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过。”红杏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大德问。“石榴哥哥,你是哪个院的,叫什么名字?”
大德一一答了,瞄了主厢一眼,问:“这花瓶还要搬么?”
“搬不了,我瞧少爷今天肯定不出来了,这晚膳也不知道要不要传。”红杏说完,幽幽叹了口气。“真羡慕少夫人,少爷得了什么好玩意都肯定给她留一份,初一十五例必到少夫人房里去,你说哪家的夫人能有这么好?”
“他有三房侍妾。”大德没忍住,吐糟了句。
太可恶了,娘子这么好,怎么还能娶侍妾!
不过娶了侍妾,胡世昌待在娘子身边的时间就少了!
大德在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中挣扎着,不知道是该希望胡世昌多娶几房侍妾,还是希望他把侍妾都赶出府去。
“男人有钱都会三妻四妾,少爷只有三个算好的了。”红杏当了这么多年的丫环,这些事听得太多了。
“我不会。”他现在应该算有钱了,可也不只有娘子一个?
“是喔,那青梅可真有福气了。”红杏对青梅挤眉弄眼道。
大德正想问这关青梅什么事的时候,一个小丫环走来朝红杏福身道:“红杏姐,少爷说传晚膳。”
“我知道了。”红杏抬头看看天色,对青梅道。“我们得回厢房伺候啦。”
青梅苦着脸点点头,转过去对大德道:“聚福,你先回去吧,我明儿找你聊天。”
大德依言离开,但却没回外院去,反倒是悄悄绕到主厢附近,想看娘子一眼,或者听听她的声音。
主厢外站了好几个下人,想要近去不易,大德只能伏在草丛里远远看着。天色渐黑,窗棂间透出昏黄的烛光来,一男一女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窗纸上,亲昵的举止一览无遗,大德不知为何心里冒着酸,泛着痛,双掌死死地紧握成拳,恨不得伸手把那窗户砸个稀巴烂。
他眼睁睁瞧着他们用晚膳,瞧着他们聊天,瞧着他们下棋,最后瞧着丫环吹灭了灯火退出房外。
娘子……
大德愣愣地凝望着那扇近不得的窗户,心里空落落无所依。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娘子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她温柔的笑?
大德不曾想过的是,这个机会隔天就出现了。青梅整天不见人影,关瑶向身旁的红杏问起,红杏偷笑着把青梅跟“石榴哥哥”两情相悦,每天在石榴花下诉衷肠的事说了,关瑶听罢挑眉道:
“有这样的事?青梅确实也不小了,这样吧,下午把那个石榴哥哥叫到玉瑶院来,若是个老实的,我便作主把青梅许了他。”
这个“石榴哥哥”确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问题是你真的要把青梅许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很抽啊,抽到都没人留言了(好吧这是我自我安慰的词儿……),今天一看到留言就跑来更新了,所以留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请不要大意地用留言淹死我吧!!!
☆、五十四 再见
大德听到少夫人的传召,喜出望外,青梅也雀跃万分,拉着大德不住提醒他要机灵点,别惹少夫人生气。
两人再三确定自己仪容整洁,才兴奋又忐忑地朝玉瑶院去。路上不断有闻讯的丫环家丁向青梅道喜,青梅羞红了脸不敢正视众人,大德却毫无所觉,只知道他快要见到娘子了!
来到玉瑶院门口,红杏笑着迎了出来,挤眉弄眼取笑了青梅一会,直到青梅跺跺脚想打她,她才进去通传,未几便出来把他们带进正厢里等着,说主子一会便出来。
伴随着馥郁的香气与叮当环佩声,珠帘后款款步出一个窈窕佳人。青梅赶紧拉着大德跪下,让他垂首敛目,别唐突了主子。
“我想看……”大德悄声抗议。
“不许!”青梅凶狠回绝。
倒是关瑶看到大德壮硕的身子,脚步一缓,眉头轻皱。这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但那人此刻该在万里以外的南门关,怎么可能出现在宰相府呢?她摇摇头甩去这愚蠢的想法,在两人面前的紫檀椅坐下,红杏立刻奉上杯大红袍,关瑶轻抿了口,放下茶蛊,才缓缓地对大德道:
“你就是聚福?”
