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晃,嘴唇在颤抖:“不是的你听我说,这里面有原因。”
我压着她的身子,双手挪到她的脖子:“你说吧,俄狄浦斯最后也被他母亲骗了吗?”
“求求你,听我说。我是爱你的”她开始哭。
我脑中火花四射。爱——她不该用这个词。这只能践踏我的精神。
我掐她的脖子,手指抠入皮肤,柔软中带着坚硬。她的脸因惊恐而变形,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过了会儿,她的眼球变得白多黑少了,现出无数血管,脸上的皮肤变成青色,口水从没了血色的脸边流了下来。
她不动了,我没离开她的身体。肌肤还有体温。她发呆似的看着空中,那虚空的表情和活着的时候相比有种不同的美。
我站起身,抬起她的双腿细看。她失禁了,恶臭刺鼻,我却简直觉得甜美。
我离开她,赤裸着站起来,从流理台下拿出瓶白兰地打开,独特的香味飘散开来。
我没找酒杯,对着瓶子就喝。久违的酒精毫无抵触地被全身吸收,就像往干枯的沙漠洒水。
我看着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但,不过如此,我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后悔。
我站在床边拉开窗帘。今晚真安静,幸好杀了那条狗,看着如墨的夜色,我的心沉静了下来。
我猛喝口白兰地,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我的视线没有穿过玻璃,看着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那张脸毫无生气,没有丝感情。以前我见过这张脸。
是那个有着死鱼样眼睛的男人。
【叶村惠日记5】
八月二十日,星期二(晴)
不详的预感。那条电视新闻。
看到杀狗事件,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那是阿纯公寓后面人家的狗。阿纯讨厌它,也说过杀死就好了。
难道是他?这不可能。他连虫子都杀不了。
假如是他干的呢?怪我吗?知道他痛苦却逃走,我错了吗?
35
杀死橘直子已过了三天。这天,我吃完午饭回到车间看见留言条上写着有人在等我。看那笨拙的字迹,定是那个轻狂的事务员留的字条。最近不管什么事她都用纸片传送,这种方式我也求之不得。
近来我尽量避免和别人接触,在周围全是机器的空间默默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只在开工前和收工后与班长商量时不得不和他对话,那时我也很少主动开口,只是听他的指示,被问到什么也尽可能简短作答。
班长觉得我是个怪人,不好沟通,但我在工作上没出过差错,效率也远远超过以往的工人,他对我无可挑剔。
工厂正门入口有个简易大厅,可以在那里和来访的同行交谈。正值午休时间,二十多张桌子空空如也,我眼就看到了我的客人——当然,即使在人群中我也不会认错——仓田警官。
“希望没打扰你吃饭。”他看着我的脸。
“像是有急事呀,”我边用猎犬般的眼神回视他,边在他面前坐下,“特意跑到这么臭烘烘的地方。”
“也不是多着急的事。本来想晚上去找你,又想看看你在哪种地方工作,就上这儿来了。”
“哦?”我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他拿出笔记本打开,盯着我看了会儿说,“身件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有。”
“哦,那就好好像脸色不太好。”
“大概是干活累的,最近有点忙。”
“最好悠着点。”他的目光回到笔记本,“你知道橘直子吧,在东和大学医学部堂元研究室当助手的那个。”
我点点头。这是预料中的问题,我丝毫不觉意外:“她怎么了?”
“两三天前失踪了。”
“失踪”我觉得这个词听起来很奇怪,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在哪儿才这么觉得,“下落下明?”
“对。两天前她在老家的父母报了案。她母亲说,两天前的中午,堂元教授给她打电话,说她女儿没去大学,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问她知不知道情况。她母亲慌忙去了她公寓,果然没人。以为是出去旅行了,可没有准备过的迹象,跟谁都没打招呼就走了也很奇怪。她母亲给能想到的人打了圈电话,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听说本来她母亲想再等晚上再报警,可担心得坐不住了,深夜跑到了警察局。”
“这样,”我说,“也不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不能不管。可能是卷进了什么事件。特别是她和那个意义重大的手术有关,现在下落不明,必须考虑到那个方面。有关情况相当麻烦。我负责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多少对情况有所了解。”
他没说她可能被杀了。
“你想问我什么?”我歪着头,微微扬扬起下巴。
“首先是线索。关于她的失踪,你能想到什么吗?”
