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条顿森林

第十章 瓦鲁斯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天里,玛冬东斯全部时间都呆在了总督府,和瓦鲁斯、维西尼乌斯以及奥萨拉仔细研判整个行省的情况——他惊奇地发现,瓦鲁斯在某些方面对行省的了解,比他这个在日尔曼尼亚呆了十几年的人还熟悉。

    经过德鲁苏和提比略的苦心经营,现在日尔曼尼亚行省的领地相当广大,莱茵河、阿尔比斯河之间以及缅因河以北的大片日耳曼地区都在罗马人管辖下,虽然这种管理相对松散,没有其他行省那些控制严密,它被称为“大日尔曼尼亚”。

    除了“大日尔曼尼亚”,行省还包括莱茵河西岸的一块狭长地带,它们被划分为“上日尔曼尼亚”和“下日尔曼尼亚”两郡,这两郡按其地理范畴和历史沿革其实应该属于高卢。

    由于它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几百年来这两郡成了高卢大门口的“擦脚垫子”,几乎每次日尔曼人渡过莱茵河抢劫高卢都从这里出发。

    所以当罗马下决心征服日尔曼人时,这块狭长的地区理所当然被当作了战争的前哨基地,因此就被划到了日尔曼尼亚行省。由于它们已经被罗马人征服了很长时间,比对岸的“大日尔曼尼亚”繁华的多,虽然和罗马其他地方比起来还是很荒凉的。

    摩古恩提亚库姆就在“上日尔曼尼亚”境内,位于在莱茵河与美茵河交汇之处,是一个罗马的“殖民城”。与那些由精选的罗马公民建立的“公民城”【注1】不同,“殖民城”被用来安置不稳定地区的罗马军团。而在那些“公民城”里公民被视为后备部队,并且担当邻近的当地人的监督者,目的在于同化这些人,公民城被特许有一定程度的自治。建立“殖民城”和“公民城”是罗马向意大利及其以外地区扩张权力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手段,已经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了。

    总督府的书房内,玛冬东斯正在继续着他的介绍。

    “行省主要城市有下日耳曼尼亚的维提拉堡,用日尔曼语说叫“克桑顿”,位于莱茵河与利波河的交汇处;附近有特里森西美亚、波恩、上日耳曼尼亚交界处的雷玛根;其他还有阿古利庇那、阿喜布尔基乌姆城、玛提洛、沃尔堡、温多波纳、特里尔等城市,差不多都是由我们罗马军队原来的驻扎营地发展起来的殖民城。”

    “这么少?”维尼西乌斯不禁插了句嘴,“那在大日尔曼尼亚有多少?”

    玛冬东斯笑了起来,说道:“在那儿除了我们军团的营地还有点城镇的影子,哪有什么城市?谁愿意跑到那鬼地方去,有不足九十个居民点勉强算是镇子吧。日尔曼人没有一个部落是居住在城郭内的,就是有个别住宅也不容许彼此毗连。他们零星散落地逐水泉、草地或树林而居,他们的聚居地和我们那种屋舍相邻的村落形式不一样——在每个房屋周围都留有一块空地,可能是预防火灾要不就是因为他们不善于建筑?”

    “这源自于一个古老的传统——他们认为如果能让自己部族的领土外围有一圈愈大愈好的土地荒芜着,是一件极可赞扬的事情,这表明其他部族抵挡不住他们的威力,所以他们的住宅也保留了这个风俗。”

    瓦鲁斯突然插了一句话,然后没有理会众人惊讶的神情,做了个手势示意马冬东斯继续讲下去。

    “他们甚至不会用石头和瓦,一切营造均用原木,不另加工,也没有装饰和娱目的地方。有些房子会涂上一层亮油油的粘土,倒有点象壁画似的。他们还喜欢在地下挖地窖,在地窖上覆盖一层粪土,做为冬天藏物之用,因为地窖里可以避寒。同时当敌人到来的时候,地面上的物品纵使被抢掠,埋在地下的窖藏或许不至于为敌人发现,或者就因为敌人懒的搜寻而获得幸免。”