五年后乍闻娘子的声音,大德激动了,良久说不出话来。旁边的青梅急得要死,深怕这件事因他忽然哑巴黄了,硬着头皮代他应道:
“回少夫人,聚福没见过贵人,这才失礼了。”
“没关系。”关瑶笑了笑,转为问青梅。“你这丫头真拿定主意了?当了别人的娘子,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青梅红着脸点点头,关瑶正笑着,一把她从未忘怀的男声却轰然响起,把她的冷静自持炸成粉碎:
“当娘子,真的是一辈子的事么?”
关瑶笑容僵住,难以置信地转向一直垂首的大德,凝视良久,才以带着轻颤的嗓音道:“你……你抬起头来。”
大德依言抬头,在五年后的这刻,对上那双早己铭刻在心的眼眸。
虽然他的脸色黄得很古怪,眉毛浓了不少,嘴唇有点青紫,但这么一个变了色的大德,关瑶还是认出来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不发一言,手难以自制地抖着,裙裾被她抓得皱成一团。
“少夫人,您怎么了?”红杏发现关瑶的脸色蓦地变白,担忧地问,但她那一声“少夫人”,却提醒了关瑶她的身份与责任。
“我没事,只是忽然有点累了。”她尽可能压下自己的情绪,整了整表情,重新看向堂下跪着的两人。红杏说他们两情相悦,青梅的娇羞模样亦明显是已芳心暗付,难道她跟大德真的……
这情况她在五年前假死离开的时候已经想过,她甚至希望大德能找到个平凡的妻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现下不是遂了她的愿望吗?怎么她竟然会心里发苦,甚至想把青梅赶出去?
慢着,大德明明是个大将军,为什么会在宰相府里当下人,还跟青梅好上了?她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别让他傻傻地误堕陷阱。
“聚福,你进府多久了?”
“三个月了。”
“你在府里干的什么?”
“找娘子啊。”大德看着她傻乐,他终于找到了!
而他身边的青梅也在傻乐,这聚福怎么说得这么直白!
可关瑶却明白了大德的意思,鼻子一酸,差点被他这句简单的话逼出眼泪来。默了一会敛好情绪,她才继续道:
“你家里都有谁,怎么会让你进府来?”
“和儿、小孟和槌头本来也想来,但没选上。”大德挠挠头,又笑了。“他们在家等我的消息呢,知道我找到娘子了,一定会很高兴。”
青梅虽然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但听到聚福的家人都欢迎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脑子里甚至已经在幻想婚后的美好生活。
关瑶看到正沉醉在想像中痴笑的青梅,皱了皱眉,以带着酸意的声音问大德:
“你要娶青梅为妻?”
青梅也用闪闪发亮的双眼看着大德,大德却搔搔头,疑惑地问:
“我有娘子了啊,为什么要娶她?”
“什么?!”青梅傻住了,杏眼圆瞪看着大德。“你有娘子了?!”
“是啊。”
青梅哪曾想过他答得如此爽快,愣了愣才问:“你、你不是说不会娶妾么?”
“是啊。”
“那你、你怎么……你不是跟我……”青梅又羞又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哇一声掩面跑出去了。
“哎,这……”
“你跟着去看看,别让青梅干出傻事来。”
“但……”红杏瞧瞧主子,又瞧瞧大德。
“能出什么事来,你当外面的守卫是摆着好看的吗?”关瑶有点不耐烦地道,“快去!”
“是。”红杏应了声,对着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大德哼了声,恨恨地抛下句“臭男人”才匆匆追出去了。
厢房里只剩下二人,大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久违了的面容,低低地唤:“娘子……”
“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关瑶此时已理清思绪,打定主意狠心不承认。“先是欺骗青梅的感情,后又胡言乱语,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官府处置?!”
