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块。”
翠瓶听了,也没再多说,打起了湘帘将两个丫环带了进去。
卫颜正靠着窗翻着书,一扇窗子正半开着,窗上糊着百蝶穿花的银红蝉翼纱将卫颜的一张粉脸映出几许的红意。
三人的对话,卫颜已在屋里听到了,也就没再多话地让两人端着盘子到跟前。
只见两个翠盘中叠放着两色薄如烟雾的软料,便笑道:“这料子倒也稀罕,大哥也不想着我了,翠瓶,赶明个儿也过去讨一块去。”
“大爷想是太忙了,过了这几日,还不是会过来瞧瞧小姐,他哪次出远门忘记过小姐来着。”
“我倒是次要的。”卫颜抿嘴一笑,伸手指了指一块银红色的,对着丫环道:“这块合适些,秋香色也不错,就是不太衬气氛,跟大夫人说,配着金穗儿绣芙蓉的衬纱好看些。”
“是。”
“你们忙去吧。”
翠瓶引两人出了屋,送出了竹园,折身回了屋,见卫颜正把玩着案上的墨烟冻石鼎,若有所思。“小姐在想什么?”
卫颜也不答理,只幽幽地叹了口气,表情愈发地凝重,过了阵儿,才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看来就是他了。”
翠瓶听得糊涂,便问:“谁?”
卫颜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自顾自地又道:“我还当是等不及了,麟哥终是找到了,爹生前交友太多,当年留下的线索又太少,也真难为他了。”
翠瓶抿了抿嘴看着她,知道这小姐是个难测的人,平常不愿与人近身,连她这个贴身丫环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翠瓶。”卫颜将脸转了过来,目光幽远地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你跟着我也快有十年了吧?”
“是的,翠瓶八岁进府,第一个服侍的就是小姐。”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在回着话。
“都十八了,签的可是终身契?”
“是的。”
“我是不管事的人,你跟着我也算是受了累,算算十八岁也该找个人嫁了,你可有喜欢的人了?”翠瓶一惊,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奴婢不嫁,愿终身侍候着小姐。”
“傻丫头,别说些混话了,我晓得按一般人家的情形,你是该随着我嫁过去做小的,只是,我心里另有计量,也不愿误了你的终身,你进李府也是因没了爹娘,你那狠心的舅爹娘也不见得会收留你,我也就不放你回去让他们糟蹋了。你虽不说我也有点数儿,前些日子我见府里的侍卫,是叫吕荣吧,看着你欲言又止的,你呢?”
翠瓶急得一身汗,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得硬着头皮接道:“翠瓶没那个胆,也从不敢理会他。”
“我若将你许了给他,你可愿意?”
翠瓶低着头不吭一声,两颊飞红,心里咚咚地跳得慌。
卫颜见了,也知她对吕荣并非无意,遂笑道:“那我就做主将你许给了他。”
说着由头下取下一支紫凤挂钟钗命翠瓶起身接过,“留着吧,做个纪念。”
翠瓶心里不安,觉得小姐今天太奇怪了,但又说不出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推托了一下,只得先收下凤钗,暗暗嘱咐自己,这些日子要小心些,倘若小姐出了事,她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卫颜遣她出去了,又陷入沉思。在排除了那么多人之后,就只剩下他了,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人物,生得怎样的面目,竟可以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安然地过着他的日子。
要尽快些,麟哥想必不会重施那种劣等的手段,以麟哥的性子,不会让他痛痛快快地一刀毙命。这也好,好让她有时间做些事情,她可不能让卫家也跟着陪进去。
什么时候呢?就在五哥喜宴上吧,人多又杂,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只不过,卫府和李府可能要乱上一阵子了,微微有些歉然。但并不能动摇她的决心,麟哥想必会明白她的动向,那么她的安危也就解决了。
轻笑出声,想着麟哥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心情大好。啊!真是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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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金陵城按查史江大人家新进了个丫环,生得娇艳如花,且进出厅堂,熟知分寸,问起出身,只道是个秀才的女儿,打小在正派的府上做过丫头。