我慢慢转过脸去:“我不可能知道她的去向,对吧?”
“即使不知道,我想你也许从她那里听说了什么。听说你住院期间直是她在照顾,出院后你们也多次在研究室之类的地方见过面,不是吗?”
我轻轻点头,他的话让我捉摸不透。他肯定问过堂元了,那些家伙应该知道直子经常单独和我见面。但从他刚才的话来看。他似乎还毫不知情。是明明知道却装傻呢,还是没从堂元那儿听说?如果是后者,堂元为什么不说?
“你最后次见到她是”他换了个提问方式。我说是去嵯峨家那天,已经很久了。他记录下来,说:“能回忆下除了你的治疗之外,她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然后问:“关于她最近的情况,你没去问堂元博士吗?”
“当然问了。可他没有任何线索,说是只知道她前天还和往常样来大学,照常工作到傍晚六点左右回家,然后就消失了。”
原来是堂元在装傻。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说出真相,我定会被怀疑。他为什么要遮掩?
“很抱歉,我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是吗?”他似乎也没怎么怀疑,略显遗憾地把笔记本放进西装内袋,“那我再问问别人。”
“你觉得她会出事吗?”
“怎么说呢?”他挠挠头,“觉得她可能会突然出现,也觉得可能会有最坏的结果。我也不知道。”
我沉默着点点头,知道已被他的后个猜测所言中。
【仓田谦三笔记2】
八月二十四日,为东和大学医学部研究人员橘直子失踪事件,去见了她曾照顾过的患者成濑纯。每次见面,这人给我的印象都有些不同。第次见面时,觉得他特别认真,现在已经没这感觉了。
没有要特别记录的事项。
36
下午,我边干活,边回想那天晚上的事。那情景已经在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次,大概这辈子也甩不掉了——假如我还有所谓“辈子”的话。
我在狭小的浴室里肢解了真子的尸体,整个拖走太麻烦,前两天用来割过狗头的锯子生了锈,用起来很钝。
切割完毕,我把尸块个个装进黑色塑料袋。以前我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现在却了无惧意。大概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我以及不是原来的成濑纯了。
连亲手杀了她的我,都难以辨认她的头颅,原来人死后变化会如此之大,这是因为在锯的过程中变形了?我最后亲了下,把她的头放进塑料袋。
第二天晚上,向隔壁的臼井悠纪夫借了车出去处埋。最近,臼井见到我总像见到了什么不明真相的东西似的,借车时他好像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钥匙给了我,大概是迫于我体内散发的异常压力。他见我把塑料袋搬上车,便问:“装的是什么?”我说,“别担心,不是垃圾。”他喃喃自语:“我不是担心那个。”你这种不知天高地的公子哥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惹了我小心把你也剁成这样——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坐进车,发动引擎。
我先去了工厂,从仓库偷了把铁锹,冬天能用来铲雪那种,少了把大概谁也不会在意。
我已经想好了要把尸体扔住哪儿了。我想起了以前也是向臼井借了车,和阿惠去秩父那边兜风的情景。我们把车开进谁也不会进入的树林,生平第次在车里做嗳。在狭窄的车里相拥比想像的困难得多,做是做了,却光顾着担心会不会有人来。
阿惠
想起她,我胸口发疼。她现在怎样了呢?我曾经把让她幸福视为梦想,现在,那段时光好像已是遥远的过去。
我把车停在和阿惠有过回忆的地方,拿着铁锹往树林里走了十多米,选了块泥土松软的地方开始挖。我不指望能永远不被发现,只是想争取点点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挖了米深,我拿过塑料袋,把里头的东西倒进坑里。周围片漆黑,只有手电筒发出微光,因此,我并没觉得自己正埋着橘直子的身体。