“你不会的。”大德认真地摇头,然后嘻嘻一笑,“你舍不得。”
“……”
这家伙,竟如此有持无恐,真吃定她了是吧?不过她确也不能真把他绑去见官。
“娘子,我跟和儿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要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关瑶,你要狠心,要狠心!“青梅应该不想再看到你,你去帐房领十两银子,然后离府去吧。”
“我不走。”大德摇头。
“由不得你。”他此刻该在万里外的南门关,若被胡世昌发现他根本未出京,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坏心思来。
“你若赶我走,我就自己再爬墙进来。”
“……”这人怎么几年不见,无赖了这么多?“你留在这宰相府想干什么?”
“跟娘子在一起啊。”大德说得理直气壮,关瑶却头疼起来,揉着额想缓解不适,大德见状担忧地劝。“娘子,你别生气啊,千万别生气……”
多少年没听过他这话了?关瑶心中一紧,胸口还真的微微泛疼,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前,大德再也顾不得跪着了,扑到她面前紧张地问:
“娘子,你怎么了?我现在去找大夫!”
“回来!”关瑶赶紧喝止他,眼眸凝视着他好一会,知道自己要不把话说清楚,大德是不会死心的,只好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是胡世昌的妻子,胡宰相的儿媳,怎么也没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就当我五年前真的淹死了吧。”
“但你没死啊,怎么能当真淹死了呢?”大德搔搔头,疑惑地问。
“……”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关瑶决定暂时搁置这个问题,拿出最大的耐心柔声地劝。“反正我是不能再当你的娘子了,你就出府去,别再回来了。”
“你刚才说当了娘子不能后悔的。”大德不服气地拿她的话堵她。
“但我是先当的胡世昌的娘子。”想起胡世昌的威胁,以及胡府在朝堂的影响力,关瑶把心一横道。“我跟胡世昌是拜了天地的正式夫妻,你跟我不过是对假夫妻而已。”
大德似乎被打击了,沉默了会,委屈地吐出几个字:“我那时候就说该拜一下堂的,可你说不用。”
“……”她绝对不是埋怨那时候没拜堂好吧?这也不是拜了堂就能解决的好吧?“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你死心吧。”
“那我就留在这儿好了,万一你心疾发作,我也能替你去找大夫。”大德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勉强,知他如她,关瑶当然知道他是说真的。
“那你的大将军不做了?”
“我比较想做娘子的相公。”他憨笑着,摸摸头答。
关瑶抿了抿唇,闭眼狠道:“但我已经有相公了。”
“那……我当你娘子?”
“……”秦明月抚额,这都什么!“我是女的,只能有相公,不能有娘子。”
大德苦着脸思考办法,关瑶怕他会说“那我当你儿子”这种话,立刻开口道:“你把我忘了吧,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子……”
大德坚决摇头,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劝,他也固执地不肯离开。关瑶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搁狠话: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假死吗?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我玩够了,玩腻了,我不想玩了,我要回来做有权有势的郡主。那段经历对我来说只是个游戏,你对我来说只是个玩具。我坚持不拜堂,不跟你有肌肤之亲,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因为我早就打算回京来,继续当我的胡家媳妇!”
关瑶一边说着违心之论,大德一边摇头,“谁对我好我知道的,娘子不是这样的人,你别骗我了。”
这家伙,平时不见他这么聪明!
“总之你别再来纠缠,否则你会身败名裂!”她恫吓他道。
“是不是身败名裂了,我就能继续待在这儿?”他很是纯真地问,还点点头赞成。“那挺好的啊,要怎样才能裂呢?”
“……”
“要不你告诉我这东西在哪儿,我回去自己摔几下?”
“……”
关瑶真是被他气得无力了,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之际,外面却传来丫环的问安声:
“少爷吉祥!”
是胡世昌,他今天竟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留言,我又跑来更新了。为了证明我是个亲妈,这章大德和娘子立刻就见面了,还相认了!啧啧,我这亲妈从来不拖戏,这速度简直比火箭还要快!