府里总管正愁没个正经的丫环伺候书房,见这女孩儿举手投足皆不同寻常,便知道是个读过书的,教了一些礼仪,吩咐了几句,就派遣她去了书房。
“香玉,这府里头,老爷是长年外出的,书房除了大少爷偶尔去寻两本书外,一般是不许杂人进出的,前些日子书房的丫头期满回去了,才让你得了这空缺,你可要仔细些,别让我看走了眼。”
李香玉福了身子应着:“香玉明白,总管请放心。”
四十多岁的江管家捋着胡子,对着眼前丫头又看了一眼,眼中不勉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大户人家能教养出这般的丫头,改明个儿,他得去拜拜那府上的管家,定是个有本事的人。
想着自己也笑了,自己府里头真还挑不出这样的一个丫头来,乍见着这女孩,就觉得出她通身的沉稳气质,那双水眸里似乎盛满了笃定,像是能看透人心,又像是在计量着什么。
他机伶伶地打了个颤,真是的,在猜个啥?一个丫头罢了。想到这,才提步穿过长廊,这三夫人上香也该回来了,唉,整天往寺院里跑,若是老爷在,又该发脾气吵个不得安宁。
正低咕着,迎面来了个脂粉气颇重的男子,一手持着扇子,一手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边走着,边用扇子挑着女子的下巴调戏,秽语不断。
江总府忙俯了身叫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废话,这里是我的家,不回来要去哪里。”男子皱着眉喝着,“一边去,一边去,别碍着我们的道儿。”
“二少爷。”江总府忍着气,在心里叫苦,“大夫人吩咐,让您一回来,就去见她。”
“啧——实在是烦人,又有什么事了?”
“奴才不晓得。”
“要你到底有什么用?”说着,转了头对怀里的人道,“你先到房里,我去去就来。”
女人冲他妩媚地笑了,软语道:“二少爷,您可要快点,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男子被她嗲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同她回房。于是抹了她腮一把,示意她离开。转过身恨恨地跺脚,“也不知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就不能让我自在些。”言罢,整了整衣服匆匆地走出长廊。
江总管吁了口气,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还要什么有气度的下人,这样的主子们,上梁不正,下梁哪直得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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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卫府的客厅里此刻已乱作一团,丫环翠瓶跪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李国安急得又跺脚又骂人,也顾不得平日的风度和正在别人的府上。
“大哥,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唐清泉被他叫得有些头疼,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说我怎能不急,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问下人,一个也不知道,颜儿这样的娇弱,平日里没受过丁点的委屈,这一失踪,也不知道有没有冻着、饿着,唉唉,这群饭桶!若颜儿出了什么事,我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
“这丫头没你想得那么娇弱。”卫耀麟没好气地说道,“都怪平日里太宠她,才会让她这样无法无天。”
真没料到这丫头会用私房钱请人追查他的行踪,走时,竟还留款尾让他帮着付清追查的费用。他不想将李国安牵扯进去,所以,只好先不做声,只在暗地里派人去江府保护她。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真是添乱啊,卫耀麟头疼地想着。
“颜儿啊,我可怜的颜儿现在哪儿呢?”李国安哭哀着老脸,叨念个不停。
“老爷,你别急,颜儿是个有福的命,一定会逢凶化吉,她不会有事的。”李夫人在一旁好言相劝,尽管担心得要命,也不便在这个时候火上添油。
唐清泉沉默了会儿,也开了口:“李大哥,颜儿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吧。”
李国安诧异地抬了头,原本以为最经受不起的应该是这个娇弱的弟妹,没料到她却一直平静得让人不解,难道有什么事发生,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弟妹。”他打量着她的脸色,“你知道颜儿在哪儿?”