我埴上土,整理了下表面,那块突起明显不自然,白天看土概会更显突兀。但这儿人迹罕至,即使有人觉得奇怪,大概也不会想到居然有尸体埋在下面。就这样吧,我满意了。要是马上被发现,那就是命该如此了。
塑料袋被我在回家途中扔进了某个公园的垃圾袋,铁锹扔进废品回收点。大概不会有人怀疑这些东西。
我把车停进臼井的停车位,钥匙扔进他的信箱。结束这切到家,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就算逃不了也没事——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我对自己说。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自己犯了好几个般罪犯绝对不会犯的危险错误。比如塑料袋,如果有人拾到,大概会注意到里面残留的血和体液,于是报警,警察会视为和某项犯罪有关而进行搜查。假如下久之后秩父山里的碎尸被发现,这其中的联系就会被确定。血型致,那么塑料袋上残留的指纹就会受到重视。还有,寻找橘直子行踪的人们会怀疑死者是不是她。即使尸已经腐烂,光从外观无法判断,也许还可以对照指纹,或者从牙齿治疗痕迹来判断。总之,依靠科学调查,死者会被认定是橘直子。那么,寻找塑料袋上的指纹来源就将成为调查焦点,所有直子周围的人都将会接受指纹调查。警察旦发现塑料袋上的指纹和我的致,就会把我当成重大嫌疑人来传讯。
即使事态果真发展成这样也无可奈何,对于被捕事,我全无恐惧。只是进监狱罢了,就算被判处死刑也无所谓,反正人总会死,只不过或早或晚。生命也不是什么值得绞尽脑汁去延长的东西,何况我正在变成京极。
只是,我还在珍惜所剩无几的成濑纯的意识,想尽可能长久地保持纯的感情,直到失去自由。如果不能阻止人格变化的脚步,至少我想让它慢慢。
昨晚,我直在看相册,直到深夜。照片中的父母还那么年轻健康。我有很多婴儿时的照片,说明我是在祝福中降临人世的。然后是小学中学别代,我长得很小,照相时总是低着头。
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的过去。我努力去回想童年高中时都做了什么,是什么感觉。这些记忆仿佛从前读过的故事中的节,虽没什么真实感,但还想得起来。
我不停地翻着相册,看累了就拿出通讯录,上面写着过去见过的人的名字,按字母顺序排列着。我从头翻起,回忆同他们的相遇和来往。我在心里说,记忆中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对现在的我来说难以置信,但的确系我所为,正如相册里贴的照片无疑是我自己样。
前阵子也试过,今天我又决定在回家的路上去音像店,去借曾看过的喜剧片。也许不会觉得有趣,但看到该笑的地方我要笑,即使是强迫自己,这样也许就会觉得真的可笑。
这计划被稍稍打乱了。下班后,我刚出工厂大门就被人叫住了。声音来自停在身旁的车子里。
“能打搅会儿?”是若生。
看到和那手术有关的人,憎恶涌上心头,我简直要呕吐。本想说没工夫跟你这种人说话,但略思索后我说:“我只有三十分钟。”反正是关于直子的事,我也正想问他呢。
他说:“上车吧。”我坐进后座。
他沉默着开车,好像已经想好了目的地。我任由他往前开。
车停在个大楼工地附近,周围停着卡车和推土机,没有人影,今天像是停工了。难怪,这儿不会被人看见,密谈再合适不过了。
“堂元在哪儿?”我边问边看看车四周。定是那家他让若生把我带到这儿的。
可他说:“别误会,没想让你见老师,找你的只是我。堂元教授他们告诫过我,近期不要靠近你。”他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是“不能大意”。他的话真可笑。
“找我什么事?”我摆好架势。
他脸上神经质般地现出凶相:“你把她怎么了?”
“她?”
“别装蒜了,我说的是小橘,她三天前去你那儿了吧?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她去过我哪儿?”我歪歪嘴,“去干吗?”