胡世昌来了,该把这俩拉去浸猪笼呢,还是拖出去乱棍打死呢?快留言告诉我吧!
☆、五十五 暗斗
关瑶看了眼大德蹩脚的“易容”,胡世昌十有八九会认出他来,连忙拉着他进了内厢,打开一口大木箱把大德塞进去,合上盖子前还严肃叮嘱:“别出声,别出来!”
大德用大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点头。
刚把盖子合上,外头就传来胡世昌的声音:“怎么不见了红杏和青梅?”
“青梅想家了,我让红杏去陪她。”关瑶从容地从内厢步出。
“那也不能把主子一个人扔在屋里。”
关瑶与他聊了几句家常,胡世昌轻轻对左右打了个眼色,待得下人都退去了,他立刻对关瑶道:
“京郊守将因瞒丧不报被撤官了,皇上正在考虑替补人选……”
“我今天不想谈这事。”她是不想让内厢的大德听到这些东西,可胡世昌却以为她拒绝帮忙,挑眉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没忘,但我今天累了,这事明天再谈吧。”她说罢还揉了揉额,表示自己身体真的不舒服。
“不行,明天上朝时皇上就会下旨了,这事一定要今天想好对策。”胡世昌断然否决了关瑶的提议。
“那你先让我想一下,晚膳后我给你答覆。”
“晚膳就摆在这儿吧,反正我还有其他事要跟你商量。”胡世昌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关瑶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谈这事。”关瑶见胡世昌坚持不走,她只得自己往外走去,但胡世昌哪容得她就此离开?竟伸手拉住她的袖摆猛地把她拽回去!关瑶冷不防他有此举动,差点摔坐地上,还好双手在千钧一发间抓住了桌缘。
“你疯了你!”
胡世昌却见不得她好过,双手掐着她双颊,鄙夷地问:“怎么,你又想跟我对着干?”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关瑶一把拍开他的手,颊上现出两道被手指掐出来的红痕。
“我胡说八道?”胡世昌嗤笑了声,站起来俯视着狼狈的关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所谓的帮忙,有哪一个不是对杨士德有好处的?我不揭穿你是不想大家撕破脸。现在这个京郊守将若我拿不下来,你就等着到天牢去寻那j夫吧!”
躲在箱子里的大德听了,嘴角上扬,他就知道娘子是护着他的。
“怎么,你想跟我撕破脸?”
“哪又怎样,我忍你够久了!”这五年关瑶一直紧紧抓着关家留下的势力不放,甚至几次三番趁机壮大势力,隐然与以胡府为首的文臣生出抗衡之势。胡世昌一直想分化收买这批武人,偏偏武将都爱讲信义,计划进行得极为困难,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真是辛苦你了。”关瑶坐回凳子上整了整散乱的裙裾,不慌不忙地问。“你以为斗倒了薛忠,赶走了倪副将,收买了林将军与元副将,就有本钱来逼迫我了?”
胡世昌闻言大惊,这些事情他都绕过关瑶进行,怎么她竟然会了如指掌?瞧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难道……
“没错,若不是有我‘帮忙’,你以为你会做得如此顺利?”
听到自己筹划良久的计谋被关瑶道破,甚至被她将计就计用作陷阱,胡世昌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地指着关瑶吼道:“你这恶妇,我当年就该一剑杀了你!”
“可惜你没有,不是吗?”关瑶回了他一个甜如蜜的笑。“从你逼我回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现在你抓着我的小辫,我也抓着你的把柄,你想把我利用透了,再用来威胁杨士德的如意算盘,只怕一辈子都打不响。”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胡世昌气红了脸,自靴筒里拿出防身匕首,刀锋一转就架在关瑶白晢的颈项上。“就算我现在就杀了你,谁敢多话?”
一直躲在箱子里的大德听得不对就想掀了箱盖往外冲,耳边却听得关瑶暴喝一声“你敢动?!”,立刻灰溜溜地缩了回去。关瑶这句话的确是说给大德听的,可胡世昌不知道,狞笑着接口问:
“怎么,你怕了?”