“李哥说笑了。”唐清泉淡笑,“清泉若是知道她在哪儿,不早就让耀麟寻她回来。”
“你——好像——”他想着措词,“好像并不担心。”
唐清泉脸色立刻黯淡下来,眼圈也红了,“大哥莫不是责怪我冷血?颜儿失踪,我早已心如火燎,只不敢再哭哭啼啼惹你们心烦。”说罢,垂首拭起泪来。
“老爷——”李夫人不赞同地瞪李国安一眼,忙起身上前安慰。
卫耀麟抿了抿嘴,仍是无言。想上前安慰,看李家夫妇在场有些话也不便说,只好先按捺下想等会再与她说。
杨国安慌得暗骂自己嘴笨,连声劝道:“弟妹你莫哭,是大哥乱说,我遣了很多人去找了,再说耀麟也在找,相信很快就会有颜儿的消息。大哥这就回去瞧瞧,说不定已经有消息了。”说着就急匆匆地出了大厅,李夫人也只好安抚几句后,跟着回府。
丝绢下的小脸渐渐露出些笑意,终于走了,她吁了口气,暗暗吐了吐舌头,唐清泉拭了拭本就不存在的泪,抬起了头。
“翠瓶,你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
“起来吧,这事怪不得你,只是颜儿太任性了,才牵连贴身丫头受罚,你先在这府上住下,省得回去讨没脸儿。”
翠瓶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哽咽着磕了几个响头,才起来去了下人的院子。
顿时,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唐清泉抬头瞧了卫耀麟一眼,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端了茶杯来装假地品了起来。
“你知道颜儿要去南京的是吗?”卫耀麟踱到她身边坐下,一双凌厉的眼此时已涌上怒意。
唐清泉放下茶杯,与他对视,“知道。”
“你!”卫耀麟一把火烧得更旺了,“你们在胡闹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本来我也要去的。”她小声地嘀咕着,但确保他这种有功力的人一定听得见,“但颜儿嫌我太老了,说人家不要老丫头。”
“什么?”
一声爆怒声传出,吓得门外的丫头打碎了要端进来的茶,两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
唐清泉缩了缩脖子,捂住被他震得生痛的耳朵,怯怯地回着:“你不要那么大声,我是你小娘。”
卫耀麟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她,“你哪有一点当娘的样子,你自己说说看。”
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她是生来被照顾的,言行都应小心翼翼,连生气时都躲着她,只怕惊吓了她。就只会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骗人,而他也实在没用,明知她是装的,每次她一撇撇嘴角或是红了眼眶,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瞧不起我,这么多年连声娘也不愿意喊。”
想到这,卫耀麟更加懊恼,她的确是冰雪聪明,可是某些事上却迟钝得很,娘?!嗤!做她的梦去吧,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喊的,除非在后面加个字——子。
幽幽地叹口气,他转头看着她嗔怪的表情,岁月和苦难并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除了眼角不起眼的尾纹,她依旧是那样的娇美柔弱,她的确是没资格为娘的,她看起来比他小得多,似乎是——
他淡淡地笑了,瞅着她的娇态出了神。
淡妆多态,娇滴滴,频回盼睐,说得可就是眼前的人儿吧!能不心动吗?他可不是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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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这江大人也是个爱读书的人,李香玉暗忖,并将推在书架上的书按着历史、农业、医药、歌乐一一排好。
这书都是十几年前保留下来的,书架上也不见有新添的书,且有些书里还被人添了评注。听总管说府上的大少爷也不过二十岁,那么这书上的评注应该就是江老爷写的了。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了呢?不该是这样的。
“你是谁?”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李香玉正神游着,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一本《本草纲目》“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香玉缓了缓急剧的心跳,吐了口气才转过身来,眼睛平视处是来者壮硕的胸膛,李香玉禁不住又抽了口气。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句,显然已有些不耐烦了。
微微后退一步,李香玉方抬头对上了他的脸。
她从不知道世上会有如此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双剑眉、高鼻、薄唇,都仿佛是石刻出来的样板,他是谁?
