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皇上的寿辰。在紫宸殿宴请百官。
今日的天气很好。北唐庆一想到今日就能见到前几日在御花园中碰见的那位姑娘。心中难免窃喜起來。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季安见主子开心。自然也松了口气。给皇上换了朝服。在一旁陪笑道：“皇上今日心情不错。”
北唐庆应了一声。理理袖口。说：“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文武百官已然在紫宸殿等候多时了。见了皇上。齐齐跪下。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唐庆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面的众人。笑道：“众爱卿平身吧。今日不必拘礼。”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扬州知府可在。”
一个矮胖的小老头从席间站了起來。道：“微臣在。”
北唐庆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笑道：“朕听说。你带了个姑娘进宫。说要让她给朕弹几首曲子作为贺礼。”
于知府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生怕皇上不高兴。额头上冷汗淋漓。顺着脸颊滴进领子里。却不敢用袖子去擦。颤颤巍巍地说道：“是……”
北唐庆挑眉。道：“哦。这倒是新奇的。这宫中的曲子朕早听腻了。还从未听过外面的姑娘弹的曲子。传吧。”
“嗻。”季安应了一声。“传柒玥姑娘觐见。”
洛伊候在宫外。抱着琴。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下來。慢慢跟着宫女的步子。进了紫宸殿。
这紫宸殿她一共进过三次。前两次都是她第一次入宫时。皇上召见才來的。今日便是第三次。
她垂着头。立在大殿正中。面前已摆了一方矮桌。
洛伊将琴在矮桌上放好。听到头顶传來一个沉稳的男声道：“你叫柒玥。”
“是。”洛伊低声应了。
“唔。你会弹什么曲子。”
“回皇上的话。民女会弹《梅花引》。”她悄悄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倒吸了口冷气。
北唐庆很满意柒玥的反应。微微一笑。道：“开始吧。”
洛伊听了皇上的话。复又垂下头。目光轻轻一闪。指尖拨动着琴弦。
北唐庆还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曲子。这也难怪。这曲子是与灼炎的解法记在一起的。而写着灼炎解法的那张古帛。已经被洛伊毁了。这首曲子。怕只有洛伊一人会弹。
她唇角噙着笑容。指尖微动。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大殿中有片刻的安静。还是北唐庆先鼓起掌來。下面的百官才跟着鼓掌。
北唐庆听了这首曲子。再看洛伊。越发地喜欢她。笑道：“曲子弹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洛伊迟疑片刻。道：“民女不要赏赐。谢皇上恩典。”
北唐庆颇为失望。试探着问道：“朕赏你一个宫廷乐师的称号可好。”
洛伊摇摇头。道：“民女不愿入宫。”
北唐庆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愿。就算了。你退下吧。”
洛伊抱着琴走出去。季安看了看北唐庆的脸色。见沒什么异样。才悄悄松了口气。他自是看出皇上喜欢那位姑娘。但那位姑娘不愿入宫。他也不好劝。只说：“皇上。听完了曲子。看几只舞吧。”
北唐庆沉吟片刻。道：“也好。”
洛伊出了紫宸殿。长出了口气。她原本在琴中藏了银针。只是终究还是不忍。用曾经救过唐瑾的曲子杀人。
想到唐瑾。洛伊看了看天色。今日怕就能成事。怕是來不及去见唐瑾了。
她叹了口气。却又迅速冷静下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匆忙与跟她一起住的几位舞女汇合。换了一套衣服。
其中一个姑娘道：“我们还以为你不來了呢。”
她当初学这支舞学的像模像样。便央求着让她们带上自己。一起到皇上面前去表演。
这几位姑娘念在洛伊教过她们古琴的份上。也答应了。反正皇上坐在龙椅上。也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乐师奏起了音乐。洛伊扬起水袖。旋转起來。眼前一片朦胧。只偶尔能看到皇上明黄色的衣袍。
皇上看得仔细。突然像是在这群舞女中。瞥到了柒玥的脸。猛地站起身來。
一旁候着的季公公惊了一下。小声道：“皇上。皇上。”
北唐庆回过神來。紧紧盯着洛伊的身影。待她一支舞结束。才盯着她。道：“柒玥姑娘还会跳舞。”
洛伊缓缓点点头。却不说话。