他不耐烦地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省省无聊的废话吧。她为了收集有关你的资料而接近你,甚至不惜以身体为诱饵。我说的是这个。”
“我承认直在和她见面,她可没说什么收集资料,说是担心我常来看看。”
听到这儿,他摆摆手:“你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吧?总之,我们知道你和她见面的事,也知道三天前你们见过面,之后她就消失了。我当然怀疑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把她怎么了?”
我往车座里深深靠去:“不知道。”
“这不可能,你老实说!”
“不知道。”我说,“要是警察这么问,我还能理解,但为什么是你?要是知道那女人去过我家,跟警察说不就行了?那样不就是警察来问你刚才的问题了?”
“不能那么做,为此我们也很辛苦!”他的太阳岤在动,“大概你也听堂元教授说了,脑移植研究所有强大的后台,根据他们的要求,研究必须在不引发冲突的前提下顺利进行,不允许有事故。倘若首例脑移植患者居然在术后发疯,这是最要命的。你明白了吧?你今后也必须是个善良的好青年,所以关于小橘的事我们也决定最近不和你接触,弄不好让警察盯上你就麻烦了。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对小橘前段跟你见面的事也保密。”
“也就是说切都得看你们的安排。”
“要是你能老实点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这么跑来跟我见面,不惜辛苦岂不有泡汤的危险?你为什么违背堂元的命令?”听我这么问,他立刻躲开视线,又重新对我怒目而视。“哦,”我点点头,“你迷恋那个女人。”
“你这种人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好了,说吧,你把她怎么了。弄哪儿去了?”
“喜欢的女人,自己找去。”我慢悠悠地说。
他的脸绷紧了:“你杀了她?”
我沉默着迎上他的目光。他似乎得到了确认,脸涨得通红,面部肌肉也颤抖起来:“果然杀了她。”他的表情不同寻常,大概已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才能极力控制住自己。
“这种对话没劲无聊。我走了。”我拉开门下车。
这时他在背后说:“我定要杀了你。”
我回头扔下句:“你来吧。”
37
在电视上看到发现尸体的新闻是第二天,星期六晚上。
这天晚上,我从音像店借了两卷外国片录像带,都是以前看得捧腹大笑的喜剧片,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只能从演员们卖力的表演中感站到空虚。我还是笑了,看到该笑的场面就放声笑给自己听,这比画面中的演员更加滑稽和空虚。看了三十分钟,我开始强烈地厌恶自己,把录像带停了。刚想把遥控器扔向画面,电视上插播了新闻。
“今天中午,在琦玉县秩父市的深山里,发现了像是女子的碎尸”
我拿着遥控器的手停住了。
脸若无其事的播音员说,发现尸体的是现场附近的本地人,他隔几天便去山里转转,看到树林里有汽车闯入的痕迹,觉得奇怪,巡视圈后发现有个可疑的土堆,在下面挖出了尸体。电视画面上还有幅显示事发地点的简易图,无疑就是我埋了直子的地方。
尸体身份尚未辨明,但死亡日期居然已经确定,身份识别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我觉得来得有些快,但并没失望,甚至还有些放心下来的感觉——不用再为尸体的下落伤脑筋了。
单纯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堂元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怀疑是我杀了橘直子,但若尸体不被发现,那只不过是想象,现在他们不能不采取措施了吧,假如撒手不管,警察定会找上我。
我暗笑,事情变得好玩了,世界首倒脑移植患者因脑袋发疯杀了人——媒体要是知道了岂不蜂拥而至?我倒要看看堂元他们怎么收场。
星期中午,有人往车间打电话找我。上班时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给转电话的,对方像是说有急事。我停住机器站起来。会儿等我回来时,货盘大概要堆积如山了。
我拿起听筒,传来个低低的声音:“干得真好。”我马上明白是若生,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尸体的身份。他呻吟似的接着说:“我要杀了你!”
“不是说让你放马过来吗?”
他听像野兽般咆哮起来:“啊,杀了你!我定要杀了你!你等着!”
放下电话,我跟正在旁算加班时间的业事务员打了声招呼。她放下圆珠笔,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说:‘给我张辞职表。”
笨头笨脑的她好像听不懂似的,“啊”地半张着嘴没有反应。
“辞职表。要辞职总得写点什么吧?”
