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尼丘是一位诗人,他曾游过天下间的名山大川,曾见过世间的大喜大悲,曾在月神的晚宴上做过诗……他的才华让星神嫉妒,让众生折服,并深得皇上的喜爱,每当他游历到一处地方,他的盛名和贤德便会随着四季之风传播。
但是,但是,那都是过去。如今,他虽然尚未失去他的嘴来吟咏诗篇,但他的双手被斧钺斩断,他的额头上烙上了耻辱的印记,成了世人嗤笑的老疯子,老混蛋,老乞丐。他只能穿肮脏的粗布衣服,只能吃野狗翻过后的垃圾,只能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流浪,在人们的冷眼中瑟缩在荒草里。
“我为何独活?又为何心中还存留傲气?就算是乞丐也不忍名节受人欺辱,我又为何像风中的尘芥,像任人踩踏的杂草一样苟且偷生?”佳尼丘躺在密密麻麻的杂草中,看着秋天高高在上的天空,星河一如往日般璀璨耀眼,浩大的像是没有边际,他也一如往日一般叹息自问,让那满是伤痕的心接受灵魂的自戕。
“我想向诸生述说,想让黎民清醒,这儿到处是欺压,凌辱,不公,这满是疮痍的世界,摧毁着每个人的灵智,让父神的慈悲毫无用处。在这满是泪水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悲剧,这才是真实丑陋的诗啊!为何皇帝会因此而大怒,为何世人会因此而鄙弃我?啊,这天地间,难道唯有那星空,草间的秋露,才是永恒的美吗?不对啊,佳尼丘,诗人,一直都是诗人,现在只能算是落魄的诗人……”疲惫的躺着,佳尼丘对着天地吟咏着自己的诗篇,他念叨着念叨着,突然哭了起来,泪水流淌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随后洒在了泥土之间。
正为自己的不幸而悲伤的佳尼丘突然听到了几个尖细的声音。
“看那……那不是大诗人佳尼丘吗?”
“是啊!是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啊,他为什么穿的这么破烂,满脸污泥,而且,他的手还断了呢?”
是谁?是谁在议论他?心中泛起这样的疑惑,佳尼丘不由得好奇地侧翻了身,然后,他在杂草间看到了几只带着白面具的瘦弱老鼠,它们虽然与它们的同族一样漆黑,但却带着古怪的白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绿色的小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发光。
“是你们在说话吗?”佳尼丘忍不住发问。
“啊!他看过来了!”一只老鼠用那尖细的声音呼喊着。
“他不会听到了我对他不礼貌的评价了吧!”另一只说道。
“不会的,就算他听到了,他也一定会宽厚地原谅我们的。”有一只说道。
“没事,我可爱的小朋友们,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们,因为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听到这样的议论,佳尼丘不由得向老鼠们安慰道。
“看!我就说吧!”
“是,不愧是贤德的佳尼丘,他果然心地善良。”
“对对,能让我在这里看见他真是我的荣幸。不行,我得去向大王报告这个消息!”其中一只老鼠感叹地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想来是去叫他们的大王了。
看到这些小生灵们灵巧可爱的动作,佳尼丘不由的心情好了许多,他那愁苦的脸上因此露出了一点轻笑,“小老鼠们,我也曾在荒原上,在山丘中,在树林里见过你们的同类,但你们是这么的与众不同,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带着白色的面具吗?”
“佳尼丘问我们话了!”剩下的一只小老鼠叫道。
“你来答吧!你答的好!”另一只老鼠推了推身旁的同伴,说道。
“还是让三根来打吧!他最会说!”
“是是,让三根来,让三根来!”
最后,老鼠们喧喧嚷嚷地将一只老鼠推到了佳尼丘的面前。
这只老鼠名叫三根,因为他只有三根胡须。
“大诗人佳尼丘,我们带上面具是大王的要求。”三根说。
“大王?是你们的大王吗?他为什么要颁布这样的政令?”佳尼丘问道。
“是我们贤明的大王,他要我们带上面具,为了不让我们看到互相之间的表情。”
“不让你们看到互相之间的表情,那你们还怎么互相怨恨,互相喜爱,互相信任?”听到这样的话,佳尼丘忍不住呼道,“为什么?你们之间没有感情,那不就孤零零地只听得到自己的心了吗?这也算是贤明的政令吗?”
“这当然是贤明的政令!”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尖细的高喝,很快,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胖老鼠出现在了佳尼丘的面前,一旁的三根先是一惊,随后赶忙伏低身子,叫了一声“大王”。
“这就是大诗人佳尼丘?”胖老鼠先是向一边的臣民问道,随即人立而起,在佳尼丘的身前缓缓渡步,看着看着,它啧啧地摇头,又一次问道,“这真的是大诗人佳尼丘?”
“我就是佳尼丘!如果你说的是与月神共饮,与黎民同睡的那个佳尼丘,那就是我!”被一只小老鼠质疑,佳尼丘不由得说道。
“我同意你说话了吗?而且,就你这个骨瘦嶙峋的老头,满脸风霜,衣着破烂,你那里会是佳尼丘?”胖老鼠并没有理会佳尼丘小小的愤怒,他用尖细的声音厉喝道。
被这样对待佳尼丘也觉得怒了,他怒吼道,“我就是佳尼丘,这是父神也明知明定的事实。”
“你可敢对着父神起誓?”胖老鼠说。
“我敢起誓!”
“那么,佳尼丘先生,你是遇到了什么悲惨的遭遇,你的手为什么断了,你的脸上为什么烙上了低贱的痕迹?”
“这是皇帝的旨意,只因为我说了实话。”
“说实话?怎么能说实话呢?啊,可怜的人,但是我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想将我的国家跟你介绍,希望它能成为你小小的安慰。”
“你说吧,小老鼠。”佳尼丘看出了胖老鼠的恶意,他怒极反笑。
“我原谅你的无礼!”胖老鼠高傲的仰了仰头,“我的国家,每只鼠都要带面具,每只鼠都不能自由说话,不能自由活动,凡是不合我意的都是错的,怎么样,我的国家不错吧!”
“不对,这是错的,你怎么能这么治理国家,人和人应该交心,应该拥有自由言语的权利,不应该由你的喜好决定!”
“哈哈!好笑好笑!”胖老鼠向周围的老鼠使了个眼色,顿时所有的老鼠都用尖刻的声音笑了起来。
“你看,他们过得很满意!”胖老鼠挥了挥他短小的爪子。
“而你,说的话不过是狗屁!”
“什么,你凭什么侮辱我!”佳尼丘愤怒地盯着笑着的胖老鼠。
“哈哈哈,就凭你是狗屁,比奴隶还低贱的大贱人佳尼丘,你为什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你……你……”佳尼丘被气得说不出话,他猛地吐了一口血,双目怒睁,就这么屈辱地死了。
“哈哈!居然这就死了,真不愧是大贱人。子民们,真是好笑!”胖老鼠又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四周呼应起笑声,那个叫三根的老鼠跑到了鼠王的面前,恭维道。
“大王,这真是幕绝佳的喜剧啊!”
“哈哈哈哈……”胖老鼠笑的更得意了。
理想者的悲哀就是使世人愉悦的笑话。
</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