    玛冬东斯停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大日尔曼尼亚虽然有着种种不同的地形,但总的来说是一片密林参天,泥泞满地的地区。靠近高卢的这边多暴雨,而靠近诺里克库姆行省和潘诺尼亚行省那边则一年四季总刮着大风。这一大片土地如果认真耕作的话,谷物收获应该还可以,但不适于种植果树。这儿的牲畜繁殖的很好,但不肥硕,也不如我们那儿的美观。日尔曼人以拥有畜群的多少来做为自己财富的象征,这是他们唯一重视的财物。”

    “到目前为止,行省里还没有发现对我们罗马人吸引力最大的金矿和银矿,铁也很少,可能从经济上来说,这块土地对我们罗马唯一有价值的是那条‘琥珀之路’!”

    在座的几个人眼中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狂热的目光,罗马人,特别是贵族对琥珀达到了痴迷的程度,琥珀那温馨的光芒令他们心驰神往——古时候的人迷信地认为天然的物品具有神奇的力量,琥珀就被认为拥有驱除邪恶的能力,琥珀释放出的温暖光芒使之成为太阳的象征。

    罗马人如此喜爱琥珀另外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医疗治病。他们坚信佩带琥珀珠子和护身符可以防止脖子肿大的病症。在罗马,琥珀无处不在,被称为“北方黄金”,一个小小琥珀人像的价格超过了一名活人奴隶的身价。

    瓦鲁斯不禁想起了玛萝尼娅提到琥珀时那闪闪发光的眸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年轻总督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维尼西乌斯打趣道:“我甚至怀疑奥古斯都是不是为了这些珍贵的宝贝,才让德鲁苏渡过莱茵河的?”

    表情严肃的奥萨拉则很快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几乎为了同样目的,正在不列颠岛上进行的另外一场战争:

    自从一支珍珠捕捞队带来一个虽然可疑却十分诱人的情报:那里有珍珠!这种和琥珀一样风靡罗马的珍宝勾起了罗马人的贪婪之心,而不列颠岛在地域上接近高卢使得它似乎正在向罗马军队招手。为此,“第二奥古斯都军团”正在那个贫瘠的小岛上和一群群未开化的野人作战。

    “这条路远古时代即已通行但后来又中断了,现在随着我们罗马武力的降临,这条从罗马边境线上的卡尔农图向北沿奥德河谷或经北海通向波罗的海的商旅路线又被商人们打开了。不仅有琥珀交易,油、酒及陶器等的交易数量更大,铜及其它金属器皿也沿这条路线被运到日耳曼尼亚的腹地和北边被冰雪覆盖的半岛上。”

    “总的来说整个行省是贫瘠的,如果不是为了解除日尔曼人对罗马的威胁的,我们根本对这块土地没有什么兴趣。这块土地对罗马共和国来说价值甚微,几乎不值得花费人力财力去占领——再说这里还住满了一个宁死也不愿丧失自由的强悍的野蛮民族,而我们想要获得的一切完全可以通过我们的出产交换得到。”

    虽然玛冬东斯担任行省代理财务官没有多久,他的总结却是非常全面的,清楚地勾勒出了行省的目前经济上的状况。

    “下面就轮到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里众多的日尔曼部族的情况了。”

    “请等一下,我的玛冬东斯,请你在我接见那些首领时再介绍,我想这样的话,我会印象更深刻一些。”瓦鲁斯阻住了玛冬东斯的话头。

    “我的玛冬东斯,在罗马时,我对这里做过些调查,加上这几天我带来的人的进一步估量,他们给了我以下的建议是:

    ——首先把摩古恩提亚库姆建成公民城,给予在这里定居的人民罗马公民权,吸引人们来这里;扩建摩古恩提亚库姆的港口,使每天来往贸易的船队能够不用再排队靠岸;开凿一条从玛提洛到沃尔堡的运河,这样一条运河不论是对运输还是调兵还是都必不可少的。