“我怕?呵,你杀啊,皇上亲封的雍德邵主、关将军唯一的女儿在胡府暴病而亡,我真想看看你怎么解释呢。”关瑶丝毫不惧,甚至还轻笑起来。“还有,你这几年借我关家势力安插的人,以为真能顶大用么?像那个冯三,你就没发现他传回来的消息与实际不符?还有那吴四,他一直在找的虎符位置找着了没?”
胡世昌愈听脸色愈黑,这女人竟然都知道!除了这些,她还暗地里干了什么?想到此处,胡世昌知道今天是不能动关瑶了,不,在他未拔去她布下的所有钉子前,他都还要依仗她!于是他马上变脸,把匕首收回来,客气地笑着对关瑶赔礼:
“我只是跟娘子开个玩笑,哪会真伤着你呢?”
“是啊。”关瑶挑眉笑着点头。“可我确实被吓到了,若相公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我想早点休息。”
“当然的,有什么事情能比娘子的休息更重要呢?”胡世昌假笑着退了出去,直到他走远了,一直挺直脊梁的关瑶软伏桌上,冷汗汩汩而下。这胡府益发不能待了,但她背着这样的身份,还背着大德与和儿的性命,天下再大又哪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说什么她都得撑下去,直到大德与和儿再无后顾之忧为止。
拖着疲乏的身躯摇摇晃晃地回到内厢,关瑶打开了木箱的盖子,看到大德亮晶晶的眼眸里充满关怀,心中一暖,觉得自己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娘子,你跟我走吧。”
关瑶苦笑着摇头,“我走不了,你乖,快点离开吧。”
大德还想拒绝,关瑶又道:“你若不走,让胡世昌发现了,我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大德沉默地抿了抿唇,认真地问她:“娘子,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告诉我,若你能选,你愿意回来当我的娘子吗?”
关瑶闻言不语,只是眼角忍不住溢出两行清泪。她这几年所受的苦,能得到他的体谅与怜惜,能让他只身犯险进府里寻人,能得到他这句问话,足够了。
大德见她落泪心都疼了,以自己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温声细语地哄:
“娘子,别哭,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把你带出去。”
关瑶轻轻摇头,牵起大德的手默默地拉着他出厢房,大德手掌一僵,然后用自己的大掌紧紧包着她的手,就像是怕包不严密,下一秒就会失去她一样。
此时天色已黑,只有一弯月亮挂在天上,关瑶避开了所有守卫出了玉瑶院,在院门前幽幽地对他道:“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走后别再回来。”
“娘子……”
“这辈子我除了死,只怕不能离开胡府了。大德,若真有来生,咱们到时再做夫妻吧。”
关瑶佯装轻快地说罢,瘦弱的五指想抚上大德的脸,但在快要碰触到他的体温时,她收手了,还抽回被他握着的手,闭眼转身不再回头,只余下青石板地上晶莹的水滴倒映着粼粼月光。
大德一直痴痴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望着那座幽深的华丽牢笼,对着虚空起誓:
“娘子,你等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一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
《家有惡霸》 雙三 “你、你想干什么?” 许世豪没说话,很严肃地看着方澄,像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下一秒却探头啄了一下她的唇。 方澄懵了,是她有错觉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许世豪又探头再啄了一下。 然后又啄了一下。 再啄了一下。 “方澄,我决定了。” 方澄眨了眨眼,茫然地抬头,耳边响起许世豪斩钉截铁的宣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五十六 连累
一年后。
关瑶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情报,胡派不仅拿到京郊守将的名额,还顶上了不少重要的实缺?胡世昌到底干了什么,为何他的势力忽然就扩大了这么多,这下怕连皇上都压他不住了。
果然,不到半年,她在深闺也听闻胡府势力之大,竟可操纵衙门的判刑,所有上呈皇帝的奏折,胡府也会有一份。胡府旁系及下人仗着权势于全国各地横行霸道,圈地屯田,强抢民女等情况屡见不鲜。
胡府自然知道这样发展下去讨不了好,想亡羊补牢,但胡家为百年世家,枝叶繁茂,旁枝多了确实不易办,兼且利益当前,谁还管得了主家声誉?因此除了京城,地方的问题却是愈演愈烈了,苦主状告歹徒反被下狱,全国怨声载道,原本备受士林称誉的胡府立刻成为声讨对象。
胡世昌虽为这些事烦恼着,但这些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简直可以呼风唤雨!什么关家,什么杨士德,只要再过两月,便能被他全部扳倒!
