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风带着救兵点着灯笼已来到近前,沈良玉不禁有些怨恨,倘若他们再晚来些,她是否就能与那个谦谦君子多相处一会儿。
漫天的蒙蒙细雨,沈良玉手持白色的油纸伞矗立其间。油纸伞上似乎还残留着男子身上那独特的淡淡香气。如果能再次遇见,他是否还能认出她,再用他温文如玉的嗓音喊她一声,小姑娘。
刑风领着仆众已经赶到了近前,命令他们四处查看打斗后的痕迹。自己提着灯笼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沈良玉身边关切的询问:“玉儿,你怎么跑出来了?那些人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那些人都走了我才出来的。”沈良玉并不想告诉刑风她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只好选择说谎来应付他。
“这么快?我还是加快了脚程的,没想到他们还是打完了?”刑风的表情好似很失望,“也不知是谁打胜了?”
沈良玉:“黑衣人先退走的,想是白衣人最后赢了吧。”
“哦,这样啊。”刑风赞同的点点头,“果然是邪不胜正。”
“是啊,那样的人怎会是败者。”沈良玉微垂了眼夕,似是在对刑风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玉儿,你说什么了吗?”刑风追问,却见沈良玉摇头,又问道,“哦,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那里来的伞?”
沈良玉看了看手中撑着的油纸伞淡淡道:“捡的。”
“捡的?谁会把这么漂亮的伞丢在这里?”刑风似乎有些不信,但是玉儿既然这么说了他又不敢妄自揣测。
“好了,管它是谁丢的反正现在是我的了。”一阵凉风吹来,沈良玉不禁打了个寒战,催促刑风道,“既然这里已经没事了,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恩。”刑风答应着然后命令着下人们打道回府。
刑风送沈良玉回了沈家,门扉刚刚叩响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沈大夫的小徒弟,应该是等在门旁已久,身上都冒着丝丝的潮气。他见到沈良玉便说道:“玉儿你可算回来了,师父师娘可急坏了。”
沈良玉踏进院内,堂屋里灯火通明。似是听到了院内的动静,沈夫人顾不及打伞便急急地跑出屋来便道:“是玉儿回来了吗?”
沈良玉紧走几步迎上娘亲替她遮雨:“天还下着雨呢,娘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娘没事,倒是你本就是寒凉的体质,看着这衣服都湿了,要是凉着了可怎么是好。”沈夫人拉着沈良玉就往屋里走便吩咐道,“乌萝,快去给小姐拿条毯子来。”
沈大夫端坐堂屋正位上,待到沈良玉进屋来便问她:“你跑哪里去了,害的全家不能安生跟着担心。”
沈夫人接过乌萝手中的毯子为沈良玉披上:“玉儿这才刚进门,先让她歇会儿,这些事明天再问也不迟。”
沈大夫无奈摇头:“这丫头见天的疯疯癫癫,都是被你宠坏了的。”
沈夫人搂着沈良玉一个劲的揉搓着:“我们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不宠她宠谁?再说了刚才不知道是谁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差点自个亲自跑出去找了呢?”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抓药。”沈大夫说不过夫人,起身回药房里捣鼓他的药房去了。
沈夫人看着离开的沈大夫,然后又转回对沈良玉说:“乌萝已经烧好了热水,快去沐浴更衣,去去这一身的寒气。”
厢房内水汽氤氲,沈良玉趴在木桶旁定定的看着放在梳妆台上的白色油纸伞出神。
“小姐,我是乌萝。”房门突然叩响,门外传来的是乌萝的声音。
沈良玉翻身坐好,随手拨弄着水面上的梨花瓣回道:“进来吧。”
乌萝回身关严了房门,随手拿起一旁的澡巾:“小姐,我帮你擦身。”
“恩。”沈良玉听话的转过身任凭乌萝摆置,不时偷眼瞄着乌萝观察她神情,终是忍不住问道,“乌萝,你不生我的气了?”
乌萝闷不做声的做着手上的事情,半晌才带着些哽咽声说道:“小姐你不要再这样子了,老爷和夫人会担心的。奴婢,也会担心的。”
“你哭了?”沈良玉噌的一下转过身来,乌萝一张小脸挂满盈盈粉泪看的让人心疼,她忙伸手擦拭乌萝脸上的泪水,“别哭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还不行。”
乌萝立马停止抽泣追问道:“小姐,你说话算数?”