    另外,他们发现摩古恩提亚库姆城外的土壤很适于种植葡萄,可以大量种植这种有价值的作物。既然这里可以,我想行省不难找到和这里自然环境差不多的地方。

    至于大日尔曼尼亚,先修筑几条把内地和莱茵河上的港口连接起来的道路;我们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排干沼泽,让那里逐步变成肥沃的土地,不要忘了,我们罗马城原来也是一片沼泽!而且我手下人很怀疑那里还有未被发现的矿藏。”

    “天哪!”玛冬东斯不禁嚷出声来,“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亲爱的玛冬东斯?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什么绝不可能的事!”

    “罗马不会从国库里拨出这么巨大的一笔金钱,何况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战争,就算没有战争开支的需求,我也不认为奥古斯都会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开辟这荒凉的地区,把同样的金钱花在别的地方会给罗马带来更大的收益。”

    突然,玛冬东斯发现三个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错了什么?”财务官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们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笔钱我已经带来了。”瓦鲁斯轻轻说道。

    玛冬东斯倒吸一口冷气,自从瓦鲁斯来到日尔曼尼亚,使他吃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过,刚刚成为瓦鲁斯亲信的玛冬东斯知趣地没有询问这笔金钱的数额和来历。

    维尼西乌斯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说道:“这笔钱主要来自帕提亚人的宝库,罗马人都以为我们把东方的宝藏搬进了罗马的国库,实际上最值钱的一部分财宝已被昨晚带你来的那个侍从和他的三个伙伴偷偷运到了一个只有我和瓦鲁斯知道的地方。再加上昆克提利乌斯家族提供的大笔金钱,哦,还有按惯例为总督上任准备的经费。说起来,奥古斯都这次真大方,比起别的总督上任,他这回多掏了好几倍。”

    “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从我财产里拿出来,下去后我带来的设计师将和你商量具体方案。哪些工程需要先着手进行,你决定就可以了,负责掌管金钱的卡德摩斯会按你的吩咐来支付——除非发现有金钱短缺的情况,就不必来打扰我了。”瓦鲁斯漫不经心地接上了维尼西乌斯的话。

    玛冬东斯的眼睛透出兴奋的目光,“如果这样,瓦鲁斯,不出五年我就会让日尔曼尼亚变一个样儿!”

    “啊,五年对只有几十年生命的人类来说,是个太漫长的时间了。我想在三年内就看到一个富庶的日尔曼尼亚,我的玛冬东斯。”瓦鲁斯懒洋洋回答了兴高采烈的财务官。

    这句话让玛冬东斯冷静了下来,和瓦鲁斯认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已使他被迫养成了认真思考的习惯,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之前被他忽略了的问题。

    “瓦鲁斯,我心中现在有个很大的谜题,以我的智慧暂时还无法揭开它,但是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它说出来?”

    被罗马人所熟悉的瓦鲁斯的迷人微笑又一次出现在他那俊美的面容上。

    “成为朋友之后的最大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对他直言不讳。我是这样认为的,玛冬东斯。”

    “那好,瓦鲁斯,我的疑问是,日尔曼尼亚做为元首直辖的行省,一般总督的任期是三年,也许奥古斯都会给你长点的时间,我想也不会超过五年。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来整治它?如果这片土地是你的私产,我倒可以理解。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玛冬东斯直视瓦鲁斯的眼睛。

    瓦鲁斯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点懒散的影子。

    “是为了一个理想!”年轻的瓦鲁斯用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凝重语气说道。

    “二十几年前,罗马城一个监察官的家里诞生了个男孩,他在一般孩子只知道玩耍的年纪时,却沉迷于他父亲丰富的藏书,他从书籍中了解到生命的短暂,这使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一天晚上,当这个男孩再次想到:总有一天,当死亡来临,他会象沉睡过去那样毫无知觉,他害怕得号啕大哭,跑父亲的书房,打断了正在伏案工作父亲的思路。