“哦知道了。”她终于站起来。
大概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班长走了过来:“喂,你想干吗?”
我觉得麻烦,就没理他。可他不依不饶:“你说话啊!”我用拳头顶着他的胸口:“不想干就不干了,少啰嗦。”
当个班长就得意忘形的中年男人明白过来,他那点小权力在我这儿已行不通,下子气短了,不再开口。
我从事务员那儿拿过辞职表,当场就在“必要事项”栏写上“出于个人原因”,再交给她:“这样行了吧?”
“你还得去底下拦的部门,分别盖上章”
辞职表下面有几个隔开的栏目,要盖所属部门主管健康保险部门福利科之类的章。真是无聊。我推给事务员:“我没工夫去转,你替我办吧。”
“啊?这我可办不了。”
“那就这样直接送到人事部去,过两天我会把保险证工作证寄过来。”说完,我快步离开。
旦尸体身份被辩明,就远走高飞——我从昨天开始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反正我已时日无多,不是被警察抓走,就是完全发狂。既然如此,我想在合适的地方度过最后的时光,在那儿像过去的成濑纯那样画画,不管多痛苦都要画到了无论如何也画不了的时候,只好自行了断——这是成濑纯对京极的最后抵抗。
我换上便装,赶紧回家。其实行李早已准备好,我想过大概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走到门前,拧开锁,刚跨进步,就“啊”了声。
阿惠坐在屋里。
“啊回来啦。”她像是也有些吃惊,“怎么了?回来得这么早?”
“你在干吗?”我问,“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回来了,就刚才。在这儿等你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该说些什么,摇摇晃晃地进屋,坐在她对面。我无法和她对视,脑子陷入停滞。
“你准备去旅行?”她看着背包,“去哪儿?山里?”
“不是旅行。”我用虚无的眼神看着她的脸。还是样的雀斑。“是消失。”
“消失?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大叫。
她身子颤。沉默如围墙般把两个人挡开片刻。“这是为什么?”她眼中满是悲伤,“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吧,不是说好有天会告诉我的吗?”
看着她的表情,我开始头痛,坐着不动也变得很艰难。“我杀了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像坏了的布娃娃似的全身僵硬,表情凝固。过了会儿,她的表情依然呆滞,只有脖子像上了发条般开始摇动:“你骗我!”
“没骗你。还记得那个叫橘直子的女人吧?我杀了她,杀了之后用锯子锯开,埋到山里了。你没听新闻吗,在秩父发现了碎尸,尸体的身份今天弄清了,警察也会到这儿来。我不想给你惹麻烦,赶紧离开这儿。”
她堵上耳朵,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听!阿纯阿纯你不可能干那种事!”
我把她的双手从耳边拽开:“你听着,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以前的阿纯!站在这儿的人只有成濑纯的外壳,里面已经变成别人了!”
“你胡说,胡说!我不信!”她拼命摇头,头发乱成团。
“你必须信!我的脑正在被移植的京极的脑取代!”
“京极?”她看着我,满眼惊恐。
“堂元他们骗了我,移植给我的脑来自京极,那个杀人狂。我的脑也开始发狂了,杀人就是证据。明白了吧?!”我把她推到边,她双手撑在地板上。
我站起来,从壁拒里拿出锯子,上面沾着的看便知是人血。“看看这个!”我把它放在她面前,“就是用它割的那女人,在浴室!”
看到锯齿,她痛苦地皱紧眉头,右手捂住了嘴,全身痉挛,像是在忍住呕吐。
“你信了?”我平静地说,“明白了就走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她垂着头,摇了摇。我问“为什么”,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我:“因为我喜欢你,爱着你。是病总能治,我治给你看,我会把你变回原来的阿纯。”
“已经回不去了,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反正我已经没有未来,不久警察就会来抓我。你不走我走,本来我也要走。”
我伸手去拿背包,阿惠抱住我的腿:“你去哪儿?带我走吧。”
别说蠢话,我想个人度过自己的最后时光,不想被女人打搅。”
我扯她的头发,他不松手。我受不了,开始踢她。她边抽泣,边抱住我的腰,不管我踢她还是打她的脸都不撒手。
大概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我的意识迷糊起来,于是放下全身力气,长长叹了口气。她的背起伏着。
“为什么?”我说,“为什么不让我个人走?”