他跟关瑶在撕破脸后早已无话可说,现下胡府得势,他亦不用再演戏,初一十五不再到玉瑶院去,唯一是碍于不想留下宠妾灭妻的污名才留着她。但今天收到的一则好消息,让胡世昌心情大好,决定去看看关瑶是如何落魄,如何绝望。
甫踏进玉瑶院,看到关瑶脸色不善地瞪着他,胡世昌脸上不自禁露出笑容,故意道:“看来你已经知道外面的形势了。”
“无耻之徒,你不配踏进我院落,给我滚出去!”
“滚?这是胡府,该滚的绝对不是我。”
“胡世昌,我本以为你只是贪图荣华富贵,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无耻的窃国贼!”看着大荔政权旁落,父兄打下的江山被胡世昌蚕食,关瑶真是恨不得把他立斩于面前。
“窃国贼?这词儿不错。这世道一向有能者居之,败者只配为寇。”胡世昌气定神闲地走进厢里,在关瑶对面坐下,关瑶立刻站起来移到别处,表示自己不屑与之为伍。
“亏你胡家三代为臣,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说话。若我父兄尚在,哪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你父兄?”见一直阻碍他进行计划的关瑶还端着郡主架子,以为自己还是个高傲的贵女,胡世昌就想把她的骄傲粉碎。“他们已经为寇了,不是吗,拥兵自重满门抄斩啊。”
“那是你岳家,你怎能如此说?!”当年关将军对胡世昌视如亲子,关瑶真后悔昔日没能看穿胡世昌的小人之心。“你可还有一点良知?”
“良知?那东西值多少钱,能封王拜相吗?”胡世昌打开摺扇轻轻扇风,得意地以久藏心底的秘密一举击溃她。“你以为先帝为什么会第一个拿关家祭旗,又怎么能拿到关将军谋反的证据?关瑶,枉你自负学贯古今,竟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你、你是说……”关瑶难以置信地指着胡世昌,抖着嗓子问。“关家满门俱灭,是你在背后……”
“对,那是第一步。只要国无能将,荔帝必用文臣领兵,到时胡府尽握文武大权,要得这天下又有何难?”胡世昌筹谋已久的计划已近成功,他内心逼切地想与人分享,想得到旁人的认同与夸赞,而被他软禁的关瑶无疑是最好的对象。看着她惊怒交集的表情,悲愤憎怒的眼神,他心中不住涌起愉悦的快意。
竟敢与他作对?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该臣服!
“我以为你只是袖手旁观,但原来、原来是你献的毒计!”
见胡世昌毫无愧色,甚至洋洋自得,关瑶忍不住拔下头上金钗扑向胡世昌,想杀了他给父兄赔葬,可她这弱女子又岂是他的对手,他一把将她摔到地上,冷冷地俯视她道:“别逼我杀你,我还想把你留着,让你亲眼看着那j夫怎么死,看着这大荔改姓胡!”
“胡世昌你不是人,你连禽兽都不如!”如果说关瑶以前只是怨他无情,现在她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热饮其血!
“我当然不是人,我是命定的帝皇!”胡世昌哈哈大笑,昂首步出玉瑶院,关瑶想冲过去却被门外的守卫拦下,她不得已只得回转屋内,苦思对策。
胡世昌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大德了,毕竟大德是除他之外兵权最重的,在各场大战与士兵一起出生入死,在军中威望不低,朝政上又一直有关家势力护航,再加上她与大德的纠葛,胡世昌肯定会对大德不利。
她要通知大德,她要报讯!