    当他眼泪涟涟扑在亲爱的爸爸怀中诉说自己的恐惧时,他的父亲一边怜爱地抚慰自己的孩子,同时却严肃地告诉他——那你就不要让自己在毫无作为之后死去。

    等到他长大,他看到国家只凭私人的被践踏,正直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许多人连祖国和公民权也都被剥夺掉。因此,凭借自己的抱负和雄才大略,尽管还是个青年,在志同道合的伙伴们的帮助下他就为自己挣得了响亮的声名、煊赫的地位,再加上先人那里承继到的庞大财富,众多的门客故旧,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本人也有足够的英雄气概和勤勉精神,他决心为自己、为国家、以及为每一个罗马人改变这一切。

    而现实也给他提供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尽管由于奥古斯都的地位和仔细巧妙的手段使他免于被同时代的人挑战他的权威,不过却不可避免地会导出这样的结论:在他去世时将会出现巨大的混乱!

    从法律上说,在他去世后,元老院和人民将会决定以后怎么办?他们也许会指定另一个“元首”来代替奥古斯都,或者退回到共和制度用年度选举制度来选举官员。不过,无论哪种方式,都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内战。有什么可以阻止军队的指挥官们,让他们不去挑战由元老院选出的新领导人或恢复的共和制度,那么用什么来防止被奥古斯都弹压下去的混乱重新复活呢?

    事实上,奥古斯都看起来已经为解决此类问题做好了准备。简短地说,就是奥古斯都不准备把这个难题留给元老院和人民去解决,而让他挑选的人来继承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权力,不过,在人选方面奥古斯都表现得完全是个标准的罗马贵族——他非常重视他的家族。奥古斯都的解决方法在最高决策圈里,得到了他亲信们的同意,并通过提拔他的族人们掌握实权来保证他的意愿在他死去后能够得到实现。

    这样,有一天奥古斯都去世后,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将别无选择,不得不乖乖把掌握他们命运的权力奉献在那个他选中的幸运儿手里。这样看起来是罗马人自愿拥戴下一个独裁者,而不是靠奥古斯都的意志指定他的继承人作为总督、寡头或者执政官,而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藐视传统并且国王的味道也太重了。奥古斯都在这个问题上真是伤透了脑筋啊!这下屋大维不用担心后世的人们指责他违背了在神前的誓言——我将不再谋求比其他的行政长官更多的权力。“恺撒”这个在帮助奥古斯都建立武装力量中至关重要的名词,也会因此而被世世代代在这个国家里流传。

    随着奥古斯都指定继承人的制度的确立,国家混乱的大门开启了,而且会在将来被证明为动摇我们罗马这个伟大民族的生命力——一个只会服从权威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既便他的继承人是个天才,谁又能保证他的后代们也能一样具有睿智的头脑?何况我根本不认为提比略会是个明智的统治者!

    这样,从屋大维死去的那一天开始,罗马将成为一个赌场!由于他和玛赛纳斯多年的努力,现在只有提比略一个人是赌客,在没有别人竞争的情况下,那诱人的奖金看起来只能属于他了。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我决定加入这场貌似结果已经事先注定了的赌博。

    我的赌注是我拥有的一切,赌的是我们祖国的未来!

    为了赢得赌博的胜利,几年前,我和朋友们制定了一个计划:它在罗马萌芽,在叙利亚成长,将在日尔曼尼亚结出果实……尽管发生了一些情况使计划遇到了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至于这是个什么样的计划?维尼西乌斯,就由你对我们亲爱的玛冬东斯讲述吧,我有些累了。”

    说完这句话,瓦鲁斯就适意地把身子倚在长榻的靠枕上。

    “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在叙利亚建立复兴共和国的势力——哼,亚洲人习惯于服从权威,又有丰富的人力物力资源。一旦罗马的政治天气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将利用这个一切按东方思维考虑问题的地方民众、已无比崇拜瓦鲁斯的叙利亚驻军组成一只大军,向罗马城进军。提比略固然是个不错的统帅,可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部下在面对罗马的敌人时才会忠于他,而当他们看见打着一面恢复共和制度的军旗、由罗马人组成的军队时,这种忠诚还会剩下多少就很值得怀疑了?

