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洛伊已经在烟雨阁中呆了两个多月。每过两个星期。唐离都会來那么一次。细算下來。他也來了三四次了。
许是唐离第一次來之后。与林妈妈说了什么。林妈妈待她越发客气。就算唐离不在。也不让她接待别人。甚至几乎不再往她的房间去。
这倒是也给了洛伊方便。与唐离的通信。也逐渐频繁。
两个月过去。她能从唐离來信的字里行间感受出來。时间愈发紧迫。容不得她有半点马虎。
洛伊看了看天色。算算日子。今日唐离又该來了。
她站在窗口往下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不论唐离來不來。她都喜欢从这个位置看外面的街道。嘈杂的人群反而能让她平静下來。
她今日也一如往常。端着茶杯朝下面看。已经快到演出的时间了。洛伊捧着茶杯。正打算更衣。突然目光一闪。匆匆走到门边。与进來送衣裳的丫鬟打了个照面。险些将她撞倒。
她扶了小丫鬟一把。说了声抱歉。
丫鬟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她。问：“姑娘。怎么这么匆忙。”
洛伊见她來了。心道正好。轻轻皱了下眉头。道：“麻烦你去与林妈妈说一声。就说我今日早些时候。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很。怕是不能照常演出了。”
丫鬟露出半是为难半是担忧的神情。看了她一眼。将衣裳放在她房中的桌上。匆匆跑开了。
洛伊趁机在脸上扑了些粉。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刚把粉扑收好。林妈妈就到了。
她皱着眉看着洛伊。不知在想什么。许是终究有些估计唐离的身份。与她的目光对视时。还是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安慰的神情。说：“既然不舒服。就好好歇歇吧。不用担心演出。我去与他们说。”
洛伊为难地扯扯嘴角。道：“麻烦林妈妈了。”她招呼着身边的小丫鬟。说：“麻烦你送一送妈妈吧。”
林妈妈出了洛伊的阁楼。脸色一变。也不顾身边有丫鬟在。抱怨道：“这个祖宗。竟然这种时候闹毛病。让我去哪儿寻人替她啊。若是就这么取消了……唉。又要损一大笔银子。”
洛伊目送着林妈妈出门。叹了口气。
若她方才沒有看错。唐离身边的人。应当是唐瑾。
可是。怎么可能呢。唐瑾此时该在京城唐府才对啊。再说了。她从前无意间听到唐离与唐瑾的对话。唐离要做什么。他是知道的。此刻不帮他大哥在京中守着。來扬州做什么。
纵然洛伊此时易了容。还是不想让唐瑾发现自己的存在。因此才一时情急。谎称身子不舒坦。让林妈妈取消今晚的演出。
來服侍洛伊更衣的小丫鬟将林妈妈送到楼下。自己又返回了洛伊的住处。担忧地问道：“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奴婢去医馆请个大夫。”
洛伊摇摇头。轻声道：“沒事。我歇一歇就好了。你出去吧。”
她等那丫鬟出去了。躺在床上。望着橘红的帐顶。翻了个身。终究还是有些在意。悄悄换了一身不惹眼的衣裳。趁人不注意。从烟雨阁中溜了出去。
她的住处鲜少有人來。离着后门又近。很容易就到了街上。
烟雨阁正门口的人已经慢慢散尽了。只有零星几个。还不死心。偏要在门口守着。
洛伊顺着自己方才在阁楼上看到的。唐瑾走的方向拐了过去。
拐过一个弯。面前是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
洛伊扯了扯脸上的面纱。径直走了进去。
门口的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了上來。问：“姑娘几个人。”
洛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來寻个人。”
她说完。也不理睬那个伙计。径自上了二楼。两边都是包间。洛伊一间不落地寻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的包间门口。听到了唐瑾的声音。
洛伊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唐离与唐瑾对坐在窗边。点了一壶花茶。
唐离微微抿了一口。问：“你不在京中陪着夫人。來这里做什么。”
唐瑾的神色十分不好看。开口就问：“梅姑娘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他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一想到梅若可能就是洛洛。而自己竟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就瞬间失了理智。
唐离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给他。说：“梅姑娘是土司府的八少夫人。她不在府中么。是不是回大理了。”
唐瑾摇摇头：“我去过大理了。她沒有回去。”
他在土司府住了七日。还是沒能等來梅若。也不好再给人添麻烦。终于不得不承认。梅若根本就沒有回大理。可是她又能去哪儿呢。