她抬起头,脸已变得红肿,大概是被我刚才打的。
“你要死的话死在我面前吧。”
“你说什么?”
“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的爱。要死的话就死给我看,求你了。”她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已经疯了,跟着我很危险。”
“可能会杀了我?”她说着点点头,“想杀你就杀吧。我要跟你起走。”
我看着她的脖子。我会不会像掐死直子样去掐她的脖子?
刚想象去杀阿惠的瞬间,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从内到外被挤压。我抱着头蹲下。
“怎么啦?没事吧?”她俯身看我。
我动不动地等着头痛离开,过了会儿,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站起来看着她:“就算要走,今晚进不知道住哪儿,你跟着我只会添乱。”
“去我那儿吧。我租了短期公寓,谁也不会找到那儿,可以随便住。”
我警惕地去读她的表情,但有种预感:要是进步去猜疑她,刚才那种头痛会再次发生。
“离这儿近吗?”我问。
“坐电车会儿就到。”
“好,你带路。你绝不要出卖我。”
她垂下眉梢,摇摇头:“刚才说过了,要是我出卖你,就杀了我好了。”
头隐隐作痛。“好了,不说了。”
我背上背包,她拿起她那点行李走出房门。如果警察来了发现我已出逃,就会确定我是杀死橘直子的凶手。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需要不被任何事打扰的自由时间,哪怕只是短暂的点点。
我们朝着车站默默前行,只要到了车站坐上电车,就赢了。
走了会儿,刚到走路上,我发觉背后有汽车声逼近。回头辆白色箱式货车朝我们直冲过来。
“危险!”阿惠扑向我,我俩倒在路边。货车开过去十米左右停了下,司机没有下车,扬长而去。
“怎么开的车,也不道个歉。”她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嘟嚷道。
“这会儿他大概正懊丧不已吧。”我也站起来,“就差点没得手。”
“得手?”
“刚才是想撞死我。开车的大概是若生。”
“他为什么要杀你?”
“想报仇。”我说着继续向车站走去。
她租了居室,卧室还算大,从阳台看出去全是建筑物。我已经没有能力判断在这儿画画是否理想,暂且把风景写生当成第目标吧。
“这个房间我用,不要随便进来,明白了?”我把行李放进卧室吩咐她。
“明白了。”她回答。
电话安在卧室,正合我意。我马上拿起电话,打给东和大学找若生。等了会儿,他接听了电话。
“真可惜呀。”我径直这么说。
他立刻意识到是我。“你在哪儿?”
“我倒是想告诉你,但不想被打搅。给不了你来杀我的机会,真是遗憾。”
他挤出声怪笑:“别得意得太早。我这边不是个人,而且都是专业的。”
“专业?”
“具体消息我还不知道,好像已经有人下令杀你了,要布置成意外事故。试验失败的怪物得在失败暴露之前暗地里灭掉。警察也已经插手,切会以场事故来结束,就算情形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但定会找到!”
“但愿你还赶得上。”
“赶得上什么?”