    可是,由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的发生,使这个计划遇到了严重的挫折。”

    说到这儿,维尼西乌斯止住了自己的话语,用内疚的眼神看了瓦鲁斯一眼。

    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睛,玛冬东斯是摸不着头脑,奥萨拉则象一个看见自己的两个小孩干了蠢事的慈爱的祖父那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的维尼西乌斯,你走神了,玛冬东斯还在等你接着往下说呢。”瓦鲁斯亲切的目光责怪着自己的挚友。

    “出于某种原因,瓦鲁斯叙利亚总督的职位被屋大维提前解除了,并不得不在玛赛纳斯严密监视下呆在罗马城里。如果情形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我们只能准备在奥古斯都葬礼上发动一场暴动了,这样风险极大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小!然而我们已别无选择了:等提比略上台之后,他脾气可不象奥古斯都,他才不会顾忌罗马人怎么想呢!我想这个性格阴沉暴虐的家伙会做的事就是往瓦鲁斯那栋豪华宫殿里派一位使者,并微笑对他说——瓦鲁斯大人,恺撒赐你死!

    幸好命运女神没有抛弃我们,瓦鲁斯通过仔细分析罗马的情况,发现多瑙河地区民众的愤怒已到了爆发的边缘,就等一颗火星把它点燃,而提比略还丝毫没有察觉——他实在不是个适合治理地方的人物。

    这样我们就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而且,我的玛冬东斯,你也看到了,这个计划目前进行的还算顺利——我们又有了一个行省和一只军队!

    现在比那时候的情形更加有利:未来几年,罗马的军力将全部被多瑙河这个泥潭吸进去,内地再没有具有抵抗能力的部队了,这里还有一个还未被我们征服的马可曼尼部族。屋大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日尔曼尼亚的3个军团替罗马看好北大门。这时候,屋大维可不敢让这里出半点差错。

    为了给提比略铲除可能的对手,罗马能打仗的老将几乎都已被诛杀干净了,年轻一代又没几个愿意到战场去获取自己的荣誉。这样,就只有瓦鲁斯才能担当这个重任。所以,起码在多瑙河战事结束之前,屋大维不会动瓦鲁斯。而多瑙河那边,据我们判断,即使提比略一切顺利,恐怕也要三年。而只有冥王哈得斯才知道奥古都斯还有没有三年的寿命?哼,从罗马人的寿命来看,他年纪可不算小了。

    万一上天真把这个机会赐与我们,相对来说就简单的多了,我们从这里顺势而下,占据莱提亚行省,把提比略和意大利隔绝开;叙利亚军团迅速通过亚细亚行省,席卷整个东方殖民地;很快,提比略就会发现,海峡对面的亚洲土地上,出现了一只对他极不友好的军队。同时,我认为,憎恨他的多瑙河部族不会放过这个除掉仇人的难得机会!我们在罗马城的朋友也向我们保证——到时候,他们不会闲在一旁看热闹。”

    “情况并不全象维尼西乌斯说的那么乐观!”瓦鲁斯淡淡说道:“我原本打算通过对马可曼尼人的战争,让这里的军团服从于我,胜利后再把勇悍的马可曼尼人编入计划中将来与提比略决战的军队。屋大维该是猜到了我的企图,钦定了和他们的合约,又让提比略带走了这里、也可以说是罗马最精锐的五个军团,加上即将开赴多瑙河的罗马各军团,他手里就有十五个军团了。