皇上挥挥手。对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都退下吧。”而后又跟洛伊说：“上前面來。”
洛伊垂着头。慢慢走到皇帝面前。
她在皇上面前站定。感觉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微微一笑。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闪着寒光的冷剑横在了北唐庆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他感觉指尖一阵刺痛。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动都动不了。
北唐庆脸色雪白。高呼道：“來人。护驾。”
紫宸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门外。身后是整齐的御林军。朗声道：“臣弟护驾來迟。请皇上责罚。”
北唐庆张着嘴。瞪大眼看着來人：“七……七弟。”
“许久未见。皇兄别來无恙。”唐离缓步走进大殿。手中摇着一把玉骨扇。长发披在肩上。浅笑着望着北唐庆。
在场的有不少老臣。是知道十年前皇家的那一场变故。此刻看见唐离。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却不知如何是好。纷纷乱成一团。但看见身后伫立的御林军。却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季安。他到底还是胆小。早就昏了过去。
“洛洛。來。”洛伊听见唐离的声音。掏出银针。朝着皇上的几处大穴扎了下去。才慢慢将剑移开。退了下來。
她的针上都沾着毒。不怕北唐庆有所动作。
“你是谁。。”北唐庆心中害怕。却厉声问道。
“我是谁。”洛伊冷笑一声。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液体。涂在脸上。片刻之后。露出另一张脸來。额角的红梅花闪着妖冶的光。
“皇上政务繁忙。会忘了民女也是正常。”
北唐庆看着面前这张脸。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红梅上。突然想起自古传下來的那个传说。。皇室的人。决不能与额角带着红梅的顾念有所牵连。否则将有灭国之灾。
他心中恐惧。声音也有些发抖：“洛……洛……”
洛伊轻笑着挑挑眉：“皇上还记得民女。这着实是民女的福气。”
唐离站在一旁。等洛伊说完。才轻笑着说道：“看皇兄的模样。身子是不是不舒坦。臣弟帮你请了个大夫。來人。将皇上扶下去。”
旁边冲出几个带刀侍卫。将北唐庆从龙椅上架了下來。走到唐离面前。听候吩咐。
唐离打量着面带怒意的北唐庆。道：“将三哥带到钟翠宫。派人守着点。仔细出了什么事。”
“是。”侍卫应了一声。架着北唐庆。将他送入了钟翠宫。却见苏焰等在那里。看见北唐庆。站起身來。道：“皇上。脸色怎么这般差。”
他见皇上瞪着自己。便笑着行了个礼。道：“微臣忘了自我介绍。微臣是大理土司府的八少公子苏焰。是洛洛的八哥。”
北唐庆听到此刻。气得眼睛一翻。背过气去。
苏焰指挥着几个侍卫将北唐庆搬到床上。又派人看好了。才说：“我去一趟紫宸殿。若有什么事就派人给我送个信。床上的人定要看好了。若出了问題。七皇子唯你们是问。”
几个侍卫弯着腰。恭送苏焰出了钟翠宫。
苏焰进了紫宸殿。果然见唐离与洛伊站在一起。底下的文武百官多少听到过一些一年前的那件事。此刻听到洛伊的名字。看看本该死了的人。此刻又站在大殿里。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苏焰气冲冲地指着唐离。又看看洛伊。气急败坏地说：“唐离。我请你帮我照料她。却沒说让你陪着她一起胡闹。”
唐离尴尬的笑笑。自知理亏。也不反驳。
他冷哼一声。将头转向洛伊。气得浑身发抖。说：“洛洛。逼宫这种事有多危险。你自己不知道吗。万一方才出了意外怎么办。。”
他一看皇上身上的银针和毒发的症状。就知道是洛伊的杰作。
洛伊也知道师兄是担心自己。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受伤。你就不要追究了。等过两日我就陪你回大理。”
苏焰闻言。忘了生气。愣住了。看了看唐离。又看看洛伊。不确定地问：“你不等唐瑾了。他不是还沒认出你吗。”
洛伊苦笑：“我当时已与唐离说过。若事成之后。他沒有认出我來。我便跟你回大理。再不回來了。”
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唐瑾却连个影子都沒有。
唐离沒想到她当真如此决绝。皱眉看着她。问道：“你当真不再等等了。”
洛伊摇摇头。说：“不必了……”
话音刚落。一个灰衣冲进紫宸殿。他满头大汗。扶着膝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玉簪。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