“我的消失。”
“别想逃走,逃到哪儿我都会去追。”
“我等着。”我挂上电话。
【叶村惠日记6】
八月二十七日,星期(晴)
终于回到了阿纯身边。啊!神没有听见我的祈祷,他正在往地域的路上滚落。今天见到久别的他,怎么看都不像过去的阿纯。
但我必须保护他,从京极的亡灵那儿保护我爱的阿纯。我害怕,但不能逃。我已经逃过次,不允许有第二次。
可他居然会杀人,能战胜那么厉害的亡灵吗
【堂元笔记9】
八月二十八日,星期二。
那家伙在行动,要杀成濑纯?要抹杀那样的研究材料?真不是正常人所为。
该早点抓住他关起来。那家伙完全不知道情况。
今天去见了京极亮子,问了她和成濑纯之间产生的第六感,心有灵犀这观点和我达成致。真想把两人叫在起进行试验。
我动员亮子配合研究,她说如果能见到他就可以配合。成濑纯——所有的关键都捏在他手上。
38
“喂,妈妈,是我。嗯,现在在东京。你那儿有什么奇怪的事吗?啊?警察?为什么警察会来我这儿?找谁,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没关系了,你就跟他们这么说。什么?我这儿的电话号码?不行,警察来了多讨厌,你就编个理由嘛。妈妈不用给我打电话,有事我会打过去的,再说白天我也总在外面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出来就定好什么时候回击呢?好了,挂了啊,明天再打。”挂上电话,她回过头,“听见了吧?”
“好像是警察来过了。”我放下画笔,躺在床上。
尸体身份被弄清已经两天了,警方从什么线索入手盯上了我也并不奇怪。就算没有线索,我下落不明也很可疑,警方定在四处找我,这样来,最先被怀疑的就是阿惠周围的人了。
“你在这儿没事的,我跟谁也没说。”
“你有钱吗?”我问。
“别担心,还有信用卡呢。”
我从床上起身,拿过自已的钱包,把借记卡扔到她面前:“里面大概有五十万,全部取出来。”我说了密码。这类的记忆都还在,可我已经慢慢地不是成濑纯了。
“我会儿去,顺便买点吃的。”她拿起卡片。
我拿起画笔,面朝画板。窗外的风景画了半。原来画画时会出现无视左侧空间的症状,这回却没有这种倾向。这并非病情有所好转,只是因为描绘右侧的能力正在消失,表面上看起来有了平衡——画的水平能证明这点,我只是在画面上机械排列着四角建筑物,也许小学生都能画得更好些,而我连画到这步都很困难。只是把看到的东西照原样画下来。按说还应该有些许储存的画画技巧,可拿起笔就无从下手,对要画成什么样子毫无感觉。
我强迫自己动着在抗拒的手,继续去画眼前的垃圾画。要是以前的自己会怎么画——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边想边涂颜料。我满头大汗。越往下画,画面变得越滑稽,让人绝望的是不知道哪儿不对。血往上涌,心跳加快,全身如着火般发烫。
我扔掉画笔,双手拿起画板使劲往膝盖砸去。画板破了,膝盖沾满颜料,画当然也废了。
阿惠开口了:“还是歇会吧——”
我把砸破的画板扔过去:“别烦我,闭嘴!赶紧买东西去,顺便买个新画板回来!”
她想说什么,却又捡起摔破的画板默默出了门。
我又把自己扔到床上。眼皮沉重,头大如斗,大概是因为这两三天唾眠不足,毕竟只睡了两个钟头。想到时间所剩无几,我就无法毫无意义地睡上几个小时。我害怕自己再睁开眼时,整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我慢慢地下了床,蹲在地板上。屋子角落里放着那架红色钢琴。往背包里装行李时,不如为何,第样装进去的就是它。
我坐在钢琴前面,用食指敲键盘,断断续续地弹起知道的曲子。没有几个键,曲子弹到半几乎就断掉了。即使这样,这琴声也像剂特效药,让我的心静了下来,甚至希望自己永远这样弹下去。但我还是撇开钢琴,拉过床上的毯子蒙住脑袭。不能让钢琴把心夺走,每敲下键盘,成濑纯的脑细胞就会消失点。
这天晚上,电视上播放了条奇怪的新闻:在距离橘直子尸体发现地大约公里地方,找到了她的衣服。
真奇怪,那衣服明明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播音员接着说,用来切割尸体的锯子被扔在附近,周围的草丛被踩过,有数人走动过的痕迹,还泣有证人声称,在事发当晚看到辆红色汽车进了山,车上坐着几个年轻男女。
我明白了出现这可笑证据和证人的原因:“这是在伪装。”
“伪装?”阿惠歪歪头。
“有人开始行动了。”
“有人?”