    而我们有把握的只有军团,只有这里的三个、叙利亚的三个,就算提比略手下的‘铁壁军团’和‘掷闪电者军团’站在我一边,那也是十三比八!这还没算态度不明的非洲的罗马军团、西班牙的罗马军团以及罗马城的近卫军。”

    “既便那样,你也会打赢的。”奥萨拉难得地开了次口。

    一丝微笑在瓦鲁斯的唇边飘过。

    “我不认为我会输。”他简短地回答。

    “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三年内把日尔曼尼亚变成一个可靠的后方!让它的土地成为未来用来重建共和国的军队的粮仓!让这里数不清的日尔曼人成为我们军团取之不尽的兵源!我亲爱的的玛冬东斯,现在你应该了解,瓦鲁斯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金钱带到这里吧。”维尼西乌斯结束了他的介绍。

    “在来这里的旅途中,当我把头依在美丽的阿契丽娅的肩上观赏风景时,一个新想法突然钻入了我的脑海,现在我说出来请你们斟酌一下。”瓦鲁斯说道。

    “如果奥古斯都安然渡过了这段时期,这很有可能——我离开罗马前刚刚见过他,他精神看上去还蛮不错。多瑙河战争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我以新的叙利亚行省总督的名义,挑选几个日尔曼部族到那里移民,如果用给予罗马公民权和分配当地肥沃土地做诱惑,我想一定会有不少部落乐于从命。当他们路过诺里库姆、潘诺尼亚时,我才不信提比略会对这些出现身后的日尔曼人无动于衷,尤其,他们又是我派去的。

    只要他做出一点戒备的举动,一个消息立刻会在这些头脑简单而又脾气暴躁的野蛮人中传开:提比略打算劫掠他们,并把他们都变成奴隶!在罗马叙利亚行省总督已经允诺让他们成为罗马公民,并有一块肥沃的土地在等待他们的时候,提比略为了自己的私欲却要让他们沦入奴隶的悲惨境地!他们首先想到会是向我——他们的保护人求援,我就以保护罗马公民的名义带领这里的军团去帮助他们,后面还会跟着愿意去解救他们同胞的其他日尔曼部族。”

    瓦鲁斯长吁了口气,“罗马城的人常问我:假如你和提比略,两个从未被打过败仗的将军在战场上相逢,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那一刻,他们就会知道答案了。”

    “还有不少因素能阻止你们这场注定将载入史册的碰面,瓦鲁斯。”奥萨拉毫不客气地说。

    “我也想到了,不过还是请您先说,我的奥萨拉,难得你今天肯赏脸说这么多话。”

    “好,虽然奥古斯都答应过你,之后任命你为叙利亚的总督,先不说多瑙河战事即将结束时他还会不会遵守诺言?就算是,我不认为到时候他的任命书会那么痛快地送到这里,你怎么能让那些野蛮人相信你?”

    “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服从,我会做到这点的。还有三年的时间,我将让每一个日尔曼人都把我的名字和他们崇拜的神祗放在相同的位置!”

    “如果提比略变聪明了,不做出刺。哪怕他们中有些聪明的家伙猜出了实情,日尔曼人也被绑到了我的战车上。

    用恺撒渡过鲁比孔河时说的那句名言【注2】来形容那时的情形很合适,或者……用赛里斯流传的一句谚语可能更恰当——‘箭已经搭在了弦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它射出去了’。你们认为如何,我的朋友们?”

    奥萨拉习惯性地抿住了自己嘴唇:“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但我不得不承认它有可能成功。”

    这是他的结论。

    随后,老将军眯起了眼睛,盯住了那个在这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人。

    “你会参加这个年轻人异想天开的计划么?玛冬东斯。”他的语气非常平缓。

    玛冬东斯苦笑了一下:“在听了这么多秘密后,你认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奥萨拉?”

