有许多蹊跷之处,好多事情与常理相悖。他琢磨:皇上也是一时震怒,才严惩了孙家,说不定心里正后悔着呢。这次,派我去秘密彻查睿郡王,也是不想再有闪失了吧。
其实,早在半年多以前,朝堂上就有不少关于睿郡王和宁世子的风言风语,尤其是出了孙侍郎叛国资敌一事后,参奏他俩的奏折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不过,嘉和帝都没与理会。这两个人一个是嘉和帝最喜爱的孙子、太子的嫡次子;一个是老定国公的孙子、宁德妃的侄孙、国公府的世子,都可谓树大根深。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堪称大禹年轻一辈中的栋梁之材。特别是后来,随着两人一个在西疆、一个在北疆,夺城杀将,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些事情也就被渐渐淡了下去。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的,这些事情不但被重新提起,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御史台薛大人的那份奏折,恰巧就成了点燃嘉和帝心中那堆猜疑干柴的打火石。
田公公掀开车帘,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残雪枯枝,心中感慨:哎,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呀!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牵连的又都是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一定要查证核实了才行。
想到这里,田公公顿觉两膀酸疼,压力山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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