“我沈良玉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沈良玉伸手替乌萝擦泪,发现她的小脸被自己的带水的手擦过后反而越来越花了,样子变得十分好笑。
“花脸猫!”沈良玉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然后越笑声越大忍也忍不住。
“小姐,你!”乌萝一跺脚,捂着脸跑出房去了。
“乌萝,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别生气嘛。”沈良玉慌忙爬出木桶穿衣,心道,这下坏了,又惹着乌萝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暖洒进屋内,沈良玉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几案前,右手撑着下巴出神。自从雨夜晚归一事后,沈良玉被她爹关在家里不得出门。美名其曰:闭门思其过。
百无聊赖的熬过了三日,由沈夫人的出面,沈大夫终于同意沈良玉出门。沈良玉喜出望外,但却没料到竟是去姚夫人家学习女子规。
女子规,顾名思义是启蒙养正,教育女子敦伦尽份谨守礼仪,养成大家闺秀的最佳读物。而主讲女子规的姚夫人更是被黎平州人誉为名门淑女的典范。
沈良玉很少同黎平州的这些个名门小姐们打交道,本想着有乌萝陪着还好些,却没料到被她娘亲的一句“你以为是谁都能去听姚夫人的教导”给断了念头。
“哟,你们快瞧这是谁?”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那个假小子。这土啦吧唧的衣服我当时从哪捡来的呢。”
“不能这么说嘛,人家总归还是个姑娘家,只不过是生的样子不如何而已。”说完一片娇笑顿起。
刚刚踏进姚府的大厅,便是一片讨厌的声音。沈良玉深深的吐了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才回转头来。
身后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冤家,徐落凤。徐落凤的身边还有些看着眼熟的富家小姐们围绕其旁。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一群花蝴蝶。”沈良玉煞有其事的咂舌道,“君子以素为美,这花花绿绿通常是做什么的打扮呢?就好像雨花巷……”
刚才还肆无忌惮嘲笑沈良玉的那些个娇娇小姐们霎时间脸变得惨绿惨绿,转而一脸怒目相视。谁不知雨花巷是黎平州有名的烟花柳巷,沈良玉居然拿她们与那些卑贱的人相比。
一翠绿衣着的少女暂时告一段落,所有的人都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等着姚夫人的到来。
珠帘卷起,走出一身着华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淡扫蛾眉,浅抹胭红,妆容精致却不落俗。莲步轻移到上位端坐,微微点头施礼,素手轻轻翻开了几案上的女子规。
“女子规曰:生男弄璋,生女弄瓦。所以女子生来就不应与男子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克尽本分。女子想要具备淑女德行必须贞静清闲,择辞而言,身不垢辱,专心纺织,烹调美食……”
姚夫人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温暖沁人心扉。但是她所讲述的《女子规》中对女子的各种束缚确实为沈良玉不齿的。
本就无意去听其中的意思而感到无聊备至,再加之春日午后暖阳的照射。不多时,沈良玉便开始呈现浑浑噩噩欲伏倒状,几经挣扎才好不容易又重新睁开眼睛。
这《女子规》还不知要讲到什么时候,这可怎么办呢?沈良玉眼光无意间瞄到了几案上摆放的笔墨,忽的就计上心头。
“……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哪位小姐能讲解下对这段的理解?”
“沈良玉!”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姚夫人眼眸巡视一遍,朱唇轻启:“那好,就请沈小姐来讲解一下吧。”
室内一片的寂静,无人应答。
姚夫人柳眉微皱再次叫道:“沈良玉小姐在哪里?”
徐落凤朝着绿衣少女使个眼色,绿衣少女立刻会意。一下窜到沈良玉桌前把她竖立着的书抽走。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沈良玉,而她却是仍是正正端坐,没有丝毫反应。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沈良玉瞪得如铜铃般大的黑眼珠是用笔墨画的假眼睛。此刻的她正睡得香甜,当然不会站起来讲解什么。
一瞬间哄堂大笑起来,被吵醒的沈良玉睁开了她的真眼睛有些摸不到头脑,看到姚夫人正美目怒瞪自己,更是云里雾里。她用手胡乱的摸了把脸,本想清醒清醒,可没曾想脸上口水和墨水这么一搅合,沈良玉那张本就不修边幅的形象更是惨不忍睹。
“这,这成何体统。”姚夫人哪见过这么不重形象的小姐,一时花容尽失,颤抖着肩膀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你给我出去!”
就这样沈良玉在还没有从梦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被请出了沈夫人家。
回到家中沈大夫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沈良玉继续闭门思过,加之把《女子规》全书抄写一百遍。
“《女子规》原文加注文少说也有一百页,抄一百遍你是要累死女儿吗?”沈良玉赶忙讨好老爹,“爹爹,您最疼玉儿了,一百遍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这什么时候能抄的完啊!要不稍稍减点?”
沈大夫倒是和颜悦色道:“不急,时间有的是。一百遍一个字也不学少,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你就可以出门了。”
“啊!”沈良玉听罢,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