“想顺利推进脑移植研究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正面目,但有点确凿无疑,他们正在拼命抹去我的罪行。”
“可是,”她舔舔嘴唇,“要是警察认真调查的话,不就马上能识破伪装了吗?要不然,想怎么犯罪都行了呀。”
“认真?”我冷哼声转过脸去,“警察不可能认直。某种强大势力启动时,警察也总包含在其中。”
“这么说你不会被警察抓走了?”
“警察不会抓我。这是那群浑蛋的剧本,剧本的结尾是,我死于某次原因不明的事故。”
“没事,只要我在这儿,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对她的幼稚想法嗤之以鼻:“只有在他们到来之前自行了断,别无选择。”
“你”
“画板买了吗?”
“在这儿呢。”
我打开纸包,把画板立在窗前。现在看到的只有楼群的灯光。
画什么好呢?想要怀抱成濑纯的心去死,我到底该画什么?
【仓田谦三笔记3】
谜团很多。有新的证据和证词,但都有些偏差,有些不合逻辑。搜查本部得到的指令是追查红色汽车里的几个男女。我的意见是应该彻查被害者橘直子周边,局长说那个方向当然也会去推进,却没有具体指示。
会后向科长提出去追捕成濑纯,没理由不去注意这个在尸体身份辨明后马上消失的男人。科长给的指示却是寻找那辆红色汽车,真不可思议。不知为何,关于这起案件,上司们点也不积极。
说起成濑,今天嵯峨律师来了,来问他的下落,说是听说警察在那家伙住处附近打探就来了,我告诉他,我们也在找他。
【堂元笔记10】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嵯峨来访。他表情严肃,想必知道了什么。果然,他问起橘助手被杀和成濑纯失踪之事。开始我想佯装不知,他威胁说再糊弄要诉诸强制手段。他有定背景。我明白还是坦白更明智,就简短说明了来龙去脉。他显然很郁闷,救了自己女儿的青年就此变成杀人狂,这事实像是让他下子难以接受。
39
闭门不出五天了,已经摔坏了十个画板。意识不清的时刻在增多,拿画笔的手开始颤抖。
“阿纯,求你了”她在背后说。
我把手里的画笔扔过去:“别随便进来!”
“可是”她用手背挡着眼睛,嘴角撇,哭了。
看到她这种表情,我更加焦急。“出去!”我大叫,“别在我面前出现!”
“我这就走,可是求你了,哪怕吃口。”
“说过了,不想吃。别管我!”
“可你这两天什么都没吃,这样会死的。”
“还不会死,但离死已经不远,剩下的不多了,不能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吃点儿吧。”
“别烦我。”
我捡起画笔重新面对画板,这种动作也让我觉得时间宝贵。这时,她从旁边伸手拿走了面板。
“还给我!”
“这种画还不如不画!”她把画板摔在地板上,用脚去踩。
“你要干什么?”我把推开她。
她的头撞到了墙,她呻吟着蹲下来。我的手伸向她的脖子。她全无反抗,只是转动眼珠抬头看我:“想杀我?”
我没说话,想加把劲。就在这时,脑袋里又开始阵剧痛,比以往任何次都来得猛烈,我抱着头,痛得打滚。
我不知道头痛持续了多久,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感觉跟刚才有些不同,就像镜头对上了焦,我觉得神志清醒。
阿惠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嗯”我慢慢直起身,重新看着她。那瞬间,像被抓住了头皮似的,我感觉到阵刺激。连我自己也会明白,种近似欲的欲望喷涌而出。她的脸,她的身体,在召唤我。
“脱衣服。”我说。
她大吃惊:“啊?”
“我让你脱衣服!”我重复了遍,“全脱掉!”
她没问为什么,开始脱衣服,直到全身赤裸像个木偶似的站在我面前:“这样行吗?”
“躺在那儿。”我拿起新买的素描本开始动笔。几根线条眼看着勾勒出她的样子。我确信自己?br/>电子书下载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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