“奴婢是刚进府的,总管吩咐来管书房的。”
李香玉敛回心神,曲膝行了礼。来人的衣着打扮来看决不会是等闲之人,略略思量了一下,心下猜出八九分。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少爷?”他柔和了面部表情,满脸好奇地问着。
“奴婢猜的。”李香玉淡笑着,垂首立在一边。
他看着她浅浅的酒窝怔了一下,便就着一张竹椅坐下,“怎么猜的?说来听听。”
李香玉顿了会儿道:“总管说,书房里少有人来,除了老爷和大少爷。”
他听着点了点头,两只手无聊地敲着一旁的扶手,“其实,我也不愿意来的,可娘老让我到书房来练字,真烦死了。”
李香玉看他略略抿起的嘴和两条伸直的长腿,再也无法按捺满心的疑惑,这个江定雄似乎真的很不对劲,可据她所知,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几日在仆人房里也没听他们说过大少爷的事。
“喂,你叫什么?”
“李香玉。”她边回着边拿眼睛打量他。
终于她的视线停在他的眼睛上,这绝不会是一个二十岁的人会拥有的眼神,没有什么心机,没有什么隐藏,坦白得一如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这眼睛与他面部的其他部位是不相衬的。
“在书房很苦闷吧?我跟总管说说,你过来服侍我,我带你骑马,打鸟玩去。”他冷不防牵住她的手,柔软细腻的感觉让他怔了一下,而后小心地捧到眼前打量,“咦——怎的这般白腻柔软。”
李香玉拧了眉抽回手,心里淡淡生起反感。
“谢谢少爷抬爱,香玉已习惯书房的工作了。”
江定雄登时拉下脸来,没料到有人会拒绝他,沉下声音道:“你这丫头竟敢不听话?”
“香玉不敢。”她淡淡地垂着眸子答着。
“我房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东洋武士刀,云南大明珠,还有西洋镜子,很有趣的。”他施以利诱。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浑身沉稳的气质让他格外的依恋起来。女孩家又爱闹脾气又烦人,他向来是不愿理会的,只这个香玉,他偏偏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奇怪的感觉。
“奴婢怕是承受不起。”
“承受得起,就这样说好了,不许不同意。”
李香玉抿了抿嘴,微微露出些恼意,这个奇怪的少爷好好的来捣什么乱。”
自知若不从他定会不得善终,只好不悦地对他点了点头。
江定雄立刻咧开嘴笑了,健壮的双臂一伸,将李香玉抱了个满怀,“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别生气,我会对你很好的。”
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李香玉好一会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等清醒过来后,就开始用手挣扎。
“放开我,放开你的胳膊。”
“为什么?”他收紧了双臂,搂住她蠕动的身子,“你不是答应做我的丫头了?”
“那你也不能动手动脚呀!”她懊恼地低叫。
“不行,你是我的丫头,得听我的话,不许你反抗我。”他固执的眼对上她恼怒的水眸,渐渐地有些变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已为她敞开,“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好的。”
“香玉——”江总管随着一声叫唤,跨进了书房随即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总管救我。”李香玉徒劳地扭着手腕,向门口的人求救。
“呃——大少爷?”江总管搞不清状况,只好先开口求情,“香玉才进府,不懂规矩,若惹恼大少爷,小的带下去教训便是。”
“这丫头我要了。”
“嗄?”江总管呆了呆,大少爷不是最烦下人跟着他了吗?除了贴身侍从江喜,一个丫头也不许近身。
“怎么,不行?”他挑起眉,目光冷了下来,这时的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或许,是她猜错了。
李香玉不再吭声,也停下了挣扎看向江总管,期望他说句话。
“是,一切全听大少爷的。”说是说了,却不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哼。”
江定雄不再理会他,伸手牵住了李香玉的柔荑,拉她向外走,大少爷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没料到凶起来也这样可怕,都说是十岁左右的性子,若不是天天相处,谁又看得出来。只是平白无故要个丫头去,可苦了我到哪去找这样的合适的人选去,要不然跟香玉说说,让她抽个空就来收拾一下旧书,大少爷不一定有定性,说不准明天就赶她回来……都怪这丫头长得太娇俏,连孩子性的大少爷都失了常……”
正嘟囔着,就见由拱桥上走下了两个人,两人皆一身素淡的妆扮。
江总管微微叹口气,待两人走近了,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唤着:“三夫人,您回府了?”