写好了字条,她想找人送出去,岂料唤了两声青梅红杏皆没应答,反倒是走来一个面生的壮实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少夫人有吩咐?”
“我的丫环呢?”
“那两个丫环没把少夫人伺候好,让您心浮气躁的,爷替你把她们撵出府去了。”
关瑶闻言心脏如针刺般剧痛,胡世昌显然是不满她拿金簪刺他,报仇来了!可怜青梅红杏跟了她五年,现下被赶出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维生,红杏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妹呢。
关瑶知道胡世昌如此施为,院里所有仆从必然都换过了。她垂首凝视手中的字条,明白自己再也无法示警于他,黯然良久,不知自何而来的水珠落于其上,滴嗒一声碎裂开来,伴随的还有她低哑的轻喃:
“相公,对不起,我终是连累了你。”
※ ※ ※ ※ ※
随着时间推移,胡府的势力益发庞大。为安全起见,胡世昌与父亲从来不一同上朝,以免荔帝狗急跳墙纠集亲信生擒二人,而被架空的荔帝对此亦敢怒不敢言。
这天,胡世昌无视先帝遗训,乘着八骑马车直入皇宫,到了大殿前才施施然下车,撩起袍摆上了白玉阶,无视龙椅上已然端坐的荔帝,眼光朝内侍监一扫,尖细的嗓子立刻高喊:“早朝开始。”
朝臣们皆自肃立,无人出列,胡世昌踏前半步,朝前方的荔帝道:“昨议开阳郡守一职,臣建议由七品侍郎林之接任。”
他话音刚落,身后各个公卿已躬身齐道:“臣附议。”
荔帝眉头一皱:“朕记得此林之曾涉贪污渎职之罪,被贬三级,接任开阳郡守似乎不妥。”
胡世昌闻言眉毛一挑,“臣以为林之为开阳郡守的‘唯一’人选。”胡世昌特别加重了“唯一”二字,明示荔帝把此肥缺送到自家人马手中。
“如此决定,朕觉得……”
“皇上,您别无选择!”胡世昌不知荔帝今天为何忽然反抗,全没之前唯唯诺诺的昏庸之态,但胡府手握荔国过半文臣武将,荔帝无论如何也没法扭转败局,是以故意打了个呵欠,放肆地对荔帝命令道:“皇上,臣累了,请立刻下旨任命林之为开阳郡守。”
此时,一声清脆的玉碎之声于殿外响起,一直无甚表情的荔帝忽然微笑,淡淡地扫了阶下的胡世昌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
“妄想。”
胡世昌哪曾想过荔帝会有如此言词,加上是在全体朝臣面前,于是马上勃然大怒,袖袍一甩斥道:“皇上,请慎言,别为自己带来麻烦!”
“只怕有麻烦的是你。”荔帝蓦地拿起面前的蟠龙砚往地上一摔,当啷!砚台碎成几瓣,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银盔铁甲的士兵自殿门处涌来,瞬间把胡世昌团团围住。
“天真,真是天真!”胡世昌非但不惧,反倒哈哈大笑。“莫说八千御林军以我为帅,就是你今天把我斩于殿前,胡府还有我爹,还有我胡家的子孙!这龙椅我本还想让你多坐几天,看来你是忍不住要让予我了!”
“啊,你说的爹,莫不是这个老头子?”光线一黑,一个人影自殿外抛到包围圈里,胡世昌定睛一看,顿时大惊,这死狗般趴在地上的不就是自家亲爹吗?
“爹,您怎么在这?!”
胡宰相被摔得混身都疼,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把他扔进来的人好心答道:
“他来上朝啊,我们在南门关天没亮都得起来操练,他这在京当官的怎么能贪睡不上朝?”
很显然,这是有人看不过眼别人能赖床,迁怒来着。
胡世昌一听这声音与蠢笨的答案,就知道来者是谁,咬牙切齿地道:
“杨士德,是你!”