    瓦鲁斯认真看着玛冬东斯,足有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克勒蒙斯,”他轻声呼唤道。

    “我在,我的主人。”总象影子一样跟在瓦鲁斯身后的高卢青年突然出现在房间内。

    “昨晚,亲爱的玛冬东斯离开这个房间后,我是怎样吩咐你的,请你在这里再重复一遍。”

    “您交待我,预备一份把伊庇鲁斯庄园和附近土地赠与玛冬东斯大人的文件,并随时准备好护送他和他的家人去那里。”

    “我交待的事情执行的如何了?”

    “赠与证书已经准备完毕,就等您签署了。负责护送的人员是我亲自挑选的,由卡德摩斯带队,您知道,那里的管家认识他,车辆也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现在你可以退下去了。”瓦鲁斯的表情显示他很满意他手下的工作效率,然后转向玛冬东斯,“我绝不强求别人加入这场危险的赌博中,您看,我已为您准备了一个安逸的下半生。如果您愿意的话,您现在就可以收回昨晚在我面前的誓言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把刚才听到的一切不要在其他人那里提起。”

    “在我做出的回答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奥萨拉,你怎么会参与这项事业的?维尼西乌斯我就不必问了,只要是罗马人,都知道他和瓦鲁斯情逾兄弟。”

    “啊?!不是每个老人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都有机会看到、更不用说参与到一个既危险又刺激的大事件里去的,我怎么会错过?”奥萨拉冷峻的面孔绽放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

    “那好,我以至高无上的朱庇特的名义起誓,我将把我全部的智慧和力量投入这项崇高的事业中,即使为此付出我的生命也不后悔!”玛冬东斯激动的说道。

    “我们向你保证,在养育我们的罗马需要我们贡献生命的时候,我们一定不会犹豫!”屋里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回答他。

    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玛冬东斯热泪盈眶,“如果德鲁苏大人能看到这一切该多好。”

    “我想德鲁苏此刻一定在天上朝你微笑。”奥萨拉今晚第二次露出笑容。

    “诸位朋友们,我想休息了,明天要进行交接仪式,还要接见日尔曼人的首领们,唉,又是漫长的一天!”瓦鲁斯不胜慵懒地感叹道……

    楼上瓦鲁斯的卧室内,妹妹亚马逊已经在设计精美的床上安睡了,只有姐姐阿契丽娅起来迎接他。

    在阿契丽娅侍奉下换上丝绸睡衣后,瓦鲁斯拥着她来到了床上。“今天工匠们终于把浴室修好了,到这里后第一次舒服的洗了个澡。”阿契丽娅娇嗔道,“城里的浴室又小人又多。”

    瓦鲁斯嗅着她身上浴后特有的清香,把手伸进了阿契丽娅的睡袍内,一边抚摩着她光滑的身子,一边轻柔说道,“怪不得你今晚这么香,浴室还满意么?”

    “真漂亮,比你在罗马的浴室也差不了多少,你没有看到亚马逊高兴的样子,你手下的人真能干,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就能盖出一个大理石的浴室出来。”阿契丽娅忍受瓦鲁斯手引发的体内热潮,轻轻咬着下唇。

    “明天她会更开心的,你们就要看见自己的同胞了,我会让他们象迎接女王一样欢迎你们回到故乡的。”

    “好久没有见过故乡来的人了,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阿契丽娅抵挡不住身体热度的提升,喃喃呻吟起来,“我也想看看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

    一丝笑意在瓦鲁斯脸上浮现,随即他声音变轻了,因为亚马逊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了。她不满地转了个身,象只小猫一样蜷缩进瓦鲁斯怀中,瓦鲁斯笑了笑,温柔地把手伸向亚马逊睡袍的衣带,轻轻拉开了它,让她娇美的裸现在自己眼前,阿契丽娅含笑看着瓦鲁斯的动作,也慢慢解开了自己的睡袍……

    注1:即在第八章“日尔曼尼亚”中提到的“自由城市”和“殖民地”,德鲁苏的遗体就是由这些城市的代表护送到罗马城的。

    注2:恺撒在渡过鲁比孔河向罗马城进军时说:骰子已经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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