被唤的女人淡淡地应了声,继续带着丫头往前走去。
想是又去安国寺了,三夫人是倔性子,柔弱的外表与真性子相差太远,在江府好几年了,仍不能定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对老爷。老爷为此不知恼了多少次火,摔了多少次东西,却又因爱怜她,舍不得真对她动手。
唉!谁能说得清呢?这三夫人听说在进府之前是个极爱笑的女子,可进了江府后,就从没见她开心过,一直都是那样的淡漠和苍白,真是可怜!
若不是为了她爹娘,恐怕早就——
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往大夫人房里走去,二少爷刚刚又支使人来拿银子,张口就是一百两,想想还要去回大夫人一番,就只怕二少爷那边回来又没完没了。
做下人的真是难哪,照顾到这个主子,还必须顾虑到那个,一个弄不好,连棺材本都要贴进去。
第三章
李香玉发现自己一遇上这个太少爷就再也无法找回理智,她在进府之前千算万算就是漏掉了这么一个环节。不是说这大少爷武功极高,且性格怪癖,不喜他人近身的吗?怎么情形会有那么大的出入呢?性格怪癖还好,至于不喜他人近身?
她睨着腰间那条粗壮的胳臂,暗暗咬着银牙,有些气恼自己的身不由己。
“大少爷,可否放开奴婢?”
“那你不许回房,今晚陪我睡。”他伸出——只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躲闪的眸子看,他从不知道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她的眼睛会说话呢!
忍住尖叫的欲望,李香玉冷着脸拒绝:“大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会玷污奴婢的清白。”
他丝毫不将这些放入耳里,搂住她的细腰,提气飞上尾梁,让她骑坐在他上面,自己也对着她坐下。
李香玉脸都吓白了,两只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服,“少——爷——你做——做什么?”天啊,这疯子不会是想摔死她吧?
“说,陪不陪我?”
“可是……”
“好。”他作势拉开她的手,惹得李香玉尖叫连连,“说不说?”他一脸坏笑,得意洋洋地威胁着。
“到时候我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喔!”
不小心瞄到脚下的情形,她的头登时晕了起来,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流,心脏收缩得发痛。
“你好坏!”她再也经受不住了,泪珠大颗大颗地滑落,委委屈屈地哽咽起来,从没有人对她这样过,他真是个坏人。
“咦,你哭了?”他顿时慌了手脚,抬起一只手为她试去脸上的泪,并粗手粗脚地留下几抹红痕,“别哭,别哭呀……”
“我要下去。”她哭道,“你好坏,这样吓人家。”
“好好,我带你下去。”他搂紧她,飞身下了屋梁,抱她到床上坐在自己的腿上。
李香玉见挣脱不开,又气恼地流着泪。
“你为什么还要哭呢?”他烦躁地看着她,“你要怎么样嘛!我不是抱你下来了吗?”
“你放开我。”她扭了扭身子要下床,
“不要。”
“你——”她气得想打人,这个土匪!
“不许哭了,不然就再送你回去。”
李香玉嗔怒地瞅着他,樱唇微微地嘟着,小女儿的神态让江定雄整颗心都柔软了。
粗糙的大掌抚亡她宛如婴儿般粉嫩的肌肤,拇指轻轻地摩擦那两片红红的樱唇,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动手,改以脸颊轻轻磨蹭,再换嘴唇,吻过她的额,她的俏鼻,最终不顾她的挣扎盖在两片红红的唇上。
“碍”,”他一把推开她,抹去嘴角的血迹,粗声吼着:“你咬我?你敢咬我?”