“你好啊。”大德在士兵后面友好地朝他挥挥手,完全没有半点陷害了别人的自觉。
胡世昌怒瞪了他一眼,勉强稳下心神,从怀里取出一管银哨,二长三短地吹了,嘹亮的笛声在殿梁间回荡,悠然悦耳,众人顿时寂静无声。
期待中的金戈铁马并未如潮水般涌来,胡世昌不死心又再鸣笛,荔帝也没阻止他,闲适地由他玩去。
等了又等,胡世昌的信心一点一滴地流走,强自镇定的脸上也终现惊惶,铁青着脸问:“御林军呢,我的御林军呢?!”
“啊,原来你找他们啊?”大德恍然大悟地道,“那两个副统领被我送进天牢了,现在老巴哥当着统领,要不我叫他来一下?”
“不可能!御林军有半营兵士都是我胡府的,就算你杀了副统领,他们也不会……”
“什么你胡府的啊,皇上说都是他安排的暗子,对吧皇上?”
“嗯。”荔帝好整以暇地应了声,又吹了吹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问。“胡世昌,你以为那些被你收买了的官员,是真心替你办事么?你就没觉得这事太容易?”
胡世昌不相信自己的“江山”会如此容易被瓦解,蹬蹬退了两步,红着脸大声道:“没可能!我都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也替我办了好些事!”
荔帝只是冷笑了声,没答话,胡世昌与胡宰相则面如死灰,难以相信自己大势已去。
朝堂上一时无话,倒是大德搔耳抓腮了好一会,终于耐不住了,冲过去问荔帝:“皇上,我能去接娘子了没?”
荔帝噗嗤一声,板着的脸破功了,指着大德笑骂道:“折腾整整一年,你就这么点追求。”
“娘子肯定等急了,我能去了不?”大德跳着脚,待荔帝一声令下就要往外冲。
“士德,金华公主知书达礼,国色天香,你就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皇上极是和蔼地建议,虽然他知道杨士德这次下了大工夫扳倒胡派,一直都只有一个目标。
“皇上,我只要娘子一个!”大德果然肃容认真答。
“朕让你停妻再娶。”荔帝笑眯眯地逗他。
“我不要。”大德坚决摇头,又问。“皇上,我能走没?”
荔帝还没答,胡世昌已经怒红了眼在那边吼:“就为了一个贱人,你竟然坏我好事!”
大德蓦地沉了脸,走进包围圈里对着胡世昌就是一拳!文臣出身的胡世昌哪避得过,结结实实地受了雷霆一击摔倒在地,胸口疼得不得了,咳了几下点点血丝自嘴角溢出,凄厉狰狞。
“你敢说娘子坏话?!”大德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一根肋骨!”
胡世昌抹了抹嘴角的血,冷哼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那个女人我早已玩腻了,你要早说要,我把她脱光往你府上送都行,反正这样的事以前没少干……”
大德怒吼一声就往胡世昌处扑,蒲扇般的大掌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往胡世昌身上招呼。胡世昌本来还要继续说,但受了大德两拳已经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有气无力地呻吟,最后甚至连呻吟声也听不见了。
荔帝见大德打得差不多了才让几个士兵分开二人,五六个兵士使尽了吃奶的力才勉强把怒发冲冠的大德拉开。这一拉开,才见到胡世昌已经一动不动地摊在地上,胡宰相见爱子惨遭毒手,老泪纵横,对着荔帝连连叩首,希望能求得宽恕,荔帝却不看他,对着朝臣道:
“传朕旨意,胡氏一门犯下大不敬、结党营私、贿赂臣工等罪,交予刑部发落。”
当下几名士兵便把胡宰相与胡世昌拖下去了,大德见皇上旨意只说了一半,急得不得了,紧张地盯着皇上,等了一会见皇上不理他干脆开口问:
“还有呢?”
“瞧你急得,哪里还有半点大将军风范?”荔帝就是爱看这老实人焦心。
“皇上!”
“好吧好吧,朕怕了你。”荔帝好笑地摇摇头?br/>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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