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仰头沉思中回过神来,心涵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柳月在夜风中将混乱的大脑逐渐理顺,却发现之前涌入脑海的记忆就像是雾中的幻影一样,明明是有一个轮廓,当你伸手去触及的时候,却无法抓到任何的残留。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了,似乎他记忆里面有一个触发开关,只要是符合特定的场景,就会回忆起那些莫名奇妙的场景或者是说出莫名的词句。
而每次触发成功后,他就会出现一段非常冷静或者说大脑非常清晰的时段,某些之前想不到的事情都能一一抽丝剥茧的分析出来。
“哼,道门的亲传弟子怎么会由万物门的前辈来出面要求胖子去协助,道门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脱身的大事,不得不拜托万物门来照顾自己在外面试练的子弟。”
“第二,作为非战力培养的弟子却外放到世间来做试练,也是很奇怪的不是吗?”
“还有,按照心涵说的,千机子那个人,应该不是拘泥于门规的人,如果不是被什么事情限制住了,他肯定会直接伸手帮忙…能够让现在修道界正道之首的道门和万物门的太上长老都无法脱身的大事……啧啧…看样子我是卷入到了了不起的事情中来了…胖子也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不想让我们介入吧。所以说,宅男偶发的中二正义真是害死人哪。”
双手插在裤兜中,柳月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夜里吹来的冷风中冉冉消散。“不过,貌似我好像在心底里面是对她有一点好感了…所谓的骑士,就是应该为自己心仪的女士战斗到死。对吧?安迪丽娜。”
用调侃的语气开头,最后的问话却是近乎于叹息,四下无声,银月的光华透过路边树木疏离的枝叶撒在少年的肩上,光影交错间,英俊的脸上满是落寞。
接着识海中,某人抗议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骑士,什么战斗,为什么我会说这么中二的话语…话说安迪丽娜是谁啊,你们谁能够告诉我?”
……
这是一个热闹的路边摊子,加完夜班的小职工和做完活的农民工常常会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这个摊子里面,或是点上几份烧烤,或是来上一份锅贴和炒粉,再叫上几瓶啤酒,天南海北,时事轶闻,夹杂在这笑闹之间,这便是他们一天难得的休闲时光。
摊子的角落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面色偏黑,穿着一件农民工常见的深色帆布衣服,上面满是油漆和沙渍。他一脚踏坐在凳子上面,一手烧烤一手啤酒,埋头吃得是豪放无比。而另外一个则正襟端坐,面色严谨,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说不出的拘束和不合群,背后的被布层层包起长棍样的装备斜斜背起,正是下午出现的那名万物门的洪长老。
“师傅……”洪老头欲言又止。
坐在他对面的人确是不理,等到吃干抹净,将满是油腻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抬起头来,却是下午那个烟行媚视、风华绝代的死人妖千机子千山,此时,他作的粗鲁工人扮相是惟妙惟肖,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他将最后一口啤酒咽下,才从容地道:“小红你怎么了,我辈剑修一旦入道,明心见性,堪破生死,生死轮回不是很正常的么?何必做这小儿女模样。”
洪老头垂首不语,许久方才回道:“是,师傅。”声音中竟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哽咽。
千机子目视他良久,方才叹道:“痴儿,痴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也无不逝去的师尊。纵使如天河祖师那般惊才绝艳,依旧是一杯黄土。”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自三百年前明澈本心,下山除魔,降妖除魔的过程中,不慎中了当时魔门剑术第一的月无涯的生无所恋剑,虽然这几百年来强自压制,也该到了大限之时。”
“人之将死,就能够窥探到一些将来的事情,道门应该是面临有一场大的劫难,但是有什么劫难,我却看不清楚,就算我燃烧剩下的生命,也看不清楚。可是,近两年道门除了那个丫头外,就没有别的嫡系传人在外面行走了,想来他们也应该算到了什么,也许道门覆灭,那个丫头就是留下的火种。当然也不排除拿那个丫头出来应劫。”
“师傅,道门正宗,不可能也不会让一个小丫头出来替他们挡劫。”洪老头出声反驳。
“糊涂。”千机子呵斥道:“大门派的黑暗,你见识过多少,不要低估了某些人为了求生的下限。我能容忍你的正直,但是绝不能容忍你的愚蠢。”
看到徒弟再度垂首,千机子的目光转柔道:“不是师傅苛求,而是你作为万物门的代表,如果不懂得那些鬼蜮伎俩,就不懂得如何去防范。如果你不了解修道者的下限,你就不能应对联盟内的勾心斗角。现在魔道两方能够相安无事,是因为我们和道门有足够的实力让魔门遵守我们制定的规则,如果魔门得了势,到那时候这个世间一定没有现在好。现在魔门那边蠢蠢欲动,四旁门那里这些年来也是一直派弟子在九原那个地方寻找上个世代仙道盛世的遗物。一旦道门受创,那些潜在底下的那些人便会蜂拥而起,我万物门恐怕难以守住正道的门户,要守住我万物门的传承和人世间的利益,小红你任重道远。”
说着他站起身来,仰脖将手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
“我也不能将所有的重担都给徒弟承担。”他淡淡的说着,身上一股剑气逐渐弥漫,就像是一柄拂去百年尘埃的绝世好剑,锋芒毕露,英气逼人。“明天的联盟座主会议,我会参加。”
“现在不该留下的人我尽可能不留给徒弟你造成困扰。”他仰望夜空,视线仿佛要穿越那无限的黑暗:“这就是我的决断,但是你的决断呢,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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