李香玉扑倒在床上,恨不得跳起来一刀杀了他,这个登徒子,该死的讨厌鬼竟然敢亲她,顾不得自己正扮的角色,她扭着头倔强地对上他的眼,大有挑衅之意。
“好,我今儿个一定要让你乖乖听话。”他猛地扑向她,用厚实的身躯将她压在下面,以一只手捉紧她两只挥舞的臂膀,将之压在她头上方,腾出一只手指着她的俏鼻,盛气凌人地问着:“说,还听不听话?”
天啊,打一个雷将这个鲁男子劈死吧!李香玉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股涨得通红。
“咳咳,咳咳咳,你先放开我。”她早晚会被他折磨死!
“你先说听话,我就放了你。”他皱着眉稍稍抬高了身子,真是不济事,他还没用力呢,就咳成这样。
“好吧,我听话。”
她无奈地应着,否则以他的重量,不压死她怕也只剩半口气了,她可以冷静地应付一个狡猾的正常人,却对这样一个孩子气的大男人束手无策。
“这才乖。”他咧嘴笑了,起身斜卧在一旁,两条胳膊仍缠住她的腰不放,两条腿也与她的相交缠。
“我要回房去睡。”李香玉再次要求。
“不准!”
“可是——”
腰间的手臂收紧,他不高兴地斥着:“你又不听话,今晚你要陪我,不许回房。”
李香玉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从未有过的挫折感涌上心头,罢了,这一天也实在受够了,一切都留待明天去烦恼吧,克星啊,怎么就独独没料到这个克星呢?进入梦乡前,她再次扼腕。
讧定雄等怀里人安静了,才将脸埋进她的秀发中,芳香怡人,他满足地叹口气。第一次那么强烈地要留住一个人,虽然她是万般的不愿,不过,没关糸,他会让她听话的,谁也不能来和他抢,谁也抢不去,他决定了,他要将她带在身边一辈子。
————
“少爷——”
江喜捧着的水盆差点全倒在地上,一张嘴傻傻地张着,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呈现的是一片茫然。
难道是梦未醒?他不该跟江华闹得那么晚才回房,这下子好了,瞧他做了个什么梦,少爷的床上竟有个女人,且躺在少爷的怀里,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向来不许女人近身的少爷怎可能搂着个女人睡在床上呢?再说,少爷可能根本还不懂男女之事呢。
“滚出去。”
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自床上传来,将江喜自神游太虚中拉回。
“少爷,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禁不住又一次问出口,这怎么可能,就连大夫人他都不愿近身的,再说,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滚!”
“嗄?是,是。”江喜躬着腰端着水盆出了屋,放下水盆后,便跌跌撞撞地往总管的房里奔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等闲杂人士走了之后,江定雄才松开皱紧的眉头,两支胳膊撑起身子,满脸兴致地看着熟睡的李香玉。看着她毫无防备,樱唇微噘的样子,可爱得像个小娃娃。
不舒服,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干扰着她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好眠,香玉嘤咛了一声。
猛地睁了眼,印入眼的一张大脸,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喝——”
她下意识地抬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你打我?”
他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
李香玉这才清醒过来,心里暗暗叫糟,只好勉强地漾出笑脸来应付,“对不起,大少爷,我刚刚吓了一跳才会失了分寸,您大人大量,就饶了香玉吧?”
“不行。”
“那少爷想怎样?”
“除非你帮我揉揉”他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脸颊上,盯着她柔顺的娇颜。
李香玉尴尬地动了动手指,轻轻地揉着,“可以了吗?”
“还要。”他舒服地笑起来。
香玉无奈地继续,强忍住不耐烦的表情。真是失算!她怎地任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
“你的脸好嫩。”他抬起粗大的手掌,对着她的粉颊动手动脚起来,“为什么你全身上下都这样嫩呢?”