他离开土司府时。突然想起梅若在唐府中时。与大哥走的最近。兴许能知道梅姑娘的去处。索性追到了扬州來。向他打探梅若的下落。
唐离放下茶盏。茶盏与桌面相撞。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洛伊站在门口。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心跳骤然加快。
“她走的时候我又不在。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唐瑾终于彻底失了冷静。眼中冒出火來。猛地站起身。双手拍在桌上。道：“之前在唐府。只有你与她走得最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去处。。”
唐离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弟弟。说：“自打你追到扬州。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怎么了。你寻梅姑娘做什么。她都已经走了。想必也不会再犯你的忌讳。”
“不是……”
洛伊站在门口。屏住呼吸。心跳比方才还要迅速。正待继续听下去。走廊的尽头却传來脚步声。
洛伊看了看周围。无处可去。便三步并作两步。朝楼梯口走去。与店小二擦肩而过时。特意侧过了身。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小二送來了几道冷盘。唐瑾挥挥手。打发他下去。看着他关上门。才压低声音问道：“梅若她是不是……是不是……”
唐离的眉毛微微扬起。看着唐瑾。却不说话。
唐瑾无声地念出了洛伊的名字。而后目不转睛地观察唐离的反应。
若说唐府中有谁会知道梅若的身份。只能是大哥。大哥知道洛伊对他的重要性。假使梅若真的是洛伊。大哥绝不会瞒他。
谁知这一次。唐瑾却猜错了。他不知道洛伊与唐离之间订下了怎样的约定。他看着唐离放下手中的茶盏。诧异地看着他。问：“一年多前。你不是亲自参加了洛姑娘的婚礼么。不是亲在在合棺之前看了她最后一眼么。怎么。你当真觉得她还活着。”
唐瑾被大哥的反应搞得一阵失望。就是因为自己一年多前。亲自看见洛伊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材中。才会这般犹豫。本想着大哥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谁知……或许……又是自己猜错了吧。
他沉默地推开茶盏去。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有沒有可能……洛洛她。与从前长得不一样了。”
唐离心中一震。不知是什么让他猜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抚平袖口。说：“你若当真在意。就去查查吧。若洛洛当真活着。也是好事。只是你要想好。怎么与她解释洛溪的事”
唐瑾沒料到大哥会是这样的答复。面露震惊。片刻之后。脸上终于展开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饭也不吃了。径直冲出了包厢。
唐离却坐在原处沒有动。盯着唐瑾冲出去的地方苦笑。
如此。也不算他违反与洛伊的约定。毕竟。是唐瑾自己猜出來的。只是不知他与洛伊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他瞬间就猜到这种程度。
唐瑾冲出酒楼。才想起自己不知去哪里找梅若。不禁有些丧气。
他站在路边。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盯着玉簪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半晌。才恋恋不舍地将簪子收回怀中。朝着驿站的方向去了。
洛伊回了烟雨阁。幸好她走的时候。一直都沒有人來找她。又免了一通解释。
房中很静。洛伊又回想起方才唐离与唐瑾在包厢中说的那段话。
唐瑾到底要说什么。洛伊甚是在意。只可惜來了人。她什么都沒有听到。
不过。唐瑾既然追到了扬州。想必是很要紧的事吧。说不定是与唐离最近在忙的事情有关。
洛伊觉得这个理由还可以说得通。也就不愿再多想。唐离帮了她这么多次。眼下还是他的事情重要些。
她估摸着今日唐离怕是不会來了。便走进厢房的隔间。隔间里摆着一副半成的刺绣。
她刚想坐下绣两针。门却响了。
洛伊奇怪这么晚了到底是谁。打开门。愣了一下。
唐离站在门外。
她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还是邀唐离进來坐下。
“你今日看到他了。所以才称病不出的吧。”唐离开门见山地问。
“他出事了。”洛伊的手抖了抖。
唐离看着她的样子。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道：“不是。我今日來。是有另外的事要与你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