这话说得太轻浮了,而他的手脚也太不规矩了。李香玉压下拍掉他手的举动,不打算继续昨天的纠缠不清。
“大少爷不是说有好多好玩的事吗?是什么?”罢了,就陪着他去玩吧,反正调查的事也暂时处于僵住的阶段,这个大少爷看起来也不会是心思邪恶的人,而且武功又极高,待在他的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他听了,忙拉她起身,“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事了,你会骑马吗?”
香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会。”
他摇了摇手,很不耐烦的样子,“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别再这样叫了,我听了就不舒服。”
香玉淡淡地笑着,对着他瞅了一眼,道:“那么,大少爷就等等,香玉梳洗好了就来。”
“呃,香玉?”
“什么?”她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你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似乎有些紧张,不自在地看着她。
香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不动声色地回答,“大少爷有什么不同?香玉看不出来。”
他拢了拢头,有些苦涩地开了口:“你或许现在还不知道,等过些日子就会明白的。好了,快去打扮去吧,我等你。”
见香玉走开了才继续道:“就怕你知道我是个极蠢的人,也会与定邦一样,明里头是怕我的,暗里比谁都瞧不起我,连爹都不许我随便外出,只怕丢了江家的脸。”
江喜刚由总管那儿回来,见着大少爷落寞的样子,不禁奇怪地走了过去,这家里的人没有敢给大少爷气受的,莫不是顺着他,处处陪着小心,眼前这副样子不知是为了哪桩。
想是刚刚那个丫头的缘故吧!他听总管说了,是新来的,原本呆在书房的,不想被少爷要了来。这可是怪事了,他江喜服侍少爷也有十几年了,从不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样在意过。少爷的心智不足,他江喜可不是,也不知那个丫头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竟让少爷将她带在身边。
不行,以后他江喜的任务要变得重大了,他要提防着那个叫香玉的丫头,她别想在他江喜的面前耍手段。
忠心的小厮暗暗下定了决心。
————
卫府的正义堂内,李大海等人正回禀着镡局里的事物,账房先生在一旁拿着单子,核对着账目。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卫耀麟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了李大海一人。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了吗?”
“是的。”李大海顿了一下又道。
“江槐天身边的八个护卫也都查清了底细。”
“那老贼有庆王爷这个王牌,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只是他放心得太早了,爹当年以假尸体冒充我和清泉,还是将这只老狐狸给骗住了。”
李大海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在调查过程中,属下总是觉得有人在帮我们。”
“是吗?”卫耀麟皱了眉,有些不解。
“对方的目标似乎与我们一样,也是要先对八大护卫下手。”
“会是谁呢?”卫耀麟有些激动,一个人名闪过脑际,但还是摇了摇头,可能吗?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络,怕早已在那场灾难中丧命了。
“颜儿那边还好吗?”他黯然地转了话题。
“探子来报,小姐一切都安好,但小姐说在府里查遍了跟江槐天十几年的人物,笔迹上都无法对上号。”
“知道了,那丫头还没有回来的打算?”
李大海摇了摇头道:“小姐说再等等。”
“这丫头,胆子也恁大。大海,一切都照着原计划进行,八大护卫必须先除掉。再者一定要继续追查写密函的人。还有,看看庆王爷与玄澈贝勒之间到底怎么样了,也许,这正是我们利用的机会。”
“玄澈贝勒?”
“对。我总觉得庆王爷这个人与当年的事有关,玄澈贝勒现在正与他闹得不可开交,我心里模糊地有个猜测,若真被证实了,那么贝勒爷就是个最好的凭借。”
“属下明白。”
“大海,这些日子就有劳你了。”
“爷,这些都是大海应该做的。”
“大仇若能得报,地下的亡灵也就安息了。”他叹息着。
“放心吧,爷,恶人终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嗯,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卫耀麟看着他出了正义堂,自己也跟着走出大厅,沿着鹅卵石砌的花间小道,信步来到秋水阁。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在诸多烦恼缠身,世间j诈看尽时,到这方净土寻找一份详和安宁。
“呀,是大爷来了。”金燕就着窗于看见了来者,忙抽身到门前挑了帘子候着。
卫耀麟应了一声,跨进屋里,金燕忙跟在后面福着身子喊了声爷: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夫人说。”
金燕咬着唇应了,忧心地看了唐清泉一眼走出了房间。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大爷看夫人的眼神越来越让人不安了。她比谁都清楚夫人的可人之处,却不曾想连大爷也——这可是违背伦常的呀,大爷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会害夫人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为了夫人,以后她该仔细行事了,绝不能让夫人受到伤害。
“会议结束了吗?”唐清泉在画上添了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画笔打量起画中的马蹄莲。
“嗯?”卫耀麟走到她身边也跟着欣赏起来,不愧是清泉,润色搭配上都恰到好处,她的才情也令他心动不已,这女子的每一处都吸引着他。即使是违背伦常,即使会流言四起,引起湃然大波,他也甘愿做扑火的飞蛾。
只是——她能懂吗?
“有什么事惹你心烦吗?”
放下手中的画卷,唐清泉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关切地问着。
“若是大仇得报后,你愿与我隐退山林吗?”
唐清泉怔住了,金燕前些日子的话犹在耳边,“夫人,奴婢瞧着大爷的心思有些怪,大爷是个不被礼教约束的人,但您可要拿捏好分寸,奴婢斗胆劝上一句,这大爷也该娶个少奶奶了。”
这些年对耀麟的婚事不管不问,一切都交给李大哥,却不曾想耀麟真会有这种心思。
他——怕只是一时的迷惑吧!她可是小娘啊!
是啊,是他小娘。
幽幽地叹口气,唐清泉转过身,走到椅子边坐下,“耀麟,你也该成家了。”
“什么?”
卫耀麟桃了眉看她,眼底风云渐涌,他有种预感,她接下来的话会引起一场风暴。
“前几天,李大哥派人送了几张画像来,我瞧着都不错。特别有一张是张府的二千金,生得一副羞花闭月的模样,连我瞧着都觉得喜欢,待会儿,我叫金燕把画像送到你房里,你自个儿瞧瞧,喜欢了,就下聘礼求亲吧!”
“你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牙,发出的声音让人听得发寒。唐清泉瞟了眼他攥紧的拳头,仍吸了口气,继续道:“素来子女的婚事由长辈做主,我是你娘,虽非你亲生父母,但在辈分上还是有资格为你做主的。卫家就只有你这一血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该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砰——”案几上的砚被一拳打碎,未干的墨汁进向四处,沾染了他的衣袍,“谁准许你用长辈的身份压我,告诉你,你没资格决定。”
他跨步到她面前,一只手将瘦弱的她抓起,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相对,“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了决定,这些年你不都是不过问我的婚事的吗?你在怕什么?说!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无奈地与他相视,又怯懦地垂下眼帘,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心在呐喊,也在颤抖着。
“耀麟,你该懂的。”她虚弱地说着,隐忍着不让泪滑落,不能落泪,否则,就更加地纠缠不清了。
“我不懂。”他放松了力道,以长臂揽上了她的肩头,“我只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你问过你的心吗?它告诉过你什么?清泉。”
沙哑地喊出她的名字,这个在夜里他喊了无数次的名字,清泉,清泉……
“不——”她被这称呼吓坏了,死命地想挣脱出他的怀抱,“不可以的,这太荒唐了。”
“荒唐?”他收紧了臂膀,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你说这荒唐?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未心动,对我毫无感情?”
唐清泉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沉的眼瞳中是赤裸裸的情爱。心因悸动而猛跳着,她从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她认为这一生就该这样无怨无忧地过了。可是,怎么会这样的一番结果?
耀麟是那样的令人骄傲,那样的高大,让她不由得想依靠。可她不能毁了他,那样的话,相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轻饶她的。
“我不爱你。”
她咬了咬牙,吐出了几个字,也成功地打垮了他的强悍,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她的心也开始隐隐地抽痛。